説書人變形記 : 每個人都有一次成名的機會_風聞
锌财经-锌财经官方账号-新商业的记录者,新经济的推动者。2019-04-24 13:30
文/李曼曼 史藝敏
攝影/黃碩
編輯/羅傳達
今天是世界讀書日,單田芳老先生走的時候,許多主流媒體發佈的新聞標題,調性都很一致:世間已無單田芳、下回再無分解。
現在看來,單老先生雖已離世,但他的事業後繼有人,只不過“換了人間”。
移動互聯網的崛起,聲音載體多出一個深度——音頻軟件的出現,讓説書人用“產品”的形式把聲音分發給更多的人,也讓説書人的職業重新“站立”起來。
一切肇始於在被稱為內容付費元年的2016年,“音頻”成為這一年非常重要的內容產品。蜻蜓FM、喜馬拉雅FM、荔枝FM等音頻平台,一時間向着有聲書產品齊頭並進。
同時,在行業背後也出現了許多音頻製作公司,這其中有製作精良的音頻公司,也有為了掙快錢不斷燒錢的企業,“非專業,不認真,不走正道”讓它停滯在內容付費的初期,崩盤於速度與慾望。欲速則不達,他們也影響着説書人這個羣體的職業走向。
到了2019年,依附於市場的説書人已經小有規模,説書人的職業成為新職業中不可或缺的力量。“消失的説書人”與“新説書人職業”,是矛盾對立面的説法,事實證明這個職業沒有消失,只是在變形。
而變形的首要問題是:誰在加入這個羣體,以及加入這個羣體的人怎麼跟上市場變化。
從挖掘機到年入百萬
幻櫻空是喜馬拉雅FM的頭部説書人。2018年,他成為喜馬拉雅FM年度收入超過百萬的十大主播之一,12月份,他又獲得了喜馬拉雅FM年度主播大賞之有聲書十大實力主播之一的獎項。
每個人都有一次成名的機會,關鍵有沒有勇敢的邁出這一步。這一點,幻櫻空跟鋅財經沒開玩笑:成名之前,他開了8年挖掘機,每日接觸荒涼的工地和枯燥勞作的工人。
挖掘機男孩幻櫻空
1992年,出生於黑龍江明水縣的幻櫻空,母親早逝,14歲輟學開挖掘機,每月薪水6000元,日復一日。聽書成了他唯一的樂趣,“經常邊開挖掘機邊聽書,工作煩躁的時候能消磨時間。”幻櫻空説。
有一段時間,工地上的挫折和打擊讓他好幾宿睡不着覺,深夜他躺在牀上聽知名説書人全勇揭露騙局的《江湖三十年年》時輾轉思考着,“是否有一天自己也可以像全勇一樣成為説書人呢?”
全勇是喜馬拉雅獨家簽約的白金主播,喜馬拉雅大學有聲小説講師,作品以歷史、財經類為主,主要作品有《南渡北歸》《新宋》《江湖三十年》《大敗局》《大國師》,在喜馬拉雅擁有眾多粉絲。
錄音室的幻櫻空
2017年初,幻櫻空花5000元積蓄買了電腦以及一套專業的錄音設備,成了一名聲音創業者。早上4點半起牀去工地開挖掘機,白天邊開邊聽《演播技巧寶典》,晚上7點回到狹窄的出租屋裏錄書,一直錄到凌晨一兩點。
幻櫻空一口的“東北方言”,也不知道自己怎麼有這麼大勇氣去做這件事情。他告訴鋅財經,第一次錄音,錄的是一個網文《爆笑鬼差》,他為一集8分鐘的故事用掉了一整晚,前後重複錄了15遍,一個字一個詞的摳讀音、找感覺,一個句子反覆讀幾十遍。
2017年11月7日,《爆笑鬼差》播放到101集時,他迎來了轉機。那一天,獲得10萬播放量,一週後,錄音更新到124集,達到了50萬播放量。
眼見高樓拔地起。工作室、傳媒公司紛紛向幻櫻空拋出了橄欖枝,這期間,他更遇到了一位在喜馬拉雅直播平台上一星期給他打賞了十多萬元的來自天津的“金主”。去年10月,幻櫻空和喜馬拉雅平台正式簽約。截至目前,幻櫻空的粉絲數和年收入同時破百萬。
他不再開挖掘機了。説書之餘,幻櫻空正在籌備自己的説書人工作室。
關於成名,他表示,“感覺自己一飛沖天,跟做夢似的。身邊的人都覺得我之前堅持得挺苦的,但我認為這是苦中作樂,只要是我認可的事情再累也不覺得累,我不認可的事情,你給我錢我也沒有動力。”
幻櫻空
這是一個典型的底層逆襲的故事,雖不能代表行業全部,卻足以照亮個人前行的路。他的出現就跟多年前的淘寶模特、幾年前的網絡主播、這兩年的電競選手一樣,昭示着一個火熱興起的細分行業:
年輕人正趨之若鶩的,説書人。
春筍雨後
默冉告訴鋅財經,“説書人的准入門檻低,只要有興趣,喜歡錶達,任何人都有機會。”
