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努烏梁海為何兩易其主，另入他國？地緣谷_風聞

NO.88

文/雙木山

圖/地緣谷

“ 怎麼從來沒有聽説哪一個子孫，曾經為她流下過一滴淚來”。當歷史的功名浮沉已然退去，當年馳騁北域的巨人也成了歷史，留下的，只有靜靜徜徉在兩座巍峨高山之間的密林和雪狐……

遠遠地高過海面

高原上安靜躺卧着的

像菊花一般清澈的湖水啊

薩彥嶺下是我們失落了的

庫蘇古泊

被別人取走了的金銀

我們會咦叫着去奪了回來

被別人取走了的馬匹

我們會騎上更快的馬

再去搶了回來

被別人輕易取走了的唐努烏梁海啊

怎麼從來沒有聽説哪一個子孫曾經

為她流下過一滴淚來

這是台灣著名詩人席慕容的詩作——《唐努烏梁海》。誠如詩人所説，在大多數國人的記憶中，唐努烏梁海這個名字的確太陌生了，更談不上“為她流下過一滴淚來”。那麼，唐努烏梁海究竟在什麼地方?是誰把她“輕易取走了?’’還是讓我們一起揭開塵封的歷史，走進唐努烏梁海。

“亞洲中心”，位於圖瓦克孜勒市的葉尼塞河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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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方大地的珍珠

“唐努烏梁海 ”這一名稱出現於清朝 ，是清人對居住於薩彥嶺與唐努山之間的烏梁海人的稱呼，同時也用來稱呼唐努烏梁海人所居住的地區。它坐落於外蒙古西北部其全境被東西薩彥嶺和唐努山環抱，面積17萬平方公里，大致相當於奧地利加上捷克那麼大。

這裏是中國北部邊疆自然資源富饒的地方，世界第七大河——葉尼塞河發遊流經其境，充沛的水源和肥沃的土地及其適宜畜牧耕作。山區森林茂密，盛產黑狐、銀狐、貂獺、灰鼠等珍貴毛皮。唐努烏梁海礦產資源極為豐富，鐵、鉀鹽、石棉、煤及有色金屬儲量頗大。

由於山脈環抱，因此唐努烏梁海的氣候和地理特徵與鄰近的西伯利亞和蒙古地區截然不同。受西風氣流影響，這裏一年四季降水豐沛，土壤大多屬於肥沃的黑色腐殖土，適宜種植各種温帶糧食作物和蔬菜。

在唐努烏梁海東部地區是雪松、冷杉和雲杉的“大密林區”，偶爾由密林中露出銀白色的閃光，那是無數清澈透明的湖泊和溪流。密林區海拔低一些的地方是紅松、白樺樹和柳樹形成的落葉林區，隨着海拔的降低，樹木逐漸變稀，讓位於青翠的草原，其間點綴着濃蔭如蓋的落葉松小樹林，林中倒卧着風吹倒的樹幹，上面長滿青苔。

極目遠眺，陽光灑滿金色的高山草甸，遠方是無雪的高山險峯，其風景之美麗，宛如瑞士。

自唐努烏梁海於647-648年歸入**唐朝版圖後，中國就一直有效地對該地區行使主權**。唐朝滅亡後，該地區先後處於遼、金統治之下。1206 年，成吉思汗統一蒙古草原後，取得了整個唐努烏梁海的土地。元、明之際，唐努烏梁海由蒙古控制。清朝雍正時期加強了對唐努烏梁海的控制，實行了有效管轄。

唐努烏梁海在清朝版圖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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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東進的北極熊

有人曾説，沙俄帝國的發家史也是一部向東擴張的侵略史。沙俄殖民“活動舞台是烏拉爾到太平洋之間的整個北亞。”在俄國人出現在西伯利亞以前，亞洲的整個這片遼闊土地就同哥倫布到來以前的美洲一樣。

