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人工演一個《西部世界》行不行？_風聞

在邁克爾·克萊頓寫出《西部世界》之前，幾乎沒有人能夠想象出一個純粹由仿生人組成，高度模擬美國西部社會的小鎮會給人帶來如此強烈和豐富的遊樂體驗，至少億萬富翁威廉是這麼覺得，所以才不惜耗費所有資產，花費十幾年時間去探索。

《西部世界》意外成功的副產品，則是讓大家也開始正視，或者説嚴肅思考，在我們有生之年，是否會真的出現類似「西部世界」那樣顛覆式的娛樂體驗。

娛樂方式千變萬化，從《頭號玩家》到《西部世界》，人類正在孜孜不倦追求更強感官刺激、結合最新技術結合的娛樂方式，從娃娃機到音遇，從IMAX到VR遊戲，每一個背後都是萬億級孤獨的靈魂。

科幻小説家亞瑟·克拉克曾在其經典《2001太空漫遊》中提出過一個有趣的理論「克拉克三定律」，其中的第三條是這樣寫道「任何非常先進的技術，初看都與魔法無異」。

沉浸式的穿越式娛樂，前提是發達的克隆人技術，也就是大量可供編輯、修改，定義的克隆人。而目前來説， 技術顯然無法實現，並且面臨道德和法律的挑戰。

似乎技術進步是人類追求極致沉浸體驗的第一道關口，從目前來看，最接近極致沉浸式娛樂體驗的，反而一種非常“老套”的手法，那就是戲劇。

沉浸式話劇一直是先鋒戲劇創作者孜孜不倦追求的目標，和傳統戲劇最大不同之處在於，沉浸式戲劇打破了三一律和第四面牆理論，模糊了舞台和觀眾席的界限，讓觀眾和演員置身於同一情境下，因此也具有活力和創造力。

事實上越來越多的戲劇開始嘗試這種形式，開心麻花的《求婚女王》中有一個情節，會讓觀眾上台客串演員的男友，甚至還有台詞，這在過去是難以想象的。

如果你聽過《今夜無眠》（Sleep No More），那麼你一定對這部來自倫敦西區這部改編自莎士比亞經典作品《麥克白》有印象，五層的麥金儂酒店，演員和帶着面具的觀眾穿梭其中。

除了不能交談，你可以近距離觀察他們的每一個動作和表情，由於是同時進行，你沒辦法像傳統戲劇那樣從頭到尾觀看，只能挑着看，但這也提供了一個更有趣，也更自由的觀看體驗——每一次都是新鮮的。

即便如此，沉浸式的話劇、戲劇還遠遠沒達到《西部世界》對自由度和開放度的想象。也正是如此，一種更加純粹的娛樂形式誕生了。

未來最有可能成為下一個風口的娛樂方式，既不是《今夜無眠》，也不是沉浸話劇，而是一種比看電影、VR遊戲、沉浸式戲劇還要追求極致沉浸和真實感的新型娛樂方式——演劇。

演劇繼承了沉浸式的娛樂體驗，某種程度上，它更像是現實版的《西部世界》，只不過在演劇的世界裏，沒有人工智能，一切都是真實的。

01

首先要明確的是，演劇最早只是泛指各種類型的影視劇和戲劇，而現在指代的則是INX戲精學院的團隊提出的全新產品概念。

什麼是演劇呢？簡而言之，演劇是一種讓觀眾擁有角色、參演且推動劇情發展的一種互動式戲劇。

演劇沒有舞台，而是通過實景搭建，把整個劇場還原成與劇情相符的片場，也許是一個皇宮，也許是一間客棧，甚至是一座古城。隨着劇情的不斷推進，觀眾們在戲中世界任意穿行。觀眾將擁有角色，與演員對話，甚至決定故事走向。

觀眾將親自進入到一個演出來的世界中，就像電影《楚門的世界》，而觀眾扮演的不是自己，而是另一個世界中的人物。

就拿最近體驗的演劇《皇都·沁血玉》來説，科技唆麻(ID:tesuoma)就進入了一個清朝年間的江湖世界。在體驗開始之前，你會選取角色，然後換上對應的戲服，劇情大致是觀眾作為清朝民間的江湖人士，潛入皇城腳下的卧龍坊，爭奪一塊價值連城的沁血玉。

