底層美國人如何改變命運？被我們批判的應試教育，卻在紐約受到追捧_風聞

與國內公立學校極高的教學水準不同，美國最頂尖的高中基本屬於私立。

那裏匯聚了最優質的教學資源和最雄厚的教育經費，不僅學校實力驚人，對學生的家庭背景、經濟狀況也要求極高。一定程度上，“上什麼私校”已經成為了一種社會階層的標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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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美國曆屆總統為例，從肯尼迪、克林頓，到奧巴馬、特朗普，但凡來自精英階層的家庭，幾乎無一例外選擇將自己的子女送入私校。

然而，並不是所有孩子能含着金鑰匙出生，大多數普通家庭除了把孩子送入就近的公立，並無太多選擇。只是，在美國數量龐大的公立學校中，有超過2000所被稱為“輟學工廠”，120萬高中生中途輟學。

圖片來源：紀錄片《卧底高中》

當身邊的同學一個個輟學離開，教室裏的學生也常常不好好上課，而是混跡街頭、渾渾噩噩地度日。在這樣的現實下，想要在考試中“拼”過富家子弟，幾乎成了底層美國家庭的孩子想也不敢想的事情。

如今，這條邊界卻正被悄悄地打破，而實現這一突破的方式，竟與中國人熟知的“應試教育”有關。

3200入學名額背後，有1.7萬份申請

2018年10月的紐約市政廳外，近百名學生家長正在這裏聚集，呼籲市長白思豪（Bill de Blasio）增設特許學校數量。這一年，超額收到17,700份申請的美國成功學院特許學校（Success Academy Charter School），因學位有限只能通過抽籤，讓3,288位學生入學。

對於眼前的這近百名家長來説，能否抽中併入讀成功學院，很大程度上決定了自己的孩子是擁有體面工作自食其力，還是混跡街頭甚至鋃鐺入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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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年統計的數據顯示，3-8年級的紐約市公立學校學生中，僅有41%通過閲讀測試，38%通過數學測試，而成功學院在這兩項上的表現極為突出，分別為84%和95%。

更令人意外的是，這所學校93%的學生都來自少數族裔家庭，76%的學生來自低收入家庭，卻能夠在標化考試中不僅遠好於紐約市其它傳統公立學校，甚至要好於富裕郊區的好學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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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知道，在紐約州數十所公立學校中，經常會出現沒有一名黑人或西班牙裔學生通過當年本州數學和閲讀考試的情況。而在成功學院特許學校，這裏的孩子們卻在紐約州所有數學課程中的排名均進入了前1%，其英語課程的排名都在前3%以內。

也正是因為十年來優秀的教育成果，令很多孩子和家長對這裏十分嚮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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政府特許學校是美國一種特殊的公立學校，也被稱作公辦私營學校（主要負責幼兒園、小學和初中這一部分基礎教育）。

和公立學校一樣，政府特許學校不向學生收取任何形式的學費，但對學校的經營者來説，則必須保證達到雙方事先約定的教育成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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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特許學校大多設立在充滿犯罪問題、腐舊破敗的都市邊陲，用來幫助公立學校已經無法應付、資源特別缺乏的學區。基本上，當地學區孩子的高中輟學率經常超過五成，家長大多是低收入羣體，想要讀大學幾乎是稀罕的夢想。

在重重壓力下，許多特許學校因為沒有達到政府所要求的教育成果、運營不符合基本法規、缺乏資金等問題紛紛關門歇業，但這所名為“成功學院”的特許學校卻在短短的10年裏，成功碾壓美國的公立教育系統，甚至引領起了一股教育改革的浪潮。

建校之本：讓窮孩子拼出高分

提到成功學院的突圍，一個人的名字不得不提。

她便是美國現在最炙手可熱的中小學教育集團——Success Academy Charter School的創始人Eva Moskowit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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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為一位地地道道的紐約人，1964年出生的Eva Moskowitz，高中就讀於大名鼎鼎的公立重點高中史岱文森高中（Stuyvesant High School）。

