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衞組織建議免費接種宮頸癌疫苗，2040年前中國能免費麼？_風聞

在此前發表的《宮頸癌疫苗三番五次被黑，不是沒道理的》一文中，陶醫生分析了宮頸癌疫苗成為網紅疫苗的原因。這次，陶醫生想分析一下宮頸癌疫苗的未來展望。

一、目前宮頸癌疫苗的供應與需求

雖然宮頸癌2價疫苗2016年7月就已經獲得批准，但產品正式上市時間（以中國食品藥品檢定研究院的疫苗批簽發公示日期為準 http://t.cn/R5rcmL6）已是2019年1月中旬，4價和9價疫苗正式上市的時間分別是2018年1月下旬和5月下旬。截止2019年2月中旬，這三種宮頸癌疫苗的上市量分別是211萬支、361萬支和122萬支。

可以説，2價疫苗起了個大早，但趕了一個晚集。本來指望在4價和9價疫苗上市前可以獨家銷售一段時間，但是沒想到竟然與4價疫苗同月上市，更沒想到的是9價疫苗那麼快也上市了，真是運氣太糟糕了。

想接種宮頸癌疫苗的人羣幾乎都不差錢，她們大多認為9價疫苗保護效果最好，所以最貴的9價疫苗一苗難求。杭州和深圳相繼出台了搖號接種9價疫苗的措施（很可能是有史以來第一回），這確實能保證9價疫苗不被開後門，但媒體對獵奇式的報導加劇了9價疫苗的緊缺程度。

4價疫苗的需求沒那麼大，且上市量最大，並不缺貨。2價疫苗有足夠庫存，但由於需求量小，有些接種門診反而不願意備現貨，但預約可以接種到。

那麼中國可能接種宮頸癌疫苗的人羣有多少呢？

我就以蘋果手機銷售量做估算吧。中國市場上蘋果手機2018年的銷量為3600萬台（均價為6000元，完全可以承擔3劑宮頸癌疫苗），假定其中一半為女性購買，那麼差不多就有1800萬有足夠支付能力的女性都是宮頸癌疫苗的潛在消費者，目前我國全部宮頸癌疫苗上市量合計可供231萬人接種（每人接種3劑），距離1800萬女性的需求還很遠。

以上估算考慮到了支付能力和意願，如果只考慮女性人口數，那宮頸癌疫苗的需求量擴大10倍都不夠。

二、宮頸癌疫苗謠言野火燒不盡

宮頸癌疫苗成為網絡的熱議話題，這個特點也導致關於宮頸癌疫苗的網絡謠言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在我國，沒有任何疫苗像宮頸癌疫苗一樣屢被造謠。

在騰訊較真欄目裏，有多條對宮頸癌疫苗的闢謠，其中最大的兩次是2018年6月7日闢謠《一年內致328人死亡，2千人終生殘疾，5萬例不良反應，這種HPV疫苗來到了中國……》和2019年2月3日闢謠《謊稱“預防宮頸癌”HPV疫苗的噩夢終於到來》。後一篇謠文的作者叫陳一文，他不是第一次造謠宮頸癌疫苗了。目前，他由於身份造假，被新浪微博取消了金V認證，但賬號保留，仍有近50萬粉絲。

在可以預見的未來，我相信還會繼續有針對宮頸癌疫苗的謠言出現。陳一文雖然被剝奪了金V認證，但他還是在鍥而不捨地傳播宮頸癌疫苗的謠言，謊言重複一千次就可能變成真理，陳一文還是有再成功博到眼球的可能性。長江後浪推前浪，其他無良自媒體超越陳一文，想出其他歪招來黑宮頸癌疫苗，這種可能性也很大。

三、國產宮頸癌疫苗有機會麼？

有多種國產宮頸癌疫苗在研發中，有望在2019年上市的是廈門萬泰的2價疫苗。

進口的2價疫苗有獲諾貝爾獎的創新佐劑技術加持，其針對最致癌的2個型別HPV病毒（佔70%的宮頸癌比例）具有遠遠超過傳統佐劑技術的4價和9價疫苗的抗體水平（有可能保護期更長），且對其他多個型別病毒有一定的交叉保護效果。

國產2價疫苗沒有采用創新的佐劑技術，其性能與進口2價疫苗相比處於劣勢，與進口4價和9價疫苗相比處境更加不利。在進口2價疫苗尚且銷量平平的情況下，國產2價疫苗的市場前景堪憂。

但是，國產2價疫苗畢竟是中國第1個世界第4個宮頸癌疫苗，有一定的光環效應。另外，雖然國產2價疫苗的保護效果不太可能優於現有的3種進口疫苗，但只需中規中矩，就可實現84%的宮頸癌保護率（針對16型和18型兩種高危病毒型別）。

世界衞生組織最新的宮頸癌疫苗立場文件（2017版）宣佈，已上市的3種宮頸癌疫苗都安全有效，並沒有更推薦哪一種疫苗。如果世界衞生組織在國產2價疫苗上市後再出新版宮頸癌疫苗立場文件，沒理由不把國產2價疫苗寫入文件，也沒理由認為國產2價疫苗的效果不如已上市的進口疫苗。

