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根廷經濟重新陷入衰退為哪般？_風聞

來源 ：微信號 中拉智訊

智訊君按：

當前阿根廷經濟持續衰退、社會抗議頻發和大選年相互交織在一起，使得2019年不僅對阿根廷至關重要，對整個地區形勢都甚為關鍵。債務成為當前阿根廷問題的焦點。馬克裏政府上任不到3年內就借款1000多億美元，比過去半個多世紀的總額還高。馬克裏政府債務的特點是：債務總額增長過快，且增幅過大；70%以上的債務是外幣債務，須以外匯償還；到期債務過於集中，但央行又沒錢還債。由此導致阿根廷債務問題愈加突出，2001年危機隱約重現。為全面瞭解阿根廷當前債務問題的根源，中拉智訊特刊登新華社前駐布宜諾斯艾利斯分社首席記者沈安先生授權的文章，以幫助讀者瞭解阿根廷形勢。作者認為，2018年5月爆發的匯兑危機導致阿根廷經濟復甦進程中斷，重新陷入衰退。預計2018年和2019年阿根廷經濟將處於負增長狀態。這是拉美地區經濟發展進程中的一個重大事件，對拉美地區經濟的增長具有深遠影響。阿根廷經濟進程的反覆表明，增長模式的失誤，宏觀經濟結構性失衡，公共債務過度增長，內部儲蓄不足，財政困難，仍然是制約其經濟增長的根本因素，不解決這些問題，無法保持可持續的健康增長。

回首2018年拉美經濟，一個最突出的事件是阿根廷5月匯兑危機爆發，完全打斷了阿根廷經濟的復甦進程，使之陷入新的衰退。預計2018年和2019年阿根廷經濟將處於負增長狀態。阿根廷經濟復甦進程的反覆表明，增長模式失誤和宏觀經濟的結構性失衡，公共債務過度增長，內部儲蓄不足，財政困難，仍然是制約其經濟增長的根本因素，不解決這些問題就無法保持可持續的健康增長。

連續兩年經濟衰退已成定局

受國際金融危機的影響，2012年阿根廷開始陷入經濟衰退，2015年和2016年出現負增長，2017年開始復甦，實現增長2.9%。阿政府原估計2018年將實現增長3.6%，從而走出衰退週期。但是5月初匯兑危機造成的金融風暴，導致阿經濟復甦進程中斷，再次陷入新的衰退。最初人們估計今年仍可保持較低的正增長，但阿政府與國際貨幣基金組織達成總額570億美元的應急貸款協議後，阿接受了該組織提出的嚴苛的經濟調整條件，從下半年開始實施全面財政緊縮，促使經濟進一步收縮，衰退幅度加大。

阿根廷這一輪經濟衰退具有長期性和嚴重性的明顯特點。阿政府預測今年經濟增長率為負增長（-2.4%）。最初認為2019年可能為零增長，後來又調整為-0.5%。阿根廷前中央銀行行長雷德拉多認為，阿政府仍大大低估了衰退的幅度。他估計，阿經濟2019年將為負增長（-1.5%）。而阿民營機構更為悲觀，如諮詢機構“資本基金會”估計2019年阿GDP將下降3%。聯合國拉美經委會、世界銀行和國際貨幣基金組織等國際機構對阿經濟增長率的預測也一再下調。

國際貨幣基金組織10月9日在印度尼西亞巴厘島年會期間發表的經濟預測報告認為，阿根廷經濟2018年和2019年連續兩年的負增長已成定局。報告預測，2018年阿經濟將為負增長2.6%，2019年為負增長1.6%。該機構上次報告曾預測這兩年阿經濟的增長率分別為正增長2%和3.2%。10月9日報告還預測，2018年阿通貨膨脹率將達到47.5%，2019年將達到31.7%。報告説，今年2月至9月中旬比索貶值40%，股票指數降幅更大，國家風險指數上升，中央銀行的貨幣政策導致利率大幅上升。國際市場動盪，不確定因素的存在，國內貪腐醜聞，對國際貨幣基金組織要求的穩定計劃缺乏信心，加劇了金融市場的動盪。

