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誰在考古:有關公眾考古的思考_風聞
影人-知道越多越知道自己不知道,无知者恰恰相反。2019-04-08 00:03
轉的文章,和我想説的是不太對題的,但我還是要BB幾句。
我不知道有些人哪裏來的自信,大放厥詞就像自己排放温室氣體一樣隨意,似乎歷史、考古領域就與分子生物學、核物理不同,是個誰都能直着腰、挺着肚瞎説一氣。每個人都有自己懂的領域,研究歷史、研究考古、研究古文字、研究物理或者化學、會種樹、建房、製圖、做飯、做模型。可什麼時候,在懂一行之後,就“自動”懂了另一行,能對着另一行指手畫腳,並有一種眾人皆醉我獨醒的飄然了?什麼時候,否定一套東西可以不用絲毫證據與理由,並在未獲得回應後就敢自動昇華為“真理”了?真當人類的歷史是讓你們隨意強暴的了?

圖當然和語境不符,但話是我想説的
賣弄無知的底氣,大概來源於“學術自由”,只要不談新鮮發生的事,不僅不怕轉發500次,還要多多益善,名利雙收。這種人和公吱的區別,大概只是方向問題罷。
當今中國特色的互聯網,已經不存在“知識壟斷”的問題,可是面對斷章取義用以填充私貨的偽民族主義者和逆向民族主義者,專業者卻時常感到無力與挫敗。想了很久緣由,大概還是穿鞋的幹不過光腳的,譁眾取寵最受人歡迎吧。
至於推薦過的書,哪怕是通識書,大放厥詞者大概99%的是不會去看的,理直氣壯地,不看!

只願吃路邊攤的人,吃的時候必然是不怕小販在餐食里加些走私肉的
突然想到,這不就是“民科”麼,遊離於專業圈之外卻自詡為專業,從真正專業的東西里東一塊西一點地摘些隻言片語作殼,再填以私貨,放出一些“很有道理”的大話博取眼球。可人以羣分,“民科”自有其顧客,自有人捧他們,就像捧咪蒙一樣。
民間(或者該稱為個人)研究不能成事麼?廢話,大佬多的是。那麼,是誰把民科變成了“民科”?是哪些人給民科添上了個引號?是專業研究者乾的麼?又是誰養活了“民科”呢?呵呵。

畢竟鍵盤一時爽,一直鍵盤一直爽,是不。
突然又想明白了,公眾考古,可能本來就不是給反智羣體準備的。“考古就是挖人祖墳”“西方考古都是假的”“中國考古都是垃圾”,這種P話的持有者們,你們開心就好,畢竟你們的存在對於專業領域而言,連農家肥都不算。
雅文是寫不出的,這輩子都寫不出,只能轉發一下大佬的文章這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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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自博客“穴居的獵人”
最近這兩年,直播平台很火爆,偶爾關注了一下,發現一個很有趣的地方。做直播平台的人大多不是專業人士,但是就像專業人士一樣,一本正經地介紹或討論某件事。人人都像是專業的節目主持人,專業人士似乎被搶戲了。把直播平台的節目與專業的電視節目做一下比較的話,不難發現直播平台的節目還有些不夠嚴謹(雖然電視台也不一定嚴謹到哪裏去),還有些粗糙(畢竟經費有限),但是直播平台很接地氣,它們反應超級迅速,總是第一時間抓住熱點;而且與大眾口味非常契合,因為它們本身來自這個羣體,知道大家想知道什麼;再者其體驗性非常好,主持人以非常真實的個體體驗告訴大眾其感受,由於沒有特定的佈置,也就是説大眾處在這樣的情形下,可能也會是同樣的體驗。直播平台的繁榮,可以預見的結果是,權威話語必將受到侵蝕與挑戰。