從十六世紀開始，俄國哥薩克為謀取暴利來到太平洋北岸， 到17世紀中葉，俄國人穿過位於阿穆爾河(黑龍江）兩岸，向東急劇擴張。如此迅速的擴張，陽光在凍土上投影的不只是稀疏的針葉林，更是盤蜒而出的北方毛茸茸黑熊那若隱若現的陰影和可怖的獠牙。

俄國人向遠東擴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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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85年至1687年，中國清朝政府軍為保衞領土在雅克薩擊敗了東侵的沙俄軍隊。1689年，中俄簽訂第一個劃定兩國邊界的《尼布楚條約》。《尼布楚條約》明確規定大興安嶺以南，額爾古納河以南，包括庫頁島均屬中國領土。但由於俄方代表的反對，未劃定西伯利亞與喀爾喀蒙古之間的邊界。

條約簽訂後，俄國利用蒙古北境中俄邊界懸而未決的狀況，不斷蠶食該地區中國領土，在唐努烏梁海附近建造房屋，收納中國越境邊民，不按照《尼布楚條約》有關規定予以引渡。清政府鑑於此種種侵略行徑，多次提出抗議，強烈要求劃定蒙古北境的中俄邊界。

中俄《尼布楚條約》簽訂現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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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論是在中俄邊界劃定前或劃定後，沙俄對中國唐努烏梁海地區的侵吞持續地進行着。18世紀初，沙俄侵略勢力已在葉尼塞河上游建立殖民據點。

“這些沿沙俄哥薩克和唐努烏梁海人之間進行着以物易物的貿易，”就像當年歐洲人來到美洲大陸一樣，“哥薩克運來的是火石槍、小刀和其他貨物，而換走的卻是貂皮、河狸皮和狐皮。”

「“薩彥嶺以南俄羅斯”

19世紀中葉以來，隨着清政府的日趨腐敗與中國更趨貧弱，沙俄政府乘機侵奪中國大片領土。1858年至1864年，清政府與沙俄先後簽訂了喪權辱國的逼迫《璦琿條約》、《北京條約》、《勘分西北界約記》。

通過這三個條約，沙俄不僅強佔了中國東北部100多萬平方公里的土地，還割佔了巴爾喀什湖以東以南的地區，這其中就包括唐努烏梁海西北部土地。

然而自1864年勘分西北邊界後，賊心不死的北極熊非法入侵唐努烏梁海的活動一刻也沒有停止過，多次把爪子伸向“索約圖利亞”（即唐努烏梁海，俄國稱烏梁海人為索約特人），並試圖將其變為“薩彥嶺以南**俄羅斯**”。

沙俄總參謀部的軍官波波夫從1904至1910年多次率領遠征隊以考察為名，在唐努烏梁海地區活動，大量獲取情報資料。沙皇尼古拉二世更是於1908年1月24日批示:“該地方(指唐努烏梁海)日後可能對我國極為有用。”

尼古拉二世·亞歷山德羅維奇（1868年—1918年）俄羅斯羅曼諾夫王朝最後一位沙皇。他對外擴張、對內改革卻不盡人意。二月革命推翻了他的統治，十月革命最終結果了他的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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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12年年初，唐努烏梁海爆發騷亂，伊爾庫茨克總督府趁機以“保護僑民”的名義派兵進入唐努烏梁海，並出現了“決定宣佈烏梁海在大**俄羅斯帝國****的保護下獨立**”的“通告”。

與此同時，沙俄政府有步驟地加速向唐努烏梁海地區進行殖民移民與掠奪其土地資源。1914年底，居住在唐努烏梁海的沙俄移民增加到1.2萬多人，當地居民(唐努烏梁海人)總共才六萬人。移民局的文件都私下把唐努烏梁海地區稱作“薩彥嶺南的俄羅斯”。

人口分佈及佔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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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於沙俄一系列赤裸裸的侵略行為，當時的北京政府未予承認，並多次提出交涉，但俄國政府不予理睬。

