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省身與南開數學圖書館 | 世界讀書日_風聞

撰文 | 田義梅（南開數學圖書館）

來源：《科學》

陳省身教授是中國現代數學的領袖人物之一，他直到晚年一直關心着中國數學事業的發展。早在20世紀40年代，他就協助姜立夫先生創建和組織中央研究院數學研究所，並曾任代理所長。80年代，中國全面改革開放，他又創辦了一個以“立足南開，面向全國，放眼世界”為宗旨的南開數學研究所。他在創辦南開數學研究所的同時，對南開數學圖書館也做出了很大的貢獻。在“4·23世界讀書日”，我們謹以此文紀念陳省身先生。

陳省身

陳省身先生從小就和圖書、圖書館結下不解之緣。20年代他在南開大學求學時，就喜歡到圖書館看書，一待就是幾個鐘頭。這本看看，那本翻翻。他不光看數學書，而且喜歡看歷史、文學、掌故等方面的書籍。陳省身有主動看書的習慣，不完全受老師指定。他説：“這很有好處，你已經有了個初步瞭解，以後待你真正需要看內容時就比較熟悉了。”那時，陳省身對英語、法語、德語都已掌握得相當不錯，能廣泛閲讀外文書刊。

陳省身先生後來取得的數學成就，既與他選擇了最有意義的研究方向，得到了最好的數學導師的指導，把握了最佳的工作機會分不開， 也與他讀大學時常去圖書館看書很有關係。1934年，他去德國漢堡即和他讀過漢堡大學的學報《漢堡論文集》*（Hamburge Abhandlungen）*上的論文並引起很大興趣有關。

“數學的實驗室就是圖書館”

陳先生曾説：“搞化學、物理的離開實驗室不行，數學的實驗室就是圖書館。”為了搞好南開數學圖書館，陳先生可謂嘔心瀝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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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開大學數學系成立於1921年，其創始人、中國現代數學的先驅姜立夫先生非常重視圖書的收集。當時的數學書都收集在學校圖書館內。1985年前，數學系只有一間60平方米的資料室，只有少量的雜誌和書籍。1985年南開數學所成立時，為了向全國開放，陳先生提出：“中國這麼大，至少要有一個圖書、雜誌較齊全的數學圖書館。若不這樣，要成為數學大國是困難的。”並提出查閲高層次的圖書和雜誌，應在此數學圖書館內解決，不需要跑到學校圖書館去。這可以大大方便其他高校、科研單位的學者。為此，1985年數學圖書館成立時，與學校達成協議，把學校圖書館中10000冊左右的數學原版書轉移到數學圖書館中。當時該館建在數學樓內，佔地 600平方米，雖然比不上現在的條件，其環境還是比較舒適的。

有一件事特別體現了陳先生對圖書館的關懷。初建的圖書館其頂層是吸音板；閲覽室牆壁的外層是紫色絲絨，裏屋是海綿（有利吸音）。陳先生髮現，絲絨和海綿都是易燃品，哪怕有小小的火星，就容易引起火災，從而造成不可挽回的損失。當時，裝修花費已較大，但為了圖書和雜誌的安全，陳先生還是堅持換掉這些絲絨和海綿。由此可見陳先生觀察問題的仔細。

為使數學書、刊的購進速度加快，陳先生親自與包括斯普林格（Springer - Verlag）在內的世界五家著名出版社聯繫，與他們商定，一旦出數學書，就寄過來。這就大大簡化了購書的渠道，加快了進書的速度。更重要的是，從他們那裏購書可以享受較大的優惠。此外，陳先生親自向中央有關領導及教育部（原教委）要求給予經費上的資助。多年來，數學所將教育部撥給的經費，全部用來購買書、刊。

南開數學圖書館內景（來源：陳省身數學研究所）

數學所辦所的宗旨是“立足南開，面向全國，放眼世界”。因此，數學所有計劃地逐年以數學的某些特定方向為中心，邀請外籍專家以及國內有成就的數學家來系統講學，鼓勵國內靑年學者進修，進行學術交流。人們利用數學圖書館查閲了大量數學文獻。這樣，除了需要大量的圖書經費，還需要眾多學術活動費用，這是由陳先生捐贈或通過陳先生募集而來。由於八方支援，十多年來，南開數學圖書館為全國各地學者提供了大量資料，為國內培養—批批數學人才提供了良好的條件。一些高校的數學系或圖書館，要求定期為他們複印數學資料。陳先生經常告誡圖書館工作人員，要樹立為全國學者服務的觀念，態度要積極、熱情、和藹。多年來，該館正是朝着這個目標努力的。

“我要把我的書陸陸續續地運往南開”