這個現象啓發了我之於公眾考古的思考。我們當前有關公眾考古存在兩個有些對立的看法:一種認為公眾考古就是公眾參與到考古工作中,實現多元話語;另一種認為公眾考古就是要加強考古學的知識普及。兩種觀點似乎都有誤解公眾考古之嫌(不過,可能本來就不存在唯一正確的理解)。首先要説,公眾考古是當代考古學發展的產物,它與網絡信息化的社會出現密不可分,正是網絡提供了公眾考古所必需的物質條件;其次,公眾考古的主體的確是公眾,而不是考古學家,否則就真的成了考古科普工作;最後,公眾考古的精髓應該是公眾與考古學家的互動,在互動中實現雙贏,它不是單向的(考古科普是單向的,民科也是單向的)。經典的案例是伊恩·霍德在土耳其恰特爾胡玉克遺址的發掘,通過網絡,當地公眾可以直接參與到發掘過程的評估中來,發表自己的看法,考古學家回答問題,也發表自己的看法,雙方在交流中相互受益。這裏考古學家無疑放棄了部分權威,公眾得到了“平權表達”的機會。
相比而言,傳統上專業與公眾的考古是分離的,或者説,並不存在什麼公眾參與的考古,有且僅有可能存在的是考古科普,即專業的考古學家暫時犧牲一下自己“純粹的”學術追求,給公眾普及一下考古學知識,比如在電視、書刊等“高端”媒介(這不是公眾能夠參與的)上“施捨”考古學。然而,在傳媒不再為知識精英所壟斷的時代,公眾似乎覺醒了。公眾之於考古學有自己的要求、偏好與問題,他們需要一種自身角度的參與和體驗,並且希望把他們自己的這些體驗與更多的公眾分享。這種工作是專業羣體不可能替代的,他們對公眾所提出的問題大多是不能回答——因為根本沒法解決,其他問題則又不屑回答——因為太簡單了。兩個羣體處在一種難以互相理解的狀態,專業羣體似乎還不能接受自己的話語權威受到挑戰,而公眾羣體對於專業知識似乎是敬而遠之——那種封閉的學術體系就像江湖黑話一般太難以理解了。
當前時代發生了很大的變化,公眾正在覺醒的過程中。如今“公知(公共知識分子)”幾乎成了貶義詞,原因就在於販賣知識與有限見識已經不可能。獲取知識的途徑多如牛毛,以前中國人很少有出國的機會,公知可以壟斷相關的話語權,而今普通中國人也可能到國外去看一看,他們的實際體驗很快就可以戳破公知塑造的一些神話。公知已經不存在了,沒有人可能是任何領域的知識分子,而只可能是某個領域的知識分子。如果是這樣的話,也就是説,我們每個人都可能是其他領域的門外漢,成為其他領域的公眾。我們處在一個分工協作的時代,而不是一個由權威佈道的時代。對於考古專業人士而言,要有心理準備,對於公眾,你是專家;換一個領域,你也是公眾。
用這個心態再來看公眾考古,也許會讓我們少一份傲慢,多一點平和。對於未來專業人士與公眾的關係,可以預見的趨勢就是,這兩個羣體一定會接近,不然,不會有“公眾考古”這個名稱。這種趨勢在其他學科都可以看到,它表現為兩個方面。一方面,部分專業人士退出純粹的學術圈,開始與公眾打成一片,通過“圈粉運動”形成一股勢力。在這樣的圈子裏,公眾除了認同這些主持人的價值觀與專業視角之外,還廣泛參與他們的“表演”中來,也正是通過主持人與公眾的密切互動才形成圈子的影響力,而這種密切的互動是傳統傳媒無法做到的。另一方面,經過大浪淘沙的過程,部分公眾會脱穎而出,成為具有專業水準的力量,他們也會形成自己的圈子。這兩個圈子很可能難分伯仲,高度重疊,於其中我們看到一支可以稱為“公眾考古”的現實存在。
