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佈參選後的拜登,如何面對自己的政治包袱?_風聞
观察者网用户_539670-2019-04-26 17:19
(**選·美 ID:**iAmElection)
“我們國家的核心價值、我們在國際上的地位、我們的民主制度,以及今天的美國所代表着的一切,都處在千鈞一髮之際。”
伴隨着一段三分半鐘的視頻,前副總統喬·拜登終於結束了外界長達數月的猜測,宣佈參加2020年總統大選。
拜登活躍政壇半個世紀之久,當過三十六年參議員、八年副總統,是美國最具知名度的政治家之一。作為目前民調中的頭名,他的參選意味着真正激烈的選戰現在已經開始。不過,在今日民主黨的環境下,拜登的政治生涯也充滿了爭議。如何面對這些爭議,將成為他選戰中最大的一個難題。
拜登有哪些政治包袱?
拜登從七十年代開始登上全國政治舞台。此後的四十年間,他所在的民主黨在不少議題上立場發生了很大變化。親歷這些變化又長期身居高位的拜登,在目前民主黨人關心的幾乎所有議題上都曾有過與今日民主黨主流立場相左的行為。這些政治包袱在接下來的民主黨初選中勢必成為對手的攻擊對象以及民眾的關注焦點。
這些包袱中近來最受關注的,莫過於他長期以來對女性的不合適的身體接觸。拜登對女性的身體接觸往往過於親密,引起不適,讓不少人感覺自己的私人空間受到了侵犯,以至於在他擔任副總統時期,因此落得個“首席按摩官”(massager-in-chief)的綽號。在當時的政壇和新聞界,這還只是個無傷大雅的笑話。但2017年末以來,隨着#MeToo運動興起,政客怎樣對待女性受到了更加嚴格的監督。從今年3月29日開始,陸續有女性站出來在媒體上發聲,指控拜登的身體接觸令她們不適。雖然這些指控的嚴重程度遠遠不及哈維·韋恩斯坦,也不能和艾爾·弗蘭肯,但仍可能給拜登的政治前途蒙上一層陰影。
#MeToo運動還牽扯出了一道舊傷疤,那就是1991年克拉倫斯·托馬斯法官的提名聽證會。在聽證會上,托馬斯曾經的女下屬阿妮塔·希爾(Anita Hill)指控托馬斯對她性騷擾。現場的白人男性參議員們苛刻地盤問希爾,質疑她的誠實,甚至還有人稱她患有“色情妄想”。作為參議院司法委員會主席主持會議的拜登任由這一切發生,而且沒有允許另外三名女性證人到場作證。隨着#MeToo運動逐漸生根,尤其是最高法院大法官佈雷特·卡瓦諾的提名聽證會之後,阿妮塔·希爾的往事重新走回公眾視野,不少女權主義者開始質疑拜登在此事件中扮演的角色。
拜登在1991年聽證會上扮演的角色不斷遭人質疑
在民主黨人關心的其他議題上,拜登過往的立場也難以讓今天的進步派民主黨人滿意。
上世紀80-90年代,拜登支持了一系列加重刑罰的法案和舉措。時至今日,這些政策導致美國陷入了刑事司法的危機,監禁率冠絕全球,監獄人滿為患,少數族裔遭受的打擊尤為沉重。今天民主黨的共識是刑事司法應當改革,大規模監禁的時代應當過去。雖然當時的不少重刑政策是民主黨的克林頓總統推行通過的,而且拜登現在也改變了看法,但他當時畢竟支持了這些政策,一些進步派民主黨人難免要找他秋後算賬。
2002年,拜登還為發動伊拉克戰爭投了贊成票,在美國社會普遍反思布什時代反恐戰爭的今天,這自然不是什麼光彩的記錄。
除此以外,他在民權、墮胎等問題上的立場也多有反覆。
拜登怎樣面對自己的政治包袱
從目前來看,拜登對待自己不同政治包袱的態度是不同的。在政策性的問題上,他很爽快地“改過自新”,支持目前民主黨主流所代表的政策,並承認自己以前的想法有時不對。比如在刑事司法問題上,拜登就在今年1月的一場發言中坦率地表示:“我以前關於刑事司法制度的想法並不總是對的。”他現在也堅稱自己支持墮胎。