受匯兑危機等因素的衝擊，阿經濟增速已經全面大幅下降。據阿根廷國家統計局2018年8月份報告估計，阿經濟2018年上半年發生急劇下降，阿國內生產總值（GDP）2018年6月份同比上年6月份暴跌6.7%。按年度計算，累計下降0.6%。為2009年以來最大跌幅。其中，下降最嚴重的是農牧業（-31%）、漁業（-16%）、商業（-8.4%）、製造業（-7.5%）。只有礦業（4.9%）、金融（4.6%）、電力、天然氣和自來水（4.3%）維持正增長。

除匯兑危機外，其他內外因素同樣導致阿經濟下降。嚴重的旱災對農牧業影響極大，導致阿農業損失60億美元。外部因素中，美聯儲加息導致阿匯兑風暴，使其信貸困難。阿嚴重依賴外來資金，因此遭受沉重打擊，投資下降。

匯市風暴席捲阿根廷

2018年阿根廷經濟的拐點是5月初匯兑危機引發的匯市風暴。

這場被阿根廷專家稱之為“匯兑危機”的匯市風暴始於4月底，全面爆發於5月份的第一週。在被稱為“黑色星期四”的5月3日，美元匯率當日上漲8.27%，突破1美元比23.30比索。第二週，阿匯市初步回穩，美元匯率恢復穩定，略有下降，小幅波動。7日當天，美元兑比索匯率批發價（賣價）為1美元兑21.6比索。各商業銀行平均零售價降到1美元兑22.20~22.35比索。隨後幾個月中，比索匯率仍波動不已，繼續保持貶值趨勢。7月初達到1美元兑27.2比索，9月底一度達到1美元兑41.3比索。11月初回到1美元兑35.7比索左右。阿央行11月初公佈的月度報告預計，12月底比索匯率將達到1美元兑39.6比索。2019年底將達到1美元兑48.9比索。

過去幾年中，阿比索一直保持貶值態勢。2015年12月初馬克裏政府上台時美元兑比索的匯率還是1美元兑10比索左右。馬克裏政府全面放開匯兑管制後，比索迅速貶值，2015年底就達到1美元兑13.5比索左右，此後貶值勢頭不斷加劇。2017年12月31日達到1美元兑19.1比索。2018年年初以來，比索貶值不斷加速，5月初出現暴跌。此後不斷貶值，9月底達到1美元兑41.3比索，11月初1美元兑35.7比索，12月初達到近1美元兑40比索的水平。估計與2017年底的1美元兑19比索相比，美元兑阿比索匯率2018年全年漲幅將達到130%以上。

為應對匯市危機，平抑匯市，阿央行最初按照預定的漸進主義對策預案，陸續拋售美元回購比索。但這場風暴來勢兇猛，央行連續拋出73億美元，相當於央行國際儲備的13%，仍不能穩住匯率。為此，不得不採取斷然措施，放棄以往遵循的漸進主義政策，從貨幣和財政政策兩個方面採取“休克”措施。一方面，央行連續三次提高比索利率，最終把參考利率提高到40%，達到2015年以來最高水平。另一方面，財政部宣佈削減公共工程開支300億美元。與此同時大力收緊銀根，大幅度提高央行對商業銀行的貸款利率，其中7天期貸款利率為47%，1天期貸款利率達到58%的極高水平。央行還強迫商業銀行減持美元，要求它們拋售了12億美元，以減輕市場美元供求壓力。在財政政策方面，財政部還宣佈，將補充削減財政赤字指標，將其佔GDP的比重由原定的3.2%調低到2.7%。5月7日，政府又建議石油企業凍結燃料價格2個月，以穩定物價。這一建議遭到油企業界反對，未能實行。