作為傳統電台主持人的默冉,目前在喜馬拉雅做兼職,與喜馬拉雅簽署的協議是晚8點日更新有聲書,110元/小時+提成收入。播出1小時需要錄製近3小時,按每天播出1小時算,每個月收入是3300+提成收入。
有聲書市場除了個人參與,還有機構(音頻製作公司)。平台將文字版權授予音頻公司去製作有聲書,按勞付費;音頻公司可以根據後期流量選擇分紅模式。
換句話説,為平台提供説書內容的除了説書人個人的單打獨鬥,還有一些音頻製作公司。隨着越來越多的説書人公司化運營,行業參與者就像這個季節,一場雨後,春筍不斷冒出來。
駱繼上的錄音棚
22歲的駱繼上就是機構的一員,他喜歡投入一片深藍色的“海洋”。這片“海洋”是錄音棚,每次錄音一待就是兩三個小時,夏天的時候這裏沒有空調,全身冒汗也會堅持。
他告訴鋅財經,“錄有聲書的時候,錄到一個自己特別喜歡的角色,就會特別投入,書中的嬉笑怒罵,都代入了我個人的情緒,特別過癮。”
駱繼上是杭州師範大學播音主持專業大四的學生。從大二開始,他就在老師葉佳林創辦的領先生創工作了,這正是一家音頻製作機構。
領先生創在有聲書方面的做法是:與閲文集團一起購買頭部IP,然後錄製內容,分發給懶人聽書、喜馬拉雅、企鵝FM、起點閲讀、榮耀閲讀、QQ閲讀等音頻平台,之後按照點擊流量進行分成。
目前,領先生創已經錄製了《鬥破蒼穹》《武動乾坤》《一念永恆》《牧神記》《道君》《原來你是這樣的宋醫生》等以優質網文小説為基礎的有聲書。其中《鬥破蒼穹》在喜馬拉雅上的點擊量已超千萬。
“這種模式真的是‘涓涓細流’,錢回來得非常慢,我們還參與了前期的IP的購買,但是我們更重要的是想打造自己工作室的知名度與作品質量,希望走得更遠。”領先生創創始人葉佳林告訴鋅財經。
領先生創團隊正在錄音
目前,領先生創團隊現在全職員工有16人,7個錄音棚,另外還有一些他的學生在這裏做兼職,“他們都是學播音主持的,這樣能有一個很好的實踐的機會,又能掙點錢。”
一個顯而易見的事實是,音頻機構也由一個一個説書人組成,機構裏的説書人加上那些散兵作戰的説書人,從業羣體正在迅速壯大。
相關數據顯示,中國約有1萬有聲書行業從業者,年齡多分佈在18-40歲,涉及播音專業學生,聲音愛好者以及部分傳統媒體(電視電台)從業人員的中青年羣體,男女比例4:6。
基於幾大音頻平台分佈在華東的地域性,以及傳統曲藝在華北,東北的普及性,所以有聲行業的從業人員也大多分佈在這幾個區域,其中三四線城市的主播比例更大。
蜻蜓FM認為,有聲書錄制這個職業在中國存在已久,在傳統的曲藝表演——評書,近現代的電台廣播劇中,都能窺見聲優的身影,而今,這又是伴隨着音頻平台的崛起而發展起來的一個新興職業。
離天花板還有八千里路
站在風口上,豬都能起飛。説書人行業的這個風,是“耳朵經濟”。
嘈雜的地鐵車廂裏,行色匆匆的人們不忘戴上耳機,耳邊響起的琅琅書聲,代表着知識型社會的你追我趕。在到處爭奪注意力的互聯網時代,音頻因其“伴隨性優勢”而受青睞。
尼爾森網聯發佈的最新報告顯示,當前中國網絡收聽規模已達6.61億,網絡音頻內容接觸率達47.55%,八成以上網民將收聽網絡音頻作為主要的休閒娛樂方式。
佔耳朵經濟主流的,目前仍是有聲書。在蜻蜓FM上,有聲書是平台付費音頻中復購率最高的一個類別,達到80%,用户人均每天聽3個小時有聲書,有聲書“收聽之王”《盜墓筆記》累計播放量已超80億次。喜馬拉雅平台上,熱門有聲書的播放量已經突破了10億次。
“看一個行業的未來發展如何,要看它的天花板在哪兒。對比一下,美國的有聲書市場的天花板是幾十億甚至上百億的規模,而中國還沒有到看到天花板的。”蜻蜓FM有聲事業部總經理陳強告訴鋅財經,未來中國的有聲書市場是一塊很大蛋糕。
有聲書《老梁通史》
陳強來到蜻蜓FM有一年半的時間,其在文娛版權市場有着豐富的閲歷。“文字是上游,音頻是再加工,是最接近於原創的形式。”
他告訴鋅財經,2011年,蜻蜓FM成立,隨後2013年,荔枝和喜馬拉雅相繼成立,音頻市場逐漸呈現三分天下的局面。後期玩家懶人聽書、QQ閲讀、榮耀閲讀、微信讀書都加入其中。
