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中國主導工業革命”的世界趕來，駁斥“西方沒有墨學”的謬論_風聞

另一個世界的觀網讀者：

　　你們好！

　　看到大家真親切。因為我實在想不通，都9102年，怎麼我那些異世界的同胞還相信“西方沒有墨學”的謬論呢？

　　眾所周知，國計民生，方方面面都需要技術，而技術需要學術支撐。這類學術可統稱為“格物”。

　　在讀者的世界裏，承擔這一職能的是“西方科學”。

　　在我的世界裏，承擔這一職能的是“墨學”。

　　誰説格物學只能有一種傳承？

　　在我的世界裏，廣為流傳一種説法“西方沒有墨學”。

　　格物，是支撐技術的學術體系。墨學，是具體的學術傳承。如果説，西方古代沒有墨學，這是事實不假，但在我的世界裏，由於墨學本身是格物的唯一代表，所以成了格物的代名詞。於是，“西方沒有墨學”這句話就容易理解成“西方沒有格物”這樣的謬論。

　　解釋（異世界）：

　　　　墨學，狹義理解為中國的格物傳承。則“西方沒有墨學”正確。

　　　　墨學，廣義引申為格物，即技術的學術支撐。則“西方沒有墨學”的説法託大了。

　　這裏顯然玩弄了一個文字遊戲。其中最狡猾的地方在於，把墨學默認為格物，當作技術的唯一學術支撐。何其驕傲自大？難道沒有了墨學，世界就沒有別的選擇了嗎？

　　在我自己的世界裏，我無從辯駁，因為歷史大體確實是這樣發展的。墨學自春秋戰國以來，傳承一直沒斷，直到工業革命爆發，墨學成為顯學，繁榮至今。而西方的學者也都以墨學的傳承為榮，不知“科學”為何物。

　　正如讀者們的世界裏，人人知道“科學”而鮮有人知“墨學”的道理一樣。

　　在讀者的世界裏，像“西方朔”這樣的正直作者被人誤解，我也被異世界的同胞所誤解。

　　我的同胞始終無法接受“墨學不等於格物”這樣的觀念。

　　墨學的成功太重要了。西方沒有發展出墨學這樣的學術體系，到底是偶然還是必然？格物的核心關鍵到底是傳承還是理念？西方沒有墨學，是發展不出格物學嗎？

　　當然不是。在讀者們的世界裏，世界就走了另一條道路。

　　首先，從外部環境看，格物學不是獨立發展的。

　　舉個例子。

　　各位讀者的世界裏，有本名著《資本論》。在其中的《機器和大工業》一篇中，這樣寫道：“早在十七世紀，就有人試用一架水車來推動兩盤上磨，也就是兩套磨。但是這時，傳動機構規模的擴大同水力不足發生了衝突，這也是促使人們更精確地去研究摩擦規律的原因之一。同樣，靠磨杆一推一拉來推動的磨，它的動力的作用是不均勻的，這又引出了飛輪的理論和應用。飛輪後來在大工業中起了非常重要的作用。”恩格斯對此作了精準的概括：社會一旦有技術上的需要，則這種需要就會比十所大學更能把科學推向前進。

　　《機器和大工業》專講資本主義發展方式怎樣推動機器工業進步的。其中的核心邏輯是：

　　貿易擴張→工場手工業規模擴大、分工細化→工具機革命→動力機革命（工業革命）。貫穿其中的動力是減少勞動力成本的經濟動機。

　　技術的發展則伴隨着這一進程進行。減少勞動力成本的需要變成技術投資，成為技術發展的動力，而技術發展的需要，又刺激了格物的發展。

　　化學的發展，離不開紡織印染行業的進步。

　　力學的發展，離不開機械工業的進步。

　　脱離了社會基礎，“燃素説”和“重的鐵球先着地”這樣的歪理就難以糾正。

　　雖然格物與技術一直在發展，但從來不是社會發展的發動機，最多算是社會發展的傳動器。社會發展有它自己的規律。

　　所以，工業革命是一場社會運動的結果，而不是原因。這場運動是世界貿易幾個世紀的發展積累的結果，不是哪一國、哪一種文明所能獨立發動。沒有中國的高價值商品，海上絲路就沒有利潤；沒有世界市場，大航海就不會發生；沒有航運的發展，沿海城市就不會集中大量工場和勞動力；沒有這麼多集中的工場，工具機乃至動力機革命都不會發生；沒有這一歷史性變革的刺激，異世界的墨學就還是春秋戰國時期的百家之一，無法和儒學抗衡；讀者的世界裏，西方科學就還是神學的奴婢，文藝都無法復興。