這裏或許需要説明一下,公眾考古中所謂公眾的參與,不是指公眾必定會參與到考古發掘中來,他們有可能作為志願者參加發掘,但不是必須的。公眾參與考古的主要環節是考古學的闡釋,它是一種涉及到切身體驗的理解,一種基於現實對過去的解讀,一種對過去之歷史意義的闡發。研究兵馬俑的秦漢考古學者可以發表許多專業的認識,但是這無法替代公眾到兵馬俑博物館親身的體驗,無法替代公眾對兵馬俑對歷史以及對兵馬俑在當代社會所發揮意義的理解。公眾的理解不是簡單對錯的問題,就像生活中我們對其他人的理解一樣,可能有片面的地方、有誤解之處,很難説就有一個絕對正確的版本,站在不同的角度或立場會有不同的考慮,這些看起來相互矛盾的理解可以合理並存。有人可能認為兵馬俑不過是一種賺錢的工具;有的人看到是中國古代輝煌的文明。有人看到了人道,畢竟沒有用活人;有人看到的是殘暴,為一個人而竭天下之財……
公眾考古與專業考古之間應該可以建立良性互動的關係,而不應該是相互隔離、相互敵視的。專業羣體可以從公眾考古中發現一些有趣的問題,學習公眾考古如何接地氣的方法,避免犯一些專家常犯的常識性錯誤。公眾考古可以從專業羣體學習嚴謹的作風、專業的知識,讓公眾考古立足在堅實的知識基礎之上,避免走向玄學。我們經常講考古學要“透物見人”,即通過古代的物質遺存去了解古人,其實這只是講了考古學故事的一個方面,另一個方面,考古學還要與今人結合起來。以前我們是把今人的觀點暗含在我們的研究中去,而今我們是要旗幟鮮明地把今人亮出來。考古學需要服務於公眾的利益,雖然這不是考古學的唯一目標,但它考古學的一個重要目標。21世紀的公眾不僅僅是納税人,為考古學提供物質保障與知識市場,同時也是知識的生產者,因為他們有較之前人的更好的經濟條件,受過更好的教育,以及具備前所未有的獲取知識,乃至於參與知識生產的便利條件。公眾參與考古的熱情也正是考古學發展活力的保證之一。
從專業考古的角度來看,公眾考古的興起是考古學發展成熟的標誌。一個成熟的學科通常都會有理論學科、方法論學科、以及應用學科。物理、化學、生物、地質等學科都是如此,從基礎理論到工程應用,學術知識逐漸進入到公眾生活之中。過去幾十年裏,考古學的理論領域基本形成,考古學方法論的分支學科繁榮發展,在應用領域,我們一般理解為文物、博物館與文化遺產,已經形成了穩定的機構與制度**。公眾考古是考古學應用領域的新軍,它更多讓考古學從線下轉為線上,從實體轉為虛擬,從單向傳播轉為雙向互動**。它是我們這個網絡信息化時代的產物,它大大拓展了考古學應用的領域,提升了考古學應用的效率與效果。無疑,它並不會取代考古學應用的實體領域,但是它帶來的新思路、新挑戰會改變應用實體的形式與服務內容。
誰在考古?這不是一個重要的問題,這種對話語權的過度敏感會把一件發展良好的事情推向一個庸俗的方面。我相信沒有人會願意讓一個非專業的醫生給自己做手術,也就是説沒有人懷疑專業訓練的重要性。但是另外還有一句話同樣成立,“最好的醫生是自己”。壟斷話語權從來都是讓人反感的事情,五、六十年前中國曾經就掀起過這樣的批判,但那個時候條件並不成熟,走向了另一個極端。試圖用公眾取代專業羣體,結果是可想而知,而今留下的印象是“反智”、“反理性”、“庸鄙化”。換一個角度來説,如果精英與大眾之間沒有那麼深的隔閡的話,也不會有那麼多的矛盾,那麼解不開的仇恨。而今不是精英的時代,我們都是專業人士,同時也是公眾。經常有人會懷念民國,懷念那個失去的精英時代,懷念那個視大眾如芻狗的時代,當然,他們不得不承認那也是一個風雨飄搖的時代。我們生活的時代擁有極為龐大的專業人士羣體,人人都是精英,也就意味着人人都不是精英,精英的時代已經遠去了。
時代變了,讓話語權之爭過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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