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評價電影《索多瑪 120 天》?從四個角度去闡釋_風聞
VivianDarkbloom-布朗大学文学系2019-04-22 11:05
本回答試圖從四個角度去闡釋這部電影:與《十日談》的聯繫、與“最後的晚餐”的聯繫、與反基督和酒神秘儀的聯繫、以及貝克萊體系下的窺陰癖視角。
一.

很多人注意到了《索多瑪120天》的章節劃分所借用的但丁《神曲》的結構,然而並沒有注意到電影的情節母題來源於另一部意大利文藝復興文學作品,即薄伽丘的《十日談》:在災難來臨下,男男女女來到遠離市囂的郊外城堡,聆聽情色故事。《索多瑪》將這個母題從《十日談》的黑死病瘟疫時代的背景下抽離出來,平移到法西斯時代的意大利社會共和國,即Republic of Salo(亦即片名Salo的來源)。
因為電影本身並沒有充分articulate它的法西斯背景,所以只有在這一與《十日談》的聯繫下,我們才能更好地理解法西斯背景之於《索多瑪》究竟意味着什麼、究竟有着怎樣的天啓/末日(apocalyptic)意義。
二.


與《索多瑪》的具有天啓意義的法西斯背景相照應的,是大便餐的這一情節。這一大便餐實際上是“大便化”了的最後的晚餐。餐桌正中央的耶穌到了《索多瑪》這裏卻變成了穿着新娘裝的年輕男子,這可以被闡釋為對年輕男性充滿青春力量的肉體的崇拜(這一崇拜可以追溯回古希臘,但是進一步説就變成了戀童癖),或是與上世紀六七十年代的性少數平權運動聯繫在一起(聯想到差不多與《索多瑪》同時代的《粉紅色火烈鳥》或《洛基恐怖秀》,主角均是異裝癖)。無論如何,耶穌這一形象已被移除了。
繼續往下分析。
在最後的晚餐所包含着聖餐行為中,耶穌取下一塊麪包對門徒説:“This is my body which is given for you.“而在《索多瑪》這裏,耶穌的血肉-麪包變成了少男少女拉的大便。當然,這裏將耶穌的角色與少男少女替換,還是可以繼續闡釋為青春肉體崇拜。但更多的是對宗教儀式的污穢化(或者説、瀆神)。另外注意到,少男少女是被逼着拉屎、吃屎的,這一事實直接影射出的信息就是:你們的耶穌是我們的奴隸,是被我們逼着吃屎的、被我們肏的。
在電影的最後一部分中,少男少女互相告密,引發了最後的一次大屠殺。這隱射着耶穌被猶大出賣以及耶穌的受難。在這裏,少男少女互為猶大,亦互為耶穌。在最後的晚餐之後,他們的命運像受難的耶穌一樣步入毀滅與迫害。
三.
到此為止,整部電影的反基督意味已經很濃了。《索多瑪》的反基督主題是在電影中的一系列儀式中呈現出來的。大便化了的“最後的晚餐”就是一個例子。另一個例子是影片最後的黑彌撒婚禮:異裝的男主人們與性奴結婚。
這個黑彌撒婚禮最顯著的意義是,它包含着酒神秘儀的元素。兩位女子在瘋笑中跳着舞,拉開了酒神女祭司狂歡般的黑彌撒序幕。藉着出現了婚禮的主教,一個異教徒裝扮的紅衣主教。主教頭上裝飾着葡萄藤的葉子,象徵着酒神狄奧尼索斯本人;他的肩膀是兩個金色的牛頭,象徵着另一位飲酒作樂的神祗:牧神潘。當然,這場酒神秘儀並沒有葡萄酒,有的只是大便。

(下圖為卡拉瓦喬筆下的酒神)

歷史上,酒神狄奧尼索斯的死亡常常被視為耶穌誕生的標誌。《索多瑪》中這一場酒神秘儀式的黑彌撒,在反基督的主題下,還可以被闡釋為試圖回到耶穌誕生之前、回到古希臘時代飲酒作樂的放蕩日子。正如薩德本人所説的:“如果上帝死了,那麼一切都將被允許。”
一句題外話、這些儀式除了反基督的意味,還影射着納粹“儀式化的”殺人手段。
四.


影片最後的幾個屠殺少男少女的鏡頭是透過望遠鏡呈現給觀眾的,展現出一種窺陰癖(voyeurism)的趣味。這裏我想稍微發揮一下。按照貝克萊大主教的説法,存在即是被感知(esse est percepi),我們需要被感知才能保證自己的存在;而能保證着我們所有人的存在的終極觀測者(the ultimate perceiver)即是上帝。
電影開頭貴族老爺們曾對這些被綁架到大城堡的少男少女説:“對外面世界的人們來説,你們已經死了。”這些少男少女僅當是在貴族老爺們的注視下才能“存在”--因為上帝是不存在的,所以這些少男少女的終極觀測者就是這些老爺們。上帝那充滿慈愛的all seeing eye在這裏變成了老爺們罪孽而萎縮的窺陰癖意味的望遠鏡鏡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