　　由此可見，從文藝復興開始到工業革命時代，社會變革刺激了格物的發展。和之前的格物相比，分成了兩個階段。中世紀階段的格物，缺乏社會基礎，發展緩慢，社會價值不高，至少不如農學之類的學科重要，所以才會被神學、儒學之類的奇怪學問壓制。近現代的格物，和工業社會高度結合，嚴謹而規範，非常發達。

　　因為動力的不同，導致格物發展有階段性差別。所以古代，東西方都沒有近代意義的格物。誰得到發展，是因為一個外部因素，即社會變革的需要造成的。而且這一因素具有不可複製性，一種文明的格物學發展起來，就通過世界市場傳播出去，中斷其他文明的格物學發展。贏家通吃，輸家通輸。

　　百川匯海，這造成了格物學源流很多，代表近代格物的只能有一種。

　　所以，墨學也好、西方科學也罷，代表格物學的這種歷史唯一性都是外部條件決定的，不是其自身的因素決定。

　　其次，從內部因素看，不同文明的格物學傳承各有所長。

　　對於讀者們來説，或許更熟悉西方科學裏面嚴謹的數學基礎。其實，這並不是西方獨創。中國的“蘇州碼子”便是如此。蘇州碼子以算籌形象為基礎，和阿拉伯數字一樣是十進制。何況阿拉伯數字也不是西方人的發明，是印度人的創造。加減乘除更不是了。至於代數運算，算學家也有以“天干地支”為未知數的運算法，並沒有什麼了不起。至於實事求是、原理定理之類的程序性要求，更算不上了。

　　再舉個例子，阿基米德的幾何學非常厲害。但之後一千年幾何學在西歐幾乎沒什麼進展，而且一度被中斷，由阿拉伯國家重新引進才出現文藝復興。其實阿基米德的幾何也被引進中國，中國的學術風氣一向寬容。相比之下，中國的墨學一直延續不絕傳承至今，重視傳承才是異世界裏墨學崛起的主要原因。在這個世界，阿基米德是西方科學的代表，理由是學術性，在異世界，阿基米德是墨學的代表，理由是傳承性，西方人早把阿基米德忘了，是中國人把這位先賢的知識融入墨家後傳回西方的。

　　類似的。墨學強調“兼愛”“非攻”，眾所周知。而西方科學強調“自由”、“理性”的“科學精神”。墨學的傳承非常嚴謹，學術成果不得用於非正義戰爭，這在異世界裏保證了中華文明始終沒有像這裏的西方一樣過度膨脹，長期保持和平穩定。“兼愛”“非攻”的理念，乃至學術審查機制，在我看來也是格物發展的基礎之一，即使從這個世界的角度看，“科學倫理委員會”也在流行起來，不就是因為格物學本身只論“是非”不論“善惡”嗎？西方科學因為過於“自由”“理性”，而變得危險，為大規模戰爭爆發埋下了隱患。從這個角度講，異世界裏的很多人認為“兼愛”“非攻”的信條是墨學戰勝西方科學、得以引領中國率先發動工業革命的原因，不是沒有道理。但前面已經解釋，這一點並不是主要原因，比如在讀者的世界裏，西方科學的“自由”“理性”還是戰勝了“兼愛”“非攻”。要説發展的優勢，這是公説公有理婆説婆有理的事情，並不是決定性因素。於是就變成了事後諸葛亮：因為我墨學一統格物天下，所以找到原因是墨學的傳承好，好在哪裏？兼愛非攻如何如何。

　　不管怎麼定義墨學的核心、或者西方科學的核心，其實都是事後諸葛亮。正如阿基米德在西方科學眼裏，代表了西方科學的學術傳統，在異世界的墨學眼裏，代表了兼愛非攻的學術精神。在我看來，都是往自己臉上貼金。

　　最後我想説明的是，“西方沒有墨學”到底丟不丟人？把墨學理解成具體學術傳承的時候，當然不丟人。各有各的傳承嘛。但是把墨學理解成格物的時候，就暗示了很多錯誤的東西。比如，墨學不應該等同於格物，再比如，早期的格物不應該和近代格物混為一談。如果混淆了，彷彿除了中國的墨學，其他文明對近代格物都沒有貢獻一樣。何其自大，何其荒謬？

　　我的有些異世界同胞堅持“西方沒有墨學”是事實，沒錯，從狹義來理解確實沒有錯。但廣義理解呢？這種包含歧義的説法真的沒問題嗎？是真的沒看出來，還是故意的呢？明顯是“中國中心主義”思想作祟的緣故吧，西方朔先生一定能夠理解我。

　　所以，讀者老爺們，我説所謂”西方沒有墨學”這種文字遊戲休想矇混過去，類似的誤導性言論誰能接受？比如——

　　男人有乳房，不丟人。

　　來自異世界的朋友

　　（本故事純屬虛構，如有雷同純屬巧合）

　　PS：初次發帖。背景資料請參看西方朔先生的系列科學史科普，同時強烈安利《資本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