但在最受關注的那些女性議題上,拜登的回應則顯得猶豫不決,既沒有堅決地為自己辯護,也沒有像一些進步派希望的那樣直接地向當事女性道歉。今年四月初,拜登回應了對他不適當身體接觸的指控:“我一直就是如此,這是我表現自己關心他們、聆聽他們的一種方式……但是社會規範現在已經變了,私人空間的邊界也變了。這一點我完全明白。”他似乎想要為自己辯解,但也沒有那麼理直氣壯;似乎想要承認自己的錯誤,但也沒有直接道歉。
他對阿妮塔·希爾事件的回應也是如此。過去一段時間,他屢次就希爾事件作出回應,但他的回應仍顯得既無力又無奈。比如,今年3月27日,拜登在一場頒獎會上表示:“直到今天,我都很後悔沒有能夠想辦法給她一場她應得的聽證會……我希望當時的自己能夠多做些什麼。不過我確實給托馬斯投了反對票。”這種回應方式很難讓任何人產生好感,也很可能使這項爭議一直持續下去,成為他競選中躲不開的一個坎。去年年底,希爾本人也曾做出回應,説拜登從未直接向自己道歉。
拜登參選後,民主黨已經有整整二十名候選人在角逐總統提名。本屆民主黨初選的候選人在種族、性別、性取向等方面的多元可謂前所未有,再加上特朗普當選後女性參與政治的熱情空前高漲,2020年候選人對女性的態度十分關鍵。之前拜登就身體接觸、希爾事件等的回應,都是在他正式宣佈參選之前。現在既然已經正式參選,女性問題勢必成為擺在他面前的一場大考。拜登如何面對這些政治包袱,可能決定着他總統征程的成敗。
**非戰之罪:**拜登的夢境與悲劇
實際上,拜登參加總統競選,其實自帶很多優勢。他有着半個世紀的從政經驗,與特朗普在白宮的胡作非為形成鮮明反差。他與奧巴馬搭檔,做了八年的副總統,積累了很高的知名度和威望。他政治立場温和,能與白人工薪階層打成一片,平易近人,親和力強。在特朗普時代亂成一團、毫無底線的政治運轉的襯托下,拜登的智識和風度顯得尤為珍貴。
但是,拜登的悲劇就在於,在目前這個選舉週期的特殊環境下,拜登的所有優勢都同時也是他的劣勢。他政壇經驗豐富,歷史包袱就多——他1972年第一次當選參議員時,距離本屆民主黨初選中最年輕的彼得·布第傑出生還有十年;政治立場温和,就不討新興的進步派喜歡;平易近人、親和力強,有時卻顯得過了頭,對身體接觸和私人空間的理解明顯不能適應時代;在政爭中保持風度,則會被指責對對手不夠強硬——就在兩個月前,他還因為説現任副總統邁克·彭斯是一個“不錯的人”而遭到激烈批評。
拜登的個人生活更加具有悲劇色彩。1972年,他第一次當選參議員後才幾周,他的第一任妻子和年僅一歲的女兒在車禍中喪命。2015年,正當拜登積極準備參加2016年總統競選時,他的長子博·拜登又因腦癌逝世。悲痛中的拜登最終決定放棄參加當年的競選。面對如此多的沉重打擊,拜登的道德勇氣至少應當使他獲得應有的尊嚴。
2016年大選中拜登為希拉里助選
可時移世易,今日美國的政治面貌與2016年相比就已經大不相同,遑論拜登的壯年時代。在今年的候選人如此多元的情況下,美國人未必會熱情支持一位年已78歲的白人男性。正當美國最需要這樣一位有經驗、有道德勇氣的政治家時,民主黨的主流輿論卻拋棄了他。
也正是因此,拜登對自己有着充足的自信,但有時也難以控制自信的尺度。今年年初,拜登在積極準備參選時,就曾私下裏説:“我認為我自己就是最有可能擊敗特朗普的候選人。”這個判斷不論最終是對是錯,至少現在看來是有一定依據的,也足以為他出來參選的決定撐腰。但他不久後又説:“我的履歷在所有候選人中是最進步的。”考慮到上面提到的各種政治包袱,這句話即使作為政治宣傳,也顯得太脱離現實。
這就是拜登,一個充滿悲劇、如履薄冰的民調頭名候選人。在目前這個階段,民調結果錯的比對的還多,沒有很高的預測價值。
拜登究竟能在通往總統之路上走多遠,我們拭目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