然而，她卻對自己的高中非常不滿。

在一次採訪中Eva曾提到，史岱文森高中的有些老師並不稱職，比如法語老師不懂法語；年長教師進入這所重點高中不是因為教得好，而是因為資歷老；學校管理很官僚；有很多學生作弊，但校長卻包庇。

史岱文森高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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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説，能考進這所重點高中的學生都是很好的學生，他們本身就能夠激勵自己學習，而實際上老師起到的作用很小。**也正是高中時的經歷，讓Eva對公立教育很失望，並立志要對傳統模式進行改革。

然而，像美國許多特許學校一樣，成功學院在創始之初並不順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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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功學院創始於2006年，第一所成功學院開辦在紐約市北邊的哈萊姆區，那裏是以犯罪和貧窮而知名的黑人聚居區。

當地三分之二的學生來自貧困家庭，這些學生家長要麼是掙扎在底層只能找到不穩定的最低時薪工作，要麼是單親家庭，父親在監獄裏坐牢或者在街頭火併中喪生，還有些孩子的父母都不在，只能跟着祖父母生活。第一年，學院只招到了165名幼兒園和一年級學生。彼時，當大多數特許學校校長因為自己也並不清楚這一模式還能走多遠，而默默接受了現實，Eva卻有着不一樣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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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堅信：為處於劣勢的少數族裔孩子提供改變命運的可能，途徑只有一個，那就是學校教育。而各項考試中的高分，就是幫助她和這些孩子，打消所有人對特許學校質疑的最好武器。

在《紐約客》記者的走訪觀察下，成功學院處處詮釋着獎懲和紀律，以此激勵學生追求優異的考試成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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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美國大多數學校，學生的成績好壞通常被視為個人隱私，絕不會被拿出來公開討論或展示。但成功學院則不同，學校走廊的牆壁上貼滿了學生們的成績“走勢圖”，以此展示所有學生每週的單詞拼寫和數學測試成績。

因為學校的教學非常倚重應試成績，因而學生課堂上的教學內容，也超出了他們原有的年齡。舉個例子，學校裏小學二年級的學生的閲讀材料要是拿到別處，實際上是給三年級的孩子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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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課程難度很高，如果哪個學生的成績低於平均值，他的名字下面就會貼上紅色標記。取得好成績的學生能夠換來打籃球、玩橡皮子彈槍的機會，如果考試成績不達標，那麼等待他們的將是下課後的留堂和額外的強制自習時間。

**在課堂上，老師對紀律的強調也超過了美國任何一所學校。**上課時會有助教來回巡視，拍打那些坐姿不端正的學生的肩膀。連校長本人都會親自在學校走廊裏來回巡視，像是一位將軍巡視着士兵，隨時準備發起戰前動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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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天，學生身着橙藍相間的校服，揹着統一的藍色書包，整齊地排隊進入教室上課。

聽課時，則被要求必須雙手平放，挺直腰板，將目光集中在投影屏幕上；做題或閲讀時必須拿出筆進行適當的標註。並且，老師給學生定的規矩是，不管什麼時候老師問誰問題，學生都要回答，而且不論何時學生的眼睛都要注視着老師的話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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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教室前方放着一個電子鐘，不管做什麼事，比如找書或者找一個位子，老師都會倒計時。

與此同時，眼神亂掃或者不和老師對視同樣不被允許。Eva認為，“我們不允許學生在課堂上做白日夢。”如果有誰沒有盯住話筒，老師和同學都會馬上提醒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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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師一天工作11小時，快速晉升也壓力重重

除了對學生嚴格要求，成功學院對老師們施加的壓力同樣也不小。

由於成功學院特許學校的性質， 學校的教師採用合同制。一方面，教師工資要高於其它學校，但同時也要遵循優勝劣汰的法則，不稱職的老師就會被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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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重重壓力下，一天11個小時的工作對許多老師來説是家常便飯，每個老師所帶班級的測試成績都被詳細記錄在案，並且定期接受考評。