2011年末至2013年間,蜻蜓FM將全國各大區域的電台整合到了移動端的平台上,這讓蜻蜓FM在移動互聯網來臨的第一時間獲得了大量的用户,“2012年用户呈現了明顯的增長,第二個明顯的增長,是在有聲書推出,大量主播入駐之後,現在,蜻蜓FM已擁有累計用户4.5億。”蜻蜓FM相關負責人告訴鋅財經。
有聲書《斗羅大陸》
爭完電台之後,有聲書是三大音頻平台搶奪的下一個目標,而這個目標,聯動着原著IP源頭版權的出版社,音頻製作公司,説書人,有聲書的聽眾、用户,以及他們帶動的播放流量和它帶來的各種經濟效益。
據統計,2016年到2018年是有聲閲讀市場發展較快的3年,有聲書市場規模年均複合增長率為34.8%。未來,中國有聲書收聽人羣將進一步擴大,2019年將增至4.77億人。根據喜馬拉雅平台的數據,30歲以下的年輕人佔比達到63.4%。
此前,艾瑞報告曾指出,2017年中國有聲書市場規模達32.4億元,預計2020年將超過78億元。
內容一旦和數據以及流量產生聯繫,就像紙質媒體呈現在移動手機端,需要更快的速度,更高的質量,這就需要更多優質的説書人。
走過亂象
聲音傳遞故事。
一桌、一椅、一扇、一撫尺而已,清代林嗣環《口技》筆下的説書人簡潔,技絕;一杯綠茶,一部收音機,單田芳先生繪聲繪色講述一個聲色犬馬、販夫走卒的江湖故事,抑揚頓挫的音調,拿捏着江湖的飄搖。
世界上沒有任何一款產品,比故事更豐富,也更難以標準化的。移動互聯網發展的10年,也是各大音頻平台跑馬圈地,搶奪聽眾用户的10年,在這個過程中,不斷形成全新的行業標準和商業模式。
説書人這個羣體,也超越了我們對於傳統的想象,他們有來自於傳統電視台,電台的主持人;也有來自鄉野的“聲音”發燒友;有年入百萬的草根主播,也有收入平平只為將愛好進行到底的專業人士。
有聲書市場的火爆,帶動了音頻製作公司蜂擁而起。葉佳林告訴鋅財經,這些音頻製作公司中,不乏想要掙快錢,搶風口的公司,“他們就是在做一個商業模式,不斷地燒錢,然後招人,買版權,其實工作人員並不專業。”
葉佳林所謂的音頻“快公司”在去年下半年就逐漸崩盤消失。“當然,也有在前期玩兒比較野的,反而掙了一筆錢,但不能保證持久。”
他給鋅財經算了一筆成本賬單:錄製者要反覆錄完、剪輯、音效,15分鐘錄下來的成本就要200元以上,1集是15分鐘,1個小時算下來是800元。而這類公司的音頻製作的成品,其市場價僅80-150元/小時。
“10倍的差價,甚至更高。”葉佳林嘆息道,“而且這只是單純的人力成本,沒有計算房租、設備、公司運營,包電費、水費等。” 隨着市場崛起,名嘴的身價、版權方版權轉售價格、音頻製作費用乃至音頻用户付費規模都水漲船高。
投入高、回報少,在這樣的運作背景下,也無行業標準可提,説書人的流失率極高,“能保持2個月不動就算是好的,工資也被壓得特別低。”
因此,並不是每個説書人都能成為幻櫻空。
月入百萬、草根逆襲,外界所知的説書行業的暴利現象,默冉倒並沒有感受到。她打趣道説,“要是能像幻櫻空一樣八個月賺100萬,那我也不幹現在這份工作了。”
幻櫻空是這種説書人屬於“現象級”,默冉以及葉佳林這種説書人屬於穩定型,而大部分的説書人,還處於朝不保夕的階段。
相關數據顯示,行業內top主播月收入超過百萬,資深有聲主播可月入過萬,絕大部分的中部全職主播則在5000-6000元左右,而其中還有一部分兼職主播,收入則幾百到幾千不等。
有聲書在進步,在向着多人有聲劇和廣播劇演進;單純的單人讀本已經不能滿足用户的需求,有聲書在原著IP基礎上還需要經過“編劇”再加工;AI技術的出現,也為音頻製作公司減少了不必要的人力和技術成本;5G時代到來,音頻平台也正在全力佈局物聯網新場景下的有聲消費。
這些都將對音頻製作公司和説書人帶來更巨大的衝擊,為他們提出更高要求的同時,也是説書人行業洗牌的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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