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望中華(34)“靜淵以有謀”的顓頊大帝_風聞
槐荫之子-无法感动他人 惟愿能感动自己2019-04-08 09:55
“帝顓頊高陽者,黃帝之孫而昌意之子也。靜淵以有謀,疏通而知事;養材以任地,載時以象天,依鬼神以制義,治氣以教化,絜誠以祭祀。北至於幽陵,南至於交址,西至於流沙,東至於蟠木。動靜之物,大小之神,日月所照,莫不砥屬”。
以上,就是《史記·五帝本紀》中,對於“五帝時代”之中的第二帝——顓頊大帝的全部記載。
以“五帝時代”在中國歷史中的順序來講,“五帝時代”這段時間,應該是對應於考古文化中,中國歷史上的“龍山文化”時期。
而在這段時間裏,從考古發現上看,“五帝”的祖籍——伏羲氏部族的“龍興之地”——遼西,是不在伏羲氏部族的後裔,“五帝”的掌控之中的。
遼西,這個時候是“小河沿文化”的地盤,與“五帝”所掌控的中原地區之“龍山文化”,毫不搭界。
這就是説,伏羲氏部族的後裔,在“五帝時代”,是丟掉了他們的祖籍之地遼西。
那麼,他們是從什麼時候,開始丟掉他們的祖籍之地遼西的呢?
這個,我們從《史記·五帝本紀》中,黃帝與顓頊之間的事蹟之對比,就可以看得出來。
《史記·五帝本紀》,對於黃帝的記載,是:“東至於海,登丸山,及岱宗。西至於空桐,登雞頭。南至於江,登熊、湘。北逐葷粥,合符釜山,而邑於涿鹿之阿。”
而對於顓頊的記載,則是:“北至於幽陵,南至於交址,西至於流沙,東至於蟠木。”
《史記·五帝本紀》的正文中,沒有像記載黃帝“邑於涿鹿之阿”一樣,記載顓頊大帝的所邑之地。
不過,其《集解》裏,倒還是説明了:“都帝丘,今東郡濮陽是也”。
兩相對比,我們就可以知道,在黃帝時代,伏羲氏部族的後裔,還是在與北方的葷粥部族,激烈地爭奪遼西,黃帝還是在“北逐葷粥”;並且,黃帝“邑於涿鹿之阿”
的目的,肯定也是為了就近指揮對於北方葷粥部族的作戰。
但是,到了顓頊時代,顓頊,就不再“北逐葷粥”,而是“北至於幽陵”。
更為明顯的是,顓頊,也不再“邑於涿鹿之阿”,而是“都帝丘,今東郡濮陽是也”。
顯然,顓頊時代,伏羲氏部族的後裔,不但是徹底地丟掉了遼西,並且,還是處於節節敗退的被動防守狀態。
那麼,是什麼原因,導致曾經不可一世地奪取了中原地區的伏羲氏部族,最後,反而丟掉了自己的老家遼西呢?
是什麼原因,導致黃帝在其身後,不是把帝位傳給他的長子玄囂,或者是長子玄囂的兒子,而要傳給其次子昌意的兒子——顓頊呢?
其實,黃帝,是把帝位傳給了其長子玄囂的,並且,玄囂,也是把帝位傳給了自己的直系後代的。
只是,到了玄囂的直系後代,他們就沒有辦法,繼續迷戀這個大位,就只好“禪位”給昌意的兒子顓頊了。
我們沒有看見,《史記·五帝本紀·集解》:“黃帝有熊國君,乃少典國君之次子,號曰有熊氏,又曰縉雲氏,又曰帝鴻氏,亦曰帝軒氏”這句話嗎?
那麼,我們能不能夠仔細地分析一下,這“有熊國”、“縉雲氏”、“帝鴻氏”,“帝軒氏”幾個名號的意義?
能不能夠認真地探討一下,這幾個名號,都是怎麼來的呢?
“有熊國”這個名號,就不用分析了,是黃帝沒有發跡之前,他所在部落的名號。
那時候根本就沒有“國”,只有部落——有熊氏是一個部落。
而“縉雲氏”,不就是黃帝自己的名號嗎?
黃帝時代的龍,不是“雲龍”嗎?
黃帝,不是“以云為官”的嗎?
那麼,這個“縉雲氏”,不是他的名號,還會是誰的呢?
這個“帝鴻氏”,就是玄囂的名號啊。
玄囂又被稱為“少昊”。
這個“少昊”之名,可是了不得的啊。
他是與“太昊”、“少典”之名並列的啊。
“太昊”之所以為“太昊”,就是因為,他是伏羲氏部族的老祖宗,而他又征服過山東,在泰山上迎接過日出。
那麼,“少昊”呢?
就是因為他作為伏羲氏部族的後來者,在征服了山東之後,又將山東治理得非常好,所以,才被稱為“少昊”。
“少昊”在山東,為了和當地土著搞好關係,他是以鳳凰為圖騰的。
鳳凰,可不是伏羲氏部族所崇拜的鷹。
鳳凰的性質,是更接近於山東土著部落所崇拜的海鳥的。
正是因為玄囂以鳳凰為圖騰,所以,他治下的各個部落,就都是以鳥來命名,如:鴻鳥氏、風鳥氏、玄鳥氏、青鳥氏,等等。
那麼,這個“帝鴻氏”,不是玄囂的名號,又是誰的名號呢?
最後這個“帝軒氏”,就是軒轅氏吧?