所以，我認為國產2價疫苗只要其效果有保障，那麼通過提高產能和降低價格，並關注宮頸癌疾病負擔更加嚴重的農村市場，或許可以在競爭激烈的市場上找到自己的位置。

預防更多型別的國產宮頸癌疫苗，也必須在產能和價格上找到突破口。

四、本世紀消滅宮頸癌，我國何時能趕上？

世界衞生組織已經在2018年5月提出了【全球消除宮頸癌】的目標，其關鍵措施是在9～14歲女孩中接種2劑宮頸癌疫苗，並將接種率提高到90%以上。

這個措施其實就是要求各國政府將宮頸癌疫苗納入國家免疫規劃，由政府採購後免費給目標人羣接種，這樣才能保證高水平的接種率。

截止2018年10月，已經有85個國家將宮頸癌疫苗納入國家免疫規劃。世界衞生組織希望全球9～14歲女孩的宮頸癌疫苗接種率在2023年達到50%，在2030年達到90%。

世界衞生組織的一項重要任務就是制訂全球中長期健康規劃目標，引導各國去努力實現。世界衞生組織制訂過不少其他疾病的消除計劃，有些基本成功了（比如消滅脊灰），有些失敗了（比如消除麻疹）。對於失敗的計劃，世界衞生組織會繼續制訂下一輪計劃，不輕言放棄。

由於宮頸癌的病因明確，疫苗預防效果顯著，病毒也只在人間傳播，所以全球消除宮頸癌確實可行，世界衞生組織制訂的路線圖是這樣的：

2023年的主要目標：70%的國家將宮頸癌疫苗納入免費接種範圍；全球9～14歲女孩的接種率達到50%；還有宮頸癌篩查率和管理率等（略）。

2030年的主要目標：90%的女孩在15歲前接種宮頸癌疫苗，全球女性宮頸癌的標化發病率降至4/10萬（這是目前發達國家的發病率水平，我國目前是20/10萬左右）。

2045～2060年：低收入、中低收入國家實現消除宮頸癌目標。

2085～2105年：全球100%的國家實現消除宮頸癌目標。

在時間節點上，我認為世界衞生組織的計劃有點過於樂觀。

一方面是疫苗的產能是否足夠，一方面是價格是否能足夠低。

如果要中國9～14歲女孩的接種率達到50%，那就相當於要一次性供應9600萬劑疫苗（每個年齡組800萬女孩，一共6個年齡組，每人接種2劑），以後每年供應1600萬劑。這在目前看來是不可能的。

價格方面，目前我國兒童免費接種國家免疫規劃疫苗一共是12種疫苗22個劑次，採購價接近130元（平均僅6元/劑次），2016年全部的疫苗採購預算為24億元。

目前最便宜的進口宮頸癌疫苗是2價疫苗，供貨價是580元/劑。國產2價疫苗如果能做到100元/劑，每個女孩接種2劑就需要200元，而目前每個孩子接種12種疫苗22個劑次的全部疫苗採購成本僅130元。把宮頸癌疫苗納入免費，就意味着至少需要增加150%的財政預算（即在24億元的基礎上增加36億元）。

決策者能否下決心將宮頸癌疫苗納入國家免疫規劃，這個很難估計。如果總理一聲令下，這個完全有可能做到，畢竟36億元對於目前的中國來説，並非不可承受。

不過，事情沒那麼簡單。

我國雖然已經給孩子免費接種了12種疫苗，但有2種被世界衞生組織列為最優先級別的疫苗還沒有免費，那就是肺炎球菌多糖結合疫苗（肺炎結合疫苗）和流感嗜血桿菌疫苗（Hib疫苗）。

肺炎結合疫苗和Hib疫苗也很貴，兩者都需要接種4劑，每名兒童至少分別需要400元和200元。在這兩種疫苗都還沒有免費接種的情況下，宮頸癌疫苗先免費是極不合理的，因為肺炎球菌感染和Hib感染的疾病負擔遠遠超過宮頸癌，而且還會造成抗生素耐藥。

另外一種目前自費接種的水痘疫苗，也因為經常在學校發生水痘爆發而被重視，如果要納入免費，也很可能排在宮頸癌疫苗前面，水痘疫苗需要接種2劑，疫苗採購成本估計為100元。

所以，陶醫生根據自己的經驗判斷，中國的宮頸癌疫苗至少在2040年前不可能納入免費範圍。當然，如果有領導人願意一聲令下免費接種宮頸癌疫苗來打陶醫生的臉，我非常歡迎。

總結以下3點：

1 宮頸癌疫苗安全有效，9～45歲女性有必要接種，其中9～14歲女孩接種2劑宮頸癌疫苗的性價比最高。

2 由於公眾對價格不敏感以及對疫苗保護效果的誤解，9價疫苗會維持緊缺態勢，4價疫苗平穩接種，2價疫苗推廣不易。國產宮頸癌疫苗必須在產能和價格上實現突破。

3 世界衞生組織制訂了樂觀的宮頸癌消除目標，需要各國將女孩納入免費接種範圍，但由於經費限制以及免費疫苗優先級的問題，中國很難在2040年前將宮頸癌疫苗納入免費疫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