這些措施宣佈後，很快產生了一些明顯的效果。穩定了投資者“民心”，暫時消除了“恐慌”情緒。美元兑比索匯率迅速下降。但是匯市風暴並未因此而過去，相反，比索跌風愈演愈烈，央行在拋出近100億美元之後，寶貴的國際儲備已經降到危險的水平。在這種形勢下，5月8日馬克裏政府不得不向國際貨幣基金組織發出求救申請。

FMI貸款使阿暫過難關

2018年7月5日，經過反覆談判，阿根廷與國際貨幣基金組織達成由該組織和其他國際機構向阿提供總額565億美元應急貸款的協議。協議的內容大體如下：

一、貸款總額

1、國際貨幣基金組織貸款（備用貸款信貸Stand-by）：500億美元，3年內撥付。2018年6月20年立即發放150億美元，用於加強預算和央行國際儲備。500億美元相當於阿GDP的7.8%。

2、其他國際機構：56.5億美元，在未來12個月出支付。其中美洲開發銀行：25億美元。世界銀行：17億美元。拉美開發銀行：14億美元。

二、貸款條件及阿方承諾

1、阿根廷方面應達到的調整目標：2021年以前共削減財政開支193億美元。（1）財政赤字佔GDP之比：2018年2.7%，2019年1.3%，2020年實現平衡，2021年盈餘0.5%。（2）通貨膨脹率：2019年17%，2020年13%，2021年9%。

2、加強中央銀行的自主權，央行今後不得資助國家財政。政府必須向國會提交央行組織法修正案，加強其自主權。

3、貸款的償還方式：阿根廷分八個季度償還貸款，每季度償還一份，寬限期為3年，利率為可調整利率，浮動空間為1.96%~4.96%。2021年開始償還貸款。

據阿根廷政府公報估計，償還利率為1.96%，累積支付不超過阿根廷在FMI資本份額（84.8億美元）的187.5%，那麼貸款成本將為1.96%。如果累積支付數量超過其份額的187.5%，那麼償還成本為3.96%。如果貸款超過上述數額，期限為3年以上，那麼償還成本將為4.96%。

為應付對外支持困難，2018年9月初，應阿根廷政府的要求，國際貨幣基金組織同意提前向阿交付500億美元貨款中的大部分款項。按照這個協議，該組織將在2019年年底前把400多億美元提前交付阿方，用於穩定財政和金融和匯兑市場。阿輿論認為，2019年是阿總統大選年。這一協議表面上是為了穩住匯兑市場，實際上是為了支持馬克裏在2019年大選中獲勝。

2018年9月26日國際貨幣基金組織又宣佈同意對阿根廷追加71億美元貸款。這樣，該組織向阿提供的貸款總額就達到了571億美元。但該組織執委會最終批准為563億美元。到2018年底之前，該組織於9月份將其中的第一筆貸款150億美元撥付阿方。10月27日撥給阿第二筆57億美元。

上述協議意味着，阿開始實行新的貨幣政策和匯兑體制。這些措施實施後，央行初步穩住了匯兑市場，美元兑比索匯率有所回落。10月8日降到1美元比37比索。10月8日，央行發行了600億比索（約合16億美元）的名為Leliq（Letras de liquidez）的央行債券，年利率高達72.6%。發行比較順利，而且利率有所回落。但這一做法也引起投資者擔心央行資產負債表將出現嚴重失衡，進一步加劇政府財政危機。

國際貨幣基金組織的貸款使阿根廷暫時避開危機的風險。但這筆貸款改變不了阿固有的問題，也不能使其一勞永逸地避開金融危機。現在阿根廷面臨着既要緊縮財政，以避免金融危機，又要推動經濟復甦，防止衰退長期化的艱難選擇。但當務之急，阿政府首先必須完全落實對國際貨幣基金組織承諾的條件，緊縮財政，調整經濟，改善金融形勢，避免今後更大的金融風險的衝擊。