這個名號,應該就是玄囂的兒子的名號。
不一定是玄囂的長子,但一定是玄囂的眾多兒子中,最為出色的一個兒子。
因為,他們連年和北方強敵作戰,繼位者不出色,不行啊。
而這個“軒轅”之名號的得來,應該就是與他發明了大車有關。
大車,最初發明出來,應該也是為了應付戰爭的。
在平原上作戰,大車,應該是能夠有效應付戰馬的衝擊。
那麼,軒轅氏,為什麼會把帝位“禪讓”給顓頊呢?
這裏面的直接原因,當然就是,在他手上,遼西老家,被徹底地丟掉了。
這讓整個伏羲氏部族,都對他很失望。
他必須對喪失伏羲氏部族的遼西老家負責。
而其背後真正的原因,大概,就是政治體制的不配套,讓任何一位領導者,都難以負重前行,最後,不得不趴下。
黃帝能夠取代炎帝而君臨天下,本質上就是因為,當時各部族貴族階級的成長,製造出了一大批與貴族階級相對立的百姓,從而因為階級對立無法調和,導致天下大亂。
眾多百姓是一盤散沙,他們要想相對貴族階級維護自己的權利,就必須得依靠中央集權,必須得依靠一種專制體制。
而神農氏時代的共和體制所造成的運作機制,是與他們的要求背道而馳的。
雖然後來天下大亂之後,炎帝、夸父氏、和蚩尤氏們,也試圖建立一種極權體制,以打擊貴族豪強,恢復和平的社會秩序。
但是,在那個秩序已經被打破,弱肉強食的局面已經形成的情況下,他們的實力,不足以呼風喚雨,不足以與早已搶得先手的伏羲氏部族相抗衡。
但是,黃帝雖然取代了炎帝,他卻未必,知道他得以取代炎帝的真正原因。
在他的意念中,應該是沒有中央集權的概念。
他所想到的,就是恢復他們伏羲氏部族的天下,就是要得到他們伏羲氏部族從前的霸權。
可是,即使他得到了天下,他們伏羲氏部族從前的霸權,還回得來嗎?
所謂霸權,是建立在對其他勢力集團的征服與壓迫之上的。
然而,這天下都被他統一了,哪來的其他勢力集團供他壓迫?
他要把他本部族的其他部落,當成其他勢力集團,予以壓迫嗎?
他要把他招降納叛過來的其他部族的部落,當成其他勢力集團,予以壓迫嗎?
他要對那些好不容易被他制服,勉強投降於他的其他部族的部落,予以壓迫嗎?
他對任何人,都無法壓迫,因此,他還有什麼霸權?
那麼,在這個霸權已然不再的情況下,他要給自己,這個統一了天下的雄主,以什麼樣的政治定位呢?
他要與他領導下的這些部落,建立一種什麼樣的政治關係呢?
在他不瞭解他得以取代炎帝的真正原因之前,他就不知道他賴以君臨天下的政治基礎。
他是無法給自己一個清晰的政治定位的,他也就無法與他統治下的那些部落,釐定一個清晰的政治關係。
更為嚴重的是,本來是因為百姓反對貴族,追求中央集權而導致的天下大亂,最後的結果,卻是在中央集權的名義之下,百姓,更加遠離中央,諸侯貴族,反而與中央更接近,貴族們的實力,反而得到了錘鍊與提高。
其結果,就必然是黃帝為高高在上的天子;而他下面的這些諸侯部落,卻都是一個個橫行天下的貴族。
他這個天子,去對誰發號施令呢?
軒轅氏既然能夠繼承大位,他也絕不會是一個無能之輩。
然而,一個好漢要三個幫,一道籬笆要三個樁。
連年的征戰,也確實讓大家筋疲力盡。
而大家都是貴族,都是大爺,他也沒一個得罪得起。
這叫他這個天子,如何是好呢?
正好,仗打輸了,顯示了他的“無能”。
他也就跛子拜年,就地一歪。
我撂挑子了。你們誰想幹,誰幹去。
顓頊氏勉為其難,承接大位,他當然知道遼西老家,之所以丟失的真正原因。
季孫之憂,不在蕭牆之外,而在蕭薔之內也。
所以,在他的領導下,仗,還是要打的,收回遼西老家的口號,不能不喊。
但是,打仗的目的是什麼,高喊口號的目的是什麼,卻只能想,不能説。
態度要有。
可是,能力跟不跟得上,這就怨不得我哦。
這就是所謂的:“靜淵以有謀,疏通而知事”。
在與北方遊牧民族“毫不妥協”,“誓死”要恢復失地的前提下,顓頊大帝所做的主要工作,就是:
“養材以任地,載時以象天,依鬼神以制義,治氣以教化,絜誠以祭祀”。
“養材以任地”,就是要發展經濟,保障供給。
“載時以象天”,就是要知曉天下大勢,認清形勢,要順應天時,不能逆天而行。
“依鬼神以制義”,就是要統一信仰,統一思想,統一世界觀與價值觀。
“治氣以教化”,就是要講究高低尊卑,講究禮樂,要做文明人。
“絜誠以祭祀”,就是要通過祭祀形式,來表達誠意。
總而言之,顓頊時代,就是一個整頓內治、調理思想的時代。
而由於當時最主要的矛盾,就是貴族集團擁兵自重,與中央政權分庭抗禮,中央政權沒有能力去制約這些實力強大的貴族諸侯,就只好通過“治氣以教化”,“絜誠以祭祀”的手段,來盡力維持與貴族諸侯之間的禮樂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