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絮,你媽喊你回家領盒飯_風聞
花儿街参考-花儿街参考官方账号-财经作者,曾任职中国企业家杂志、21世纪经济报2019-04-27 14:31
花兒街參考 · 出品
作者 | 和碩
編輯 | 林默
這世上有一種鳥,它生來就沒有腳,一生都只能在天上飛,它累了,就睡在風裏,它TM就是不能落在你們臉上,要不就死定了。
——楊絮他媽 · 大白楊
1
每一個珍惜三月春光,抓緊自拍的人,內心都充斥着對四月的恐懼的。
你們知道,我要發威了。
我,就是為你們帶來了楊絮的的大白楊本楊。
你愛或者不愛我,我都來到你臉上,不痛不癢。
我知道,這一個月你們被我騷擾到不行。
為了隔離我,你們把自己整成了生化戰士、絕地武士。
你們還給自己的小車車配了一個口罩。
為了跟我江湖不再相見,你們還一不小心釀成了火災。
聽説你們的奧運會羽毛球冠軍高崚為了她媽不過敏,直接把院內的8棵楊樹橫腰砍斷。
有人算過,在北京像我這樣的楊樹有200萬棵,每棵每年生出的白絮有30萬至1500萬枚,重約1公斤,合在一起就是2000噸。一頭大象5噸。
你以為這意味着,整個四月,首都人民的上空落下了400頭白色大象嗎?
想得美啊!大象長的多麼實在,我的體積多麼放飛。

我知道,你們討厭我,比見到前男友過的好還討厭。
當我看見精緻的小姐姐一個勁兒的噗噗噗,當我聽説抗住了風寒和流感的鋼鐵直男,因為一個小毛毛倒在了呼吸科前面,當華北人民的噴嚏連起來可以繞地球一圈,我也不是特別好意思。
蛋素,我又犯了什麼錯,我只是個想生寶寶的普通媽媽啊!
2
老公老公,不要擋在我面前。
雄楊樹的花序
這麼多年,一句“絮是柳精元”害我老公一直背鍋,人們罵他不要臉,公開對路人進行性騷擾。
路人不知道,我老公是個沉默的男人。雄楊不飛絮,這些年充滿表現力的都是姆們大女主。
雌楊樹的花序
在這個蠢蠢欲動的季節,當你們的熱搜榜天天擠滿了各種管不住下半身的熱點,姆們也要進行一年一度的交配。
得到了雄楊的花粉,姆們就會開花結果。
姆們的果實包裹着白絮,白絮包裹着種子。等到果實成熟裂開日,就是白絮就帶着種子隨風飄散時。
白絮,是姆們給孩子編織的隱形的翅膀,就像那些砸鍋賣鐵也要讓孩子在北上廣紮根的母親,姆們想的也是讓娃能在祖國各地落個户。
然而,我給了娃編織了翅膀,你們卻不讓姆們飛翔。
為了不讓本宮誕下龍胎,你們給本宮下了避孕的藥。
你們一手給本宮內服“抑花一號”,不許長花,一手給本宮外敷“花序疏除劑”,不許結果。
為一棵樹打的藥劑加人工費,要30多塊,只能遏制本宮一年。
2018年你們給30萬棵下了藥,也是沒少花錢。
你們也想出了一勞永逸的辦法——讓本宮變性。
你們對雌楊“高接換頭”,砍掉上半截,嫁接雄株。
這種手術很貴的,變性一棵大概要花500塊錢。一位熟練的醫生(園藝工人)一天也嫁接不了10棵。
而且,這種變性手術的方法,你們只能用來欺負那些長的矮的樹。
怪不得小時候麻麻總讓我們多睡覺、長大個兒。
最後,你們沒辦法了,撕下了後宮生活那温和虛偽的面紗,你們用高壓水槍噴淋,直接暴力相加。
有時候,看着脱髮的你們,想想你們對姆們的所作所為,我也懷疑過,你們是不是嫉妒我們濃密的毛髮。
我們終於成了,最受傷的一批。
這紫禁城裏,誰也不是上來就想給對方發盒飯的。我們也曾有塑料親友團的時光。
你們曾在千萬樹之中,一眼選中了我,讓我們移居到貴寶地,把我們種滿了大街小巷。
你們的校歌裏唱着“校園的大路兩旁有一排年輕的白楊”。
你們的兵哥哥説我們“根兒深,乾兒壯”,還要跟我們一起守邊疆。
當初你為我寫的詩,難道你都忘了嗎?
