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長有俠氣_風聞
栩先生-栩先生官方账号-微信公众号:栩先生(superMr_xu)2019-04-15 09:43

文 | 李栩然
首發 | 栩先生(ID:superMr_xu)
1
我小時候很多人説我很文靜,像女生,但上小學後卻讓所有人都跌破了眼鏡——我頑皮已經到了一種境界。
那個時候我就已經開始看一些武俠電影,開始看武俠小説後更是肆無忌憚,二年級的時候我就在班裏創了一個幫會叫“青龍幫”,每天帶着幫眾和隔壁班火拼。
我是幫主,在我之下有幾個堂主,我叫他們老二老三老四,本來只有四個,後來加了一個老五。
老五沒有什麼戰鬥力,那個男生姓彭,轉學來的,家在外省,父親早死,母親帶着他流浪做生意,做到哪裏就在哪裏上學。
説起來很有些淒涼,到我們那裏的時候正開始賣掛麪,所以常被人罵作掛麪娃,很受欺負,我那時很照顧他,所以把他提為“青龍幫”的第五把手。
他對我很尊敬,我們曾經像電視裏那樣結義金蘭,説的很正經的,但不久他就又跟着他母親流浪去了別處,走的時候正好放假我都不知道,開學才知道,從此後我再也沒見過他。
一晃快二十年過去了,什麼結義金蘭都成了兒時的笑話,我已經幾乎記不起他的樣子來,更不知道他是不是還流浪在路上。
我們的那個青龍幫大概一直到四年級才宣告解散,但並不意味着我的武俠夢就做到了盡頭。
鄰居有個女孩比我小兩歲低一個年級,喜歡跟我玩,很可愛也很天真,總是眨眼睛,她母親為了這個不知用了多少偏方,有一次不知聽誰説的,用火柴燙她的眼皮,燙的她直淌淚水,但過後她還是要眨眼睛。
我削了兩把劍,一把上面刻着“日”子,一把刻着“月”字,和她一起,一人一把練雙劍合併。
一直想練出那種絞來絞去然後劍尖相對的情****景,練了很久,沒有成果,直到我不小心把她給刺着了,刺哭了,才不敢再練了。
此事在老家傳為笑談。
我小學畢業後就很久沒見她了,高中時第一次見她,她跟我一個高中,一見面就叫我名字,像小學時一樣,一説話就眨眼睛,也像小時候一樣。
但那時我已經快高考了,説了沒兩句,就走了。
2
小學二三年級起,我開始在鎮上的地攤上買各種“武功秘籍”,現在記得起來的有《二節棍入門指南》、《峨眉連環刀》、《二指禪》……
我曾經對裏面所描述的武功深信不疑,週末或寒暑假的白天,我把羊趕到山頂去放,那裏有一片長滿青草的緩坡,坡上有一個亂石堆,我就在亂石堆下用精心削出來的齊眉棍,練武功。
清冷的夜裏,我站在院子裏,紮好馬步,靜靜聆聽周圍的蟬叫蛙鳴,緩緩吐納,練採氣。
我拿家裏的編織袋裝了滿袋子的黃沙,吊在房檐下的橫樑上,練打沙包。
沙包沒打壞,但那個梁被我吊歪了。
我還用鐮刀把子做了一根雙節棍,這根雙節棍我一直帶在身邊。
直到初中時,忍無可忍地用來抽了收保護費的校園大哥,然後才被沒收。
那些年代裏,我整天都一副江湖中人的樣子,想着怎麼樣才能幫助別人,怎麼樣才能懲惡揚善,怎麼樣才能夠行俠仗義。
憑着一股子俠氣傻氣與不服氣,我幹了很多衝動的事情,吃了很多的虧,甚至差點萬劫不復。
大學裏,我重新開始練習武術。
有個教練,我當時跟着他練了好幾年,他讓我切身知道了,打人或者被打其實都很疼。
更讓我明白了,人的力量、體能、反應和抗擊打能力其實都是很有限的。
有一次我問他:像我們練了這麼久,要是路上遇到壞人怎麼辦?
他想都沒想就跟我説:打110啊。
我愕然了,又不甘心地問道:如果我手裏有棍子呢?
教練:那廢話,抽他啊,要不然練來幹嘛?
我繼續問道:那如果對方手裏也有武器呢,比如匕首?
教練沉默了好一會,才默默地説了一個字:
跑。
得益於這個曾經的專業武術教練,終於讓我破滅了人生中最天真、最單純、最不切實際的夢想:
練好武功,就可以不受欺負,就能夠保護自己所愛的人。
3
初中開始成體系地看武俠,從此,刀光劍影斬碎了每一歲的年輪。
還記得初看武俠時的感受,江湖路遠,窮日落月;俠骨柔情,英雄氣長。
俠是冰肝雪膽青衫磊落,武是一劍西來天外飛仙。
——驚心動魄。
——只有這四個字,這四個字也足矣。
(看到這裏,一定要再回味一下這首音樂)
那本盜版的千瘡百孔百褶千痕的《笑傲江湖》,大概看了十多遍吧,有七遍是心裏淌着血看完的,我不矯情,現在説起來也不覺得好笑。
又過了幾年,臉上開始如廢院子裏長雜草般生出亂七八糟的鬍渣子,等那時再看武俠的時候,於驚心動魄之外卻又讀到了別的東西。
千杯醉,萬古愁,少年歌舞花滿樓,中年荒村野店遊,老而病死客舟頭。
有人問古龍:你故事裏的人,為什麼好像總是離不開客棧?