陳先生不但捐款，他還將自己在美國的書籍、雜誌2000餘冊捐贈給南開數學圖書館。他説：“我要把我的書陸陸續續地運往南開。”由於陳先生的名望，國際上許多出版社都定期把一些雜誌和圖書寄給他， 陳先生又都無償地送給南開數學圖書館，如 《倫教數學會學報》（Bulliten ofthe London Mathematical Society）、《倫敦數學學會會議錄》（Proceedings of the London Mathematical Society）、《美國數學月刊》*（The American Mathematical Monthly）*等。在書價不斷上漲的情況下，為了把有限的經費用在刀刃上，1995年陳先生又與有關人員商議，請出版社將本來寄給他的雜誌直接寄到南開，這樣就可以省下一部分經費來購買其他數學期刊。

陳先生還引薦法國拉扎德（Michel Paul Lazard, 1924-）、肖蓋（Gustav Choquet, 1915-）等國外數學家捐書給南開數學圖書館。為感謝海內外的朋友對南開數學圖書館的大力支持，陳先生親自囑咐，在圖書館一樓大廳立一個標誌撰文紀念，以茲感謝。他的老朋友、華裔數學家、約翰•霍普金斯大學教授周煒良（1911-1995）在美國去世後，其夫人維克托（Margot Victor）經陳先生引薦，將其夫生前用過的書、刊共六箱捐給了南開數學圖書館。華裔數學家、紐約大學教授薩支漢去世後，其家人經陳先生介紹也將數千冊藏書捐贈南開數學圖書館。陳先生在發來的傳真中這樣寫道：“薩支漢教授去世，他有極名貴的藏書，約數千冊（不是雜誌），決捐贈南開，已裝箱寄上，收到後盼告……”

陳先生常説，圖書館對搞好數學的人來説很重要，一定要辦好，儘量把書買全。目前，南開數學圖書館以西文數學書為主。但陳先生也很重視中文圖書的採購，他説：“有些中文數學書寫得也很好，價錢也便宜，可以買些。學生們看原版書累了，可以隨手翻一翻中文書，很有好處。”

“要讓人們舒舒服服地看書”

十多年來，為了中國的數學事業，陳先生不顧年事已高，每年都要回國幾個月。他每次回來都要親自到圖書館走走、看看，問問館裏的情況。小到建議“在圖書館牆壁上掛幾張著名數學家的照片，以激勵學生並瞭解歷史”；大到四處為圖書館籌措圖書和經費。1988年陳先生提出“要讓人們舒舒服服地看書”，於是他親自與邵逸夫先生聯繫，請其資助蓋一個新的圖書館。該館（逸夫館）於1991年竣工，其面積達2100平方米，大大地改善了人們看書的環境。

經過幾十年的建設，南開數學圖書館越來越壯大，新建的逸夫館一樓全部是自採自編和各方饋贈的數學圖書，計30000冊。其中既有早到1730年出版的書，如姜立夫收藏的克萊羅*（Alexis Claude Clairaut）著的《曲率研究：雙曲線》（ Recherches sur les courbes: A double courbure）等；又有1937年被日寇劫去後又返還的圖書；也有目前幾個著名出版社1998年最新出版的數學書。圖書館的二樓錯落有序地陳列着外文數學期刊近500種，中文期刊100 多種，過期合訂期刊15000餘冊。其館藏期刊最早的有：從1870年到1998年的《美國數學雜誌》（American Journal of Mathematics）*， 整整跨越一個多世紀！該館無論是藏書還是期刊，作為數學專業圖書館來説其規模是可觀的。南開數學圖書館全部採用開架參閲以方便讀者，它已成為我國數學領域的重點圖書資料中心之一。

南開數學圖書館內景（來源：陳省身數學研究所）

為了能使南開數學圖書館更加現代化，目前，該館正在聯網，現已記錄回溯圖書15000條（編注：此文發表於1998年）。該館下一個目標是儘快將館藏全部期刊回溯建庫，並打算在網上訂購一些重要數學雜誌的電子版本。屆時，只要聯網的用户都可進行檢索。

南開數學圖書館的發展，凝聚着陳省身教授的心血。陳先生曾經説過：“我有三個孩子，除了一兒一女，第三個就是南開數學研究所。”陳省身把南開數學所視為他的一個孩子，可見他對南開的感情有多麼深厚！正如他説的：“我把最後一番心血獻給祖國，我的最後事業也在祖國”。在這裏我們所看到的，正是一顆赤誠的愛國之心。

參考文獻

1. 陳省身著，張宏光編.陳省身文選—傳記、通俗演講及其它.北京:科學出版社，1989

2. 張奠宙.數學大師陳省身.二十一世紀， 1992, 10 (4)

**版權聲明：**本文原載1998年《科學》第5期，《返樸》經授權刊發，對原文略有修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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