緊縮政策助推經濟全面衰退

阿根廷與國際貨幣基金組織貸款協議的達成，增強了阿方的支付能力，使阿取得了在國際市場上進一步融資的保障，使其暫時避開了債務違約的風險。從長遠來看，如果阿方能夠完成承諾的指標，其雙赤字問題將有所緩解，財政形勢會得到改善。但這個緊縮財政的協議將使阿根廷2018年的公共投資下降，經濟增速放緩，甚至發生衰退。這對已經十分困難的阿根廷經濟來説，無疑於雪上加霜。

緊縮措施中，對經濟影響最大的有減少公共開支和提高利率。如前所述，馬克裏政府為穩定匯率，控制通貨膨脹，制止資金外流，按照國際貨幣基金組織的要求，實施全面緊縮政策。政府開始調整投資計劃，削減各項開支。央行先後提高基準利率，先是提高到45%，最終又達到70%，為世界最高紀錄。如前所述，10月8日阿中央銀行投放的Leliq債券，年利率已經達到72.6%，大大超過此前央行債券（Lebac）的利率。

如此高昂的利率，不僅使央行負債猛增，還將導致中小企業的債務利率上升到100%。如此將使大批企業因無力還債破產倒閉，從而進一步加劇衰退。與此同時，物價飛漲的勢頭仍然強勁，到10月初年通貨膨脹率已接近40%。預計全年指數將超過40%。國際貨幣基金組織預測將達到40.5%，大大高於2017年的24.8%。而阿民間機構估計還要高。如前所述，比索匯率雖然初步穩定，但沒有出現明顯回落的跡象，甚至還將繼續貶值。一般預測至年底，可能達到1美元兑40比索以上。

阿經濟進程逆轉的主要原因和教訓

一、改革措施不配套加劇財政失衡

導致阿匯兑危機的外力來自美國。4月下旬，美國調整貨幣政策，財政債券收益率高企，美聯儲宣佈可能提高參考利率，導致美元升值風席捲全球市場，拉美及其他新興經濟各國貨幣紛紛貶值。但是，唯獨阿根廷發生了一場大風暴。這主要是經過數年積累，阿已經具備本幣大幅貶值的內部條件。特別是馬克裏2016年開始推行經濟改革，全面開放匯兑市場，但相應配套的防範措施沒有跟上去，導致比索在美元升值風衝擊下大幅貶值。

內部原因有以下幾項：

1、長期高通貨膨脹，造成比索貶值巨大壓力。2011年以來，隨着國際經濟環境惡化，阿經濟逐步進入新的衰退期，經濟增速下滑，通貨膨脹高企。阿是除委內瑞拉外，拉美連續多年通貨膨脹率最高的國家之一。2015年以來馬克裏政府把治理通貨膨脹作為財政和經濟政策的主要目標，但一直沒有實現。2017年制定的財政計劃預定，2018年阿通貨膨脹率為12%，但今年初再次調高到15%。但實際上，民間經濟學界估計，2018年通貨膨脹率將高於20%。通貨膨脹高企的原因主要是政府福利開支超過實際財政能力，連年財政赤字，超量貨幣發行，物價結構失衡，過度的保護主義造成進出口政策失誤，收入下降，導致國際收支失衡。

2、在資金短缺的情況下，政府再次走上舉債增長的老路，開始增加借債，導致公共債務大幅度增長。其中，多數是央行發行的短期債券，這就導致阿部分短期債務集中於2018年到期，以致央行和政府支付手段不足，償債能力無法保障。

3、匯兑政策失誤，導致自由匯兑名存實亡，匯率失衡，比索高估。2015年馬克裏政府取消前政府的外匯管制，實行更自由的浮動匯率和自由兑換制度，買賣美元一般不受限制。但是，由於出口下降，出口收入增長有限，外資流入也沒有達到政府的預期，導致政府期望的外資流入和經濟增長都沒有實現。外匯供求關係仍沒有解決，美元供給不足，需求壓力依舊。一旦有風吹草動，市場必然動盪。

