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桑奇能為996程序員做什麼_風聞
大包-独立撰稿人-大包科技随笔2019-04-12 13:46
阿桑奇終於還是被捕了。作為一名互聯網羅賓漢,他把“真相”放在網上,試圖用互聯網挑戰傳統權力結構。

在中國,為各家互聯網公司工作的程序員在GitHub上建立了996.ICU項目,他們的目標不同,但方式是類似的,即想用互聯網的方式,對侵犯勞動者權利的企業制度發起抗議。
互聯網的方式就是去中心化,這些996公司的程序員分散在各個公司,他們又不得不在自己996的工作時間裏,屏蔽了996.ICU。他們把996這件公眾多少都聽説過的事情在網上挑明,僅僅如此依然是無力的。正如有人也這樣評價阿桑奇:“他是一個在游泳池邊上舉着‘裏面有尿’的牌子的人,泳池老闆就想弄死他,顧客覺得他説出了本來就知道但是又不願意相信的事情,救生員則坐在高處看熱鬧。”
阿桑奇的被捕,證明了維基解密的實驗不會成功。同樣,996.ICU項目也遭到互聯網公司屏蔽,在去中心化的互聯網上,沒有權力支持,沒有政治力量背書,阿桑奇在自傳中所説的“知情權誕生出話語權”就不會成功。哦,我可能説錯了,特朗普曾經還表示:“我好愛讀維基解密的爆料……維基解密可真是個寶藏,爆料了希拉里不是嗎”,但他如今又可以翻臉説沒興趣:“我對維基解密一無所知,和我沒什麼關係”。



當換屆後的厄瓜多爾政府不再庇護阿桑奇,他也就成了撞向風車的堂吉訶德,不會有好下場了。
阿桑奇能為996做些什麼?説到這裏,答案當然是悲觀的。
996制度違背了勞動法,但由原先的遮遮掩掩發展到現在的逐漸公開,必然有許多人支持,是權力和利益共謀的結果,有報道指出,反對意見最大的來自基層程序員,很多互聯網企業的中高層就不那麼反對996。即便這件事到了公開討論的程度,也有不少人辯護説,為了早日趕超歐美,不應該批評996。
阿桑奇在電視節目上也要遇到主持人的詰難:我們美國大兵怎麼會是一羣沒有人性的人,你怎麼敢向他們的父母解釋?阿桑奇説這些事在伊拉克和阿富汗現實中每天都在上演,他們每天所看到的就是如此。阿桑奇回答得不錯,但你也看到了,阿桑奇這樣一個互聯網極客,他相信“知情權誕生出話語權”,他相信人們的觀念和想法會被改變,但在一個去中心化的互聯網上,他其實除了束手就縛,什麼事情也推動不了。

再比如,阿桑奇説Facebook是有史以來最令人震驚的大型間諜機器,結果“劍橋分析”果然事發,扎克伯格到美國國會表演了一場“舌戰羣儒”,把一羣確實是或假裝是技術文盲的議員打得落花流水,事後股價一路上揚,如今誰還記得這回事?
你可以讓一件事在一段時間佔據各大平台的熱門話題榜,但大家很快就會忘記,因為多數人不喜歡你報喪,多數人不在乎真相是什麼,更因為沒有權力搭一把手,你很快就會沉入互聯網信息的海洋。
和阿桑奇被捕一起成為新聞熱點的,還有視覺中國的輿論旋渦。因為一張“黑洞”照片,視覺中國這次遇到了大麻煩。
視覺中國為何如此霸道?本來圖片的版權所有者是分散的,而去中心化的互聯網上免費傳播共享又是一種基本精神,維權特別困難。視覺中國按逆互聯網的思路做,壟斷代理權,並有組織地針對用圖企業,不僅成功了,而且成了今天眾矢之的的吸金黑洞。視覺中國的例子説明,線上再難解決的問題,線下都可以解決。

反過來,大家對視覺中國積怨已久了,誰來解決視覺中國的問題呢?看起來這次“黑洞”事件是互聯網傳播的範例,實際真正的推手是所有對視覺中國不滿的媒體企業,是一個個線上線下的權力者讓這件事發酵。視覺中國這麼幹並不是新聞,“知情權”並沒有產生“話語權”,相反,是掌握話語權的一方塑造公眾的“知情”,塑造“真相是什麼”。
最後視覺中國終於被有關部門約談,關閉了網站。公權力一出手,便知有沒有。
無論“維基解密”、“比特幣”、“996.ICU”……掀起一時的波瀾不難,但要推動世界的改變,迷信互聯網自由是無法長遠的。阿桑奇有令人敬佩的地方,上述這些數字天才們的項目也都很了不起。但現實已經一次次給了我們教訓:技術力量是重要但非唯一的武器,因為技術甚至分不清誰是朋友,誰是敵人。
儘管如此,對“996.ICU”還是應該正面看待,不僅因為這是解決難題的一個好的開始,不僅因為其出發點與另外幾個不同,幾乎站在了任何國家法律的一邊,更因為中國對互聯網特別的重視。
996.ICU是一次網絡問政,對於中國來説,這件事不會僅從互聯網上開始到互聯網上結束。工人日報就已經發出了聲音:“針對996ICU,有關部門應有所作為”。這是什麼意思?阿桑奇不能為中國的996程序員做什麼,Python之父不知道能為中國的996程序員做什麼,但有關部門應該做,可以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