筆者所扮演的角色，是卧龍坊一家客棧的掌櫃。演出開始後，穿過一條昏暗的小巷，就進入了清朝的一個小鎮。這裏搭建了酒肆、當鋪、藥鋪、賭場……各種真實場景，而筆者作為客棧掌櫃，也真實的擁有了一間不大的客棧，甚至可以招攬客人入住，賺取銀兩。

除此之外，會有演員扮演的劇中人物，比如侍衞、當鋪朝奉、乞丐、小攤販等，他們會同你交談，與你嬉笑怒罵，彷彿大家真的是生活在那個年代的街坊四鄰。他們會像網絡遊戲中的NPC一樣，給你一些任務，告訴你很多線索。

在遊戲的概念裏，NPC（Non-Player Character）只做線性反饋，像編程好的機器人。而演劇演員卻擁有了情感，就像《西部世界》裏覺醒的人工智能，雖然有人設台詞，但是不會完全按照預設去反饋。

他們之間也會交談，對你説的任何話做出喜怒哀樂的回應，甚至發生爭執，衝突，而這些都是在你眼皮底下發生。

《皇都》劇照

在真實的的虛擬世界裏，你化身不同的角色，除了不能毆打演員，你可以做任何你認為合理的事情，當然你也會受到相應的懲罰。

比如你違反了當地的法律，會被巡捕抓起來。而你的目標，則是在這個特定的穿越時間裏，盡情的扮演和體驗你的角色。

這讓我想起《仙劍奇俠傳》遊戲開局，李逍遙被李大娘喊醒，然後開始對話。玩家控制李逍遙去當鋪賣東西，去領任務，刷怪……20年過去了，沒想到從線上變成了線下。

只不過，INX戲精學院做的演劇，在用最傳統的方式，實現了一個當代版、微型的《西部世界》。

02

按照INX戲精學院的説法，市面上觀賞類戲劇和沉浸式展覽眾多，但真正具有較強參與感的戲劇表現形式尚未出現。

隨着95後、00後成長，具有“表現欲”“參與感”的體驗需求逐漸旺盛。觀眾不再願意坐在觀眾席上，更願意參與到劇情中來。

抖音類短視頻的火爆也側面證明了一件事：95後有極強的表達欲。

演劇本質上來説，是對演戲模式的一種顛覆。表演過程中，觀眾無論怎麼想蓄意破壞劇情，在高互動自由式的體驗環境中，不用擔心劇本被打亂。與傳統戲劇注重劇情表演不同，演劇的演員是在演人。

這使得演劇和市面上絕大多數的近景話劇，有很大的區別，目前還有沒有哪個舞台劇敢把主動

權交給觀眾，讓演員隨時保持“警惕”。

包括和沉浸式戲劇《今夜無眠》相比，雖然演劇在舞台表演的功底上還是要欠些火候，在劇情的細膩程度上和世界觀的完整呈現上，也還略顯稚嫩。

不過演劇帶給人的沉浸感卻要更強，因為沉浸式戲劇的觀眾戴上面具後，是幽靈一樣的存在，對於故事的發展，是無能為力的。

演劇的觀眾，可以真真切切的和演員對話，可以任意走動，甚至在劇中擁有自己的產業，在追求沉浸感來講，演劇做的要更加極致。

演劇對標的本質上是《西部世界》

其實還有一類分支，那就是真人NPC的沉浸式密室逃脱。這種密室劇場，把密室逃脱和劇本殺結合起來，在幾年前就很火了。劇本殺”最初源自線下游戲“謀殺之謎”，是一款 LARP （實時角色扮演）遊戲，類似狼人殺。

不同遊戲的劇本內容各不相同，但是玩法基本大同小異：遊戲開始階段，每一名玩家選擇扮演劇本中的一個角色，其中有一名玩家會在其他玩家不知情的情況下扮演兇手，其他玩家需要在故事情節以及所搜尋到的證據的分析推理下，共同找出真兇。

目前市場上很多帶真人NPC的沉浸式密室，沉浸式密室同樣有真實的造景，故事劇情和真人演員。

大部分沉浸密室給人的感覺更像是在玩闖關遊戲，會有一種換上服裝玩密室逃脱或者狼人殺的感覺。

對於沉浸式密室來説，體驗者更注重推理、破解謎題、闖關的遊戲性體驗，至於NPC的演技和劇情部分，並不十分重要。

演劇某種意義上更像是幾種業態的混合體，但又有很大區別。

首先，密室逃脱的核心是解密+通關。本質上來説，是腦力博弈，但演劇弱化了遊戲性的元素，演劇劇場裏也極少有機關和謎題，更強化自由度和人的元素，也就是説，你完全可以通過自己的主觀意識，去改變故事走向。