4、政府和央行的做為與不做為都有失當之處。央行一些舉措的失當，也會引發危機。4月底，央行決定對持有央行債券的外國人徵收金融税。這個規定導致外國投資者提前拋售央行債券，引發搶購美元風潮，成為隨後一場大危機的誘因和前奏。此外，在這次危機發生之初，央行應對措施開始也有失當之處，連續投入73億美元，仍未達到穩定市場的目標，白白損失了13%的外匯儲備。

二、公共債務仍是危機的主要因素

阿根廷經濟復甦進程的中斷，導致這一結局的匯兑危機，都是公共債務增長過速和債務結構失衡的結果。今年到期的公共債務過於集中，財政困難，資金不足，導致缺乏對外支付手段，以致在國際金融動盪形勢衝擊下，陷入金融和經濟危機。這也是馬克裏政府不得不求助於國際貨幣基金組織的主要原因。

2001年阿根廷因無法償還到期債務而陷入金融和經濟危機。2005年債務重組後，阿歷屆政府實施謹慎的債務政策，公共債務形勢一直保持健康穩定狀態。但是馬克裏上台後，改變了這種謹慎的債務政策，過度舉債，導致公共債務形勢惡化。

關於阿公共債務總額的數目，眾説不一。大體上有以下幾個數字。阿學者和一些機構説，到目前為止，阿公共債務大約有3500億美元左右。官方正式的確切數字是，2018年4月，即5月初匯兑風暴發生前20天，阿根廷經濟部財政國務秘書處在向議會提交的公共債務報告中的數字。報告説，到2017年底，阿公共債務總額達到3340億美元，相當於GDP的59%。

按照阿官方統計方法，如果扣除欠國內公共部門的債務和與GDP捆綁的債券，那麼淨公共債務則為1662.68億美元，相當於GDP的29.6%（近30%）。2017年國內生產總值GDP為5622億美元。

阿根廷政府認為，阿公共債務是可持續的。其理由是，除上述總額及佔GDP比重即債務率外，其平均年利息佔GDP的比重也僅為2.1%~1.9%。此外，欠私人個人和機構的債務佔GDP比重從2016年的25.2%逐年上升，2021年達到最高值38.3%後，將逐年下降。到2021年，公共債務平均每年增長210億美元。增長率和增長額都不算太高。

​但是，人們注意到，馬克裏政府2015年12月上台以來，阿債務形勢發生了突出的變化。

其一，債務總額增長過快，而且增幅過大。據上述報告，從2015年底到2017年底，阿債務總額從2406億美元增長到3209.34億美元，增長了約800億美元，其中淨債務增長了640億美元。2017年底與2016年底的2885.478億美元相比，公共債務總額增長了16%，即450億美元。

阿政府與國際貨幣基金組織達成500億美元應急貸款後，阿媒體説，馬克裏政府在不到3年內就借了1000多億美元債務，創造了一個新紀錄。

其二，公共債務總額的74%是外幣債務，即美元、日元、歐元和瑞士法郎債務。事實上是必須用外匯償還的外債。

其三，阿根廷債務形勢面臨兩大難題。受上述情況影響，阿根廷2018年債務形勢存在兩大問題。

第一個問題是2018年到期債務過於集中，數量過多。阿根廷公共債務總額並不算太高，佔GDP比重也不算太大，而按官方公佈的今後幾年到期債務年度平均數額也不高，大約在每年210~250億美元左右。應該説不存在違約的風險。但是，其到期債務的年度數額不均衡，僅2018年到期的債務總額就達到700~800億美元。換言之，2018年是一個巨量級的集中到期年度。到期的債務主要是央行近年發行的短期融資債券。受經濟衰退和出口下降影響，阿根廷財政收入和出口收入都為下降，即所謂“雙赤字”現象，造成阿根廷只能靠借債還債。因而成為國際投資家攻擊的目標之一。

第二個問題是央行國際儲備不足，沒錢還債。在馬克裏上台之前，阿央行儲備一度降到不足400億美元，2018年4月底上升到620億美元。5月份匯兑危機中，國際儲備損失了近80億美元。剩餘的500多億美元國際儲備，與700億美元到期債務相比，顯然無法保障償還債務。