3
還記得我們是怎麼相識的嗎?
上世紀六七十年,北京的春天,是漫天黃沙的春天。
身處五大風沙區之中的北京,曾被聯合國環境規劃署歸為“世界沙漠化邊緣城市”。
那時,北京的森林覆蓋率僅為8.9%,城區行道樹僅餘87公里,公共綠地476公頃,區區6.41萬株樹木,八達嶺是一片中年危機的荒山禿嶺。
為了治理沙塵暴,全國上下掀起了植樹運動,北京還開展起了轟轟烈烈的“人民綠化戰爭”。
為了北京儘快綠起來,你們開始選秀女,當時跟我一起入選的還有楊樹、柳樹、杉樹、桉樹、泡桐、馬尾松等等。
最終,你們看上了我。
你們説我不挑水土,養護成本又低。
你們説我易繁殖,生長速度快,成活率高。
你們還説我又高又直,不會擋人車視線,是最好的行道樹品種。
關鍵是,還便宜。
這跟挑個個頭合適,不挑吃穿,能生養還好養活的老婆有啥區別。
當年,姆們毛白楊還是國家科技攻關的重點研究樹種。因為姆們女性白楊的易胖體質(雌株比雄株長的快長的粗棒),大批易縣雌株毛白楊從河北引進北京,瞬間種滿大街小巷。
在我們的拼命阻擋下,北京終於重見天日。
據1951年以來北京觀象台沙塵資料統計分析,20世紀50年代本市沙塵最嚴重,春季沙塵日數平均多達26天,60年代至80年代,沙塵日數有所下降,在10至20天之間波動,90年代以後明顯下降,沙塵日數平均不到5天。
那時,你們是這麼夸人家的。
“它沒有婆娑的姿態,沒有屈曲盤旋的虯枝,也許你要説它不美麗,如果美是專指“婆娑”或“橫斜逸出”之類而言,那麼白楊樹算不得樹中的好女子;但是它卻是偉岸,正直,樸質,嚴肅,也不缺乏温和,更不用提它的堅強不屈與挺拔,它是樹中的偉丈夫!”
為了表達對我的愛,你把我寫進了小學課本,讓祖國的花骨朵們背誦。
你把我寫進歌裏,在各大晚會上反覆傳唱。
很多美好的愛情都是以種樹開始。
可是,當我完成了祖國交給的綠化重任,成為了一箇中年婦女,你們就開始挑我的“小毛病”,就像討厭你們自己的媳婦兒話多那樣。
你們還搞了一場充滿直男癌氣息的“百萬雄楊進北京”活動。
可惜,那些媽寶男啊,從種下後第3年起,就開始生病。
今天,你要我們從你的世界裏消失,你忘記了當年的同甘共苦,這跟掛在你們熱搜榜上的那些負心漢有啥區別。
愛我的時候説“似花還似非花,也無人惜從教墜,縈損柔腸,困酣嬌眼,欲開還閉”,不愛我的時候説“癲狂柳絮隨風舞,輕薄桃花逐水流”。
你們人類總是這樣。
4
現在,你終於回想起姆們是怎麼來的,辣麼,你還記不記得北京上空的那些黃沙是怎麼來的?
沙塵天氣頻繁增加的那幾年,正好是內蒙古