比如在《皇都》中，有觀眾成功説服了侍衞，假裝賭錢，和侍衞裏應外合，把賭場端掉，正常劇本設定裏是沒有這個橋段的。

如果是密室劇場的NPC設定，這屬於演出事故，但對於演劇來説是被鼓勵甚至推崇的。

正是這種對自由度的開放，其趨近於真實世界的沉浸感是獨一無二的。

其次是演劇對於傳統文化的思考。本質上演劇還是一個劇，既然是劇，對歷史和文化會有充分的考慮，不能像遊戲一樣天馬行空。

除了北京的明清主題，INX戲精學院還計劃在青島做了民國主題、在陝西做了盛唐主題。

在每一個劇本中，也會進行歷史元素進行考究，比如服裝的還原度，道具和傢俱的採購，甚至演員的説話方式、大門上的對聯、戲樓裏的詩句，都做到儘可能的還原真實的歷史，通過這種方式，製造更極致的沉浸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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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

不過演劇的長期發展，還非常值得探討和驗證。

首先從商業模式上看，演劇劇場可能也會面臨復購率的問題，觀眾們體驗之後，會降低再次體驗的新鮮感，而舞台的搭建和劇本的撰寫有需要消耗大量的時間和精力，這會在一定程度上挑戰演劇劇目的持續性。

演劇一張門票近500元，客單價相對較高，為了做到極致沉浸，就需要照顧到每一個觀眾，每次開場，只能容納8~12人，近2小時的體驗時間，一定程度上限制了演劇的規模。把單個用户的體驗做到極致，就意味着放棄規模和流量。

而和話劇的商業模式相比，演劇模式太重，在投入上要比話劇更大，更像是自營的劇場，不但要自己搭台，還要自己唱戲。劇本非常受限制，缺乏了一定的靈活度和走向大熒幕的可能。

走IP引入，也許是個方向。也就是説，演劇最大的想象空間，不在那個小小的劇場裏，還是在跨界合作和機制輸出上。比如和影視劇合作，提供逼真的穿越式點映禮。和文旅小鎮合作，把一個鎮子打造成一個沉浸式的舞台，目前平遙已經做過類似的嘗試，相信演劇的出現，會給文旅行業提供新的思路。

其次在體驗感上，雖然可以做到極致的沉浸和帶入，但和能無限探索世界的電子遊戲相比，其新鮮度是有限的。沙盒遊戲的典型代表作，比如《輻射3》、《荒野大鏢客2》、《刺客信條》、《GTA5》等，都是巨大的世界和空間，因為空間的大小代表了探索的樂趣和可能性，而演劇因為場地的限制，只能在有限的空間裏活動，這制約了一定的探索樂趣。

而且隨着VR、AR和人工智能的進一步發展，也許很快就能造出帶有情感的機器人，甚至像《頭號玩家》一樣，帶上眼鏡，就可以去到一個個更加逼真、炫酷的世界中。比起遊戲的娛樂屬性來説，演劇主打的還是體驗。

至於讓觀眾去演這個點，還有待驗證。大部分人還是沒辦法做到隨心所欲的表達，哪怕是個內心戲豐富的戲精，真的演一個角色時，卻很難放開。但是誰還沒有個演員夢呢，抖音上隨處可見的年輕一代，意味着個性張揚的時代才已經到來，他們才是演劇未來的核心受眾吧。

至於演劇未來，究竟會偏戲劇藝術多一些，還是偏“第九藝術”遊戲多一些，還有待論證。

目前來看，演劇更多還是戲劇的一種。

因為演劇具備了戲劇4要素。演員、觀眾、故事、舞台。只不過“演員即觀眾”，“觀眾即演員”。這個是遊戲所不具備的。

從這個角度來説，我覺得演劇最大的價值在於，它用互聯網的思維，引入了一種新的交互方式，打破了傳統戲劇的門檻和制約，從而“拓寬了戲路”。將傳統戲劇和用户體驗深度結合，創造出一種新的娛樂方式。

在《西部世界》第二季最後一集裏，伯納德再次醒來時，自己在阿諾德留下的宅邸中。德洛麗絲穿好了人類世界的着裝，並製造了個新的夏洛特，等着伯納德。門外那真實的世界，正等着他們。

對於演劇來説，未來亦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