「 你唱罷來我登台

1917年，俄國爆發十月革命，沙皇專制統治走到了盡頭，各種政治力量使得俄國亂成了一鍋粥，唐努烏梁海作為遠東的戰略重地，自然也不能倖免。

在革命爆發的當年就有紅軍進入唐努烏梁海地區，並聲稱“放棄”帝俄時代的侵略政策，但對於俄國人已經在唐努烏梁海奪得的各項利益，例如墾殖、漁獵、伐木等等，則一項也沒有放棄，而且將“永遠保持”。

幾個世紀以來俄國人侵略擴張的衣缽被很完整地傳承了下來。

1921年2月，綽號“瘋男爵”的俄國殖民主義分子恩琴率白軍攻陷了唐努烏梁海。該地一時間又成為舊俄白黨的天下。然而，舊俄白黨畢竟是一株爛根之木。他們在唐努烏梁海的殖民統治也是曇花一現。

身穿蒙古袍的血腥男爵恩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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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21年6月，紅軍以“追擊白匪”的名義再度進入唐努烏梁海，盤踞海境的舊俄白黨遭到毀滅性打擊隨後便留下來不走，並在其境內發動“人民革命”，從此，唐努烏梁海的歷史開始按照蘇俄設計的軌道發展。

就在當年的8月14日，圖瓦發生政治變故宣佈成立“唐努圖瓦共和國”，以俄國殖民點別洛沙爾斯克為首都，改名為“克孜勒”（紅城）。1926年，圖瓦人民革命黨宣佈將“國名”改為“圖瓦人民共和國”。

在“圖瓦人民共和國”誕生的過程中，蘇俄這個得力“助產婆”出力甚多。就依附蘇俄這點而言，“唐努圖瓦共和國”更超過外蒙。

雖然從1921年到1944年，“圖瓦人民共和國”在名義上是一個獨立的國家，有自己的國旗和國徽、甚至發行了名為“阿克沙”的貨幣，但它實際上是一個徹頭徹尾的附庸國，承認其“獨立”的只有蘇聯及蒙古人民共和國。

唐努烏梁海獨立過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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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1年6月22日，法西斯德國侵入蘇聯。在蘇聯的要求下，“圖瓦人民共和國”派出軍隊參與對德作戰，並輸送大量物資。

然而，還沒等到戰爭結束，隨着一支蘇聯礦業勘探隊在圖瓦境內發現了蘇聯勢力範圍內的第一座鈾礦，1944年8月，“圖瓦人民共和國”就突然“被通過”一個宣言，“請求”加入蘇聯。同年10月，蘇聯最高蘇維埃“做出了非常艱難的決定”，“接受這一“請求”。

圖瓦採礦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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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4年的這次合併行動是靜悄悄的，絕大多數蘇聯公民此前既未聽説過“圖瓦人民共和國”這個名字，此時也無從得知這個國家在地圖上的位置。甚至連西方盟國也對圖瓦的政治地位稀裏糊塗，不知道應當是把它算作一個盟國的成員，還是算作蘇聯的一部分。

「 後記

蘇聯解體之後的1993年，圖瓦通過了自己的憲法，規定在圖瓦人民尋求獨立時，可以進行全民公決，脱離俄羅斯聯邦。但是在經濟上對俄羅斯的依賴性甚強，因此在可以預見的未來，這片為羣山環抱的美麗土地仍將留在俄羅斯的版圖之內。

俄總統普京在圖瓦度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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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從來沒有聽説哪一個子孫，曾經為她流下過一滴淚來”。當歷史的功名浮沉已然退去，當年馳騁北域的巨人也成了歷史，留下的，只有靜靜徜徉在兩座巍峨高山之間的密林和雪狐……

參考資料

中俄關系中的唐努烏梁海問題 . 邱國慶

唐努烏梁海併入蘇聯始末 . 樊明方

從唐努烏梁海到圖瓦共和國 . 佚名

（本文原創，轉載請註明來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