匯兑危機後，阿還面臨着導致清償能力下降的其他挑戰。主要有：1、嚴重乾旱，糧食減產，出口收入下降。2、在國際貨幣基金組織要求下，緊縮財政，必將導致經濟衰退，財政收入進一步減少。3、由於臨近大選和國內反對政府經濟政策的壓力不斷加大，政府社會開支難以削減，財政壓力增大。4、高利率、高通貨膨脹率、財政困難，進一步削弱阿根廷的償還債務能力。

在上述因素影響下，阿政府必須籌措新債以償還到期債務。如果籌款發生困難，隨時存在違約的風險。實際上，阿已經再次走上借新債還舊債的危險之路。

三、“雙赤字”是導致金融危機的潛在因素

2018年阿根廷和土耳其等新興國家先後發生金融危機，其主要外因是美元升值引發的全球性金融動盪，主要內因是貿易和財政赤字，即所謂“雙赤字”。這是阿經濟存在的致命內傷，今後仍將是可能導致阿走向金融危機的內在因素。

近幾年，阿根廷貿易赤字和財政赤字持續增高。2017年，國際收支赤字達到GDP的5%左右，對新興國家來説是過高的。阿政府不得不對外融資300億美元。2017年聯邦政府的公共財政赤字佔GDP的比重達3.9%。如果把包括聯邦政府、各省政府和央行債券都算在內，國家財政赤字佔GDP的比重將高達9%~10%。

“雙赤字”直接導致國家對外支付能力下降甚至喪失。一旦遇到外部衝擊，就會立即引發金融危機。今年5月阿根廷發生匯兑危機後，阿根廷經濟學家 Marina Dal Poggetto認為，阿根廷已經經歷了“一場支付手段危機”。 阿根廷企業大學教授Pablo Tigani指出，“人們承認，現在投資央行債券的投資者都想撤出，卻沒有人願意出錢接盤。所以阿根廷不得不求助於國際貨幣基金組織”。

因此，2018年5月初阿根廷經歷的匯兑危機，不是單純的匯兑問題，而是公共債務引起的支付危機，換言之，實質上是一場因債務支付能力問題引發的債務危機或金融危機。正是因為如此，阿根廷政府向國際貨幣基金組織提出了求助，而後者向其提供的貸款主要也是為了支持阿對外支付能力，以應對到期債務問題的。

四、國內儲蓄率過低導致外債劇增

國內儲蓄率過低，投資不足，是阿根廷經濟長期存在的主要制約因素，也是公共債務過度增長的主要原因。2001年阿根廷發生金融危機後，阿歷屆政府嚴格控制公共開支和債務增長。從政府債務問題報告來看，本輪公共債務增長的週期始於2012年。但大幅度急劇增長是2016年和2017年兩年，即馬克裏政府執政的最初兩年。

馬克裏政府上台後，實施一系列經濟改革措施，其中包括放開借債限制，大量舉債，以應對國內投資不足和還債。與此同時，放開了物價、匯兑和信貸管制，在財政和外匯收入雙下降的情況下，通過大量舉債增加公共開支，以推動經濟增長。實際上走上了過去的借債增長的老路。2018年，約800億美元短期外匯債務集中到期，由於國際儲備偏低，外匯收入減少，導致對外支付能力不足，在美元升值和阿根廷債務形勢惡化的雙重衝擊下，外資開始紛紛撤離阿根廷，匯市隨之動盪，終於在5月份發生危機。

結束語

阿根廷5月匯兑危機導致復甦進程的中斷，重新陷入衰退，是當前拉美地區經濟發展進程中的一個重大事件。它對拉美地區經濟的增長具有深遠的影響，至少牽累了地區增長總水平。阿根廷經濟進程的反覆表明，增長模式的失誤，宏觀經濟結構性失衡，公共債務過度增長，內部儲蓄不足，財政困難，仍然是制約其經濟增長的根本因素，不解決這些問題，無法保持可持續的健康增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