雖然學校的老師大多剛從學校畢業，但學校的校長和領導每天都必須到各個班級聽課，然後為老師們給出及時的反饋意見和提高教學水平的建議。

2011年，成功學院還成立了自己的教師培訓機構，Teacher Success Academy（教師成功學院）。每年都會在暑假為老師提供為期四周的集中培訓，平時也會有定期的每週培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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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師經常需要集體備課，經驗豐富的老教師會首先進行教學，然後錄製下來，給其他教師作為參考，而新手教師往往先作為助理教師，一邊觀摩一邊學習。

學校還會派人到各個分校探班，詳細記錄基層老師每天的教學活動。

與此同時，嚴格體制帶來的壓力也為青年教師打開了一條快速晉升的通道。在成功學院的學校系統裏，最年輕的分校校長只有26歲。這樣的開放晉升機制無疑激勵了許多年輕教師，間接提升了教學質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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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僅對老師要求高，成功學院連家長也不“放過”。首先，學校會家長簽署一份保證書，保證每晚要和孩子一起讀書和記錄，監督孩子完成作業，按時上學，統一着裝。其次，老師會每天把孩子的行為報告發給家長，讓他們清楚孩子在學校的表現。

一旦家長沒有按照要求完成任務，老師會給他們打電話；如果再不行，他們會被叫到學校；還是不行，孩子就需要暫時停課，直到家長與老師或校長談話之後才能回學校上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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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時，學校還會根據家長的配合程度給他們打分，叫做Parent Investment Card（家長投入卡），紅色意味着不合格，綠色是合格，黃色是需要努力。

學校分發的家長投入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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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這樣，在Eva Moskowitz旗幟鮮明、犀利強悍的處事風格下，成功學院也以優異的成績向社會證明了自己。從2015年到2017年，對沖基金經理朱利安·羅伯遜（Julian Robertson）為這所學校注入了4500萬美金（合3億人民幣）的風投。

而成功學院，也從最初的一所小學，發展到現如今56所學校，幾乎遍佈了全美。

在很長一段時間裏，美國的政府特許學校都是公立教育系統中默默無聞的一部分。一是因為得不到各界的廣泛支持，二是因為大多數政府特許學校都沒能拿出顯著的教育成果。

而Eva Moskowitz創立的成功學院則一次次在考試中實現了對其他公立私立學校的碾壓，這無疑為成功學院特許學校的蓬勃發展打下了堅實的基礎。

這一切彷彿預示着，私立學校不再是唯一提供優質基礎教育的地方，平民子弟也終於能夠出人頭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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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誠然，有許多人質疑，高強度的考前複習、滴水不漏的成績監控以及統一的嚴苛管理，在某種程度上也犧牲了孩子本該擁有的輕鬆時光。**更有某些接受精英教育的人鄙夷道，或許這些孩子拼盡全力能得到的最好結果，只是順利從高中畢業考進一所普通大學。

但對於大多數底層的家庭來説，他們買不起價格高昂的“學區房”，送不了孩子去各式各樣的夏令營，素質教育就如同錦上添花的奢侈品，應試教育才是雪中送炭的必需品。

唯有這裏，讓他們可以與擁有優質教育資源的富家子弟競爭，這無異於一根救命稻草，給了他們選擇另外一種截然不同人生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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參考資料：

 Eva Moskowitz / Arin Lavinia  Mission Possible--How the Secrets of the Success Academies Can Work in Any School https://book.douban.com/subject/12890416/

http://collegecompletion.chronicle.com

新民晚報 公立特許學校打破私校壟斷 美國“成功學院”讓窮孩子拼出高分

《財富》週刊  “重繪”課堂--美國的“成功教育”實踐

紐約郵報：《伊娃莫斯科維茨成功學院的秘密》

華盛頓郵報：《小班教學的成本》 

https://www.successacademies.org/

What Explains Success at Success Academy?

The Most Polarizing Education Reformer in New York City

At Success Academy Charter Schools, High Scores and Polarizing Tactics

作者： 小林君，精英説作者，英國文化研究領域海歸小碩，用心碼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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