古龍答:因為他們本就是流浪的人。你若也浪跡天涯,你也同樣離不開酒樓、客棧、荒村、野店、尼庵、古剎。更離不開恩怨的糾纏,離不開空虛和寂寞。(《劍花·煙雨·江南》)
大概也就是從那個時候起開始看古龍,看拿着一把三寸七分長的飛刀刻木頭的李尋歡,看“騎馬倚斜橋,滿樓紅袖招”的風流楚留香,看不要命的小高,看疲倦的劍神謝曉峯,看寂寞的傅紅雪,看落拓的蕭十一郎,看孤傲的西門吹雪,流着淚看完開心的《歡樂英雄》。
在那之前,我還整天想着去闖蕩江湖,想象着會有一個姑娘在春暖花開的桃樹下為我送行、兩行清淚打濕衣襟,想象着自己握着一柄鏽跡斑斑的長劍、拖着一頭毛糙的頭髮,毫不留意地從一片長滿荒草的緩坡上走過……
千古文人俠客夢,但更重要的還有——千古小人英雄夢。
我做不了英雄,只能以小人之姿,於枯書黃卷內想象着盛顏如玉,烈酒似刀,鮮衣怒馬,一笑傾城;於外,便學着狂歌痛飲,痴人説夢。
我都是好多年後,才知道這樣的狀態,有個專門的學名:
中二病。
4
關於武俠的夢我做了很久,直到大學畢業。
大學畢業的最後一場散夥飯,我和室友羅胖子喝得東倒西歪。
醉眼朦朧中,看見羅胖子瞪大眼睛盯着坐在對面的女神七七,突然含糊不清地問道:
七七同學,我們這麼多年老朋友了,你覺得我怎麼樣?
七七原本正在聽輔導員激情迸發地講自己的大學情史,被羅胖子嚇了一大跳。緩過神來後,有點好氣又有點好笑地問道:什麼怎麼樣啊?
羅胖子認真地説:就是為人啊什麼的嘛,哪方面都可以。
看羅胖子一臉期待的樣子,七七一副仔細思索了很久的樣子,最後才説道:嗯,我覺得你很善良啊。
羅胖子若有所思地想了一會,似乎要弄明白什麼叫“善良”,想了想搖搖頭,繼續問道:
那學長呢?你覺得他怎麼樣?
我原本以為七七不會搭理羅胖子,沒想到她飛快地瞟了我一眼,似乎漫不經心地想了想,然後輕輕地説了一句話:
學長啊,有俠氣~
就這一句話,我的淚差點沒忍住流出來。
因為那時的我,早已下定決心要做一個俗人。
什麼TMD仗劍江湖、快意恩仇,什麼兒女情長、柔情刻骨,什麼生死與共、肝膽相照……
在現實的種種挫折與打擊之前,就像是一個恍然大悟的笑話。
二十多年過去了,我想我已經無須再用我餘下的日子來證明,這不過是一個無聊而真實的世界——在這個世界裏,沒有俠客、沒有隱士、沒有傳奇。
我開始重新審視自己,學會拋棄過去那逗比又自以為是的真性情,試着重新建立一整套更適應現實社會的思維體系與行為方式。
因為我已明白,在這個世俗的世界裏,你不先變成“他們”,就永遠也做不了“自己”。
我變得冷靜而沉穩,謹慎而理性,我學會了如何控制自己的情緒,如何與人相處,如何更好地開口説話,如何管理自己的時間,如何不斷提升自己……這些東西,我已經和大家分享了很多。
幸而不幸的是,我成功了。於是,從那時起,我的人生步入正軌,開始走上坡路。
一個大學裏頹廢到瀕臨退學的人,一個在現實裏撞得頭破血流近乎自暴自棄的人,從畢業至今,卻從未缺席過哪一年的考核優秀。
而為了避免自己再受武俠小説的影響,我甚至立下重誓:
十年不看武俠。
到現在,七八年過去了,這些年裏斗轉星移,時移世易,我經歷許多重大轉折,跨過了人生很多重要階段,卻真的沒有再看哪怕一頁的金庸古龍,也很少談論武俠的話題。
其實我不僅僅是重度武俠愛好者,還與中國新武俠的許多代表人物,有過一段刻骨銘心的不解之緣。
但這些,我都再也沒有講過。
可並不代表我全都忘了。
我只是將這關於武功、江湖、俠氣的所有一切都深埋在自己心底,然後洗掉身上的泥土,擦乾眼角的血淚,去真正面對這個殘酷的世界和生活。
就這麼一個人,單槍匹馬卻無所畏懼,百折千回而大志不改。
是的,學長曾經有過可笑的“俠氣”。
現在,俠沒有了,但氣卻留下了。
而今,黃蓉早已青春縹緲,靖哥哥也已老去。
就在昨天,金庸老爺子也仙逝了。
我知道,終有一天,那些所有的楊過、小龍女、令狐沖、任盈盈、張無忌、小郡主……也都將一個又一個的離我們而去。
桃李春風一杯酒,江湖夜雨十年燈。
他們人雖然會離開,但他們的江湖卻留下來了。
餘生無武俠,唯有回憶相伴。
金庸先生,一路走好!
—— END ——
本文轉載自公眾號栩先生(ID:superMr_xu)。
作者李栩然,知乎個人成長、職場乾貨領域50萬贊答主,微信上最會寫毛澤東的人。特別擅長將個人成長乾貨與歷史人物故事相結合,觀點獨特、內容有趣,每一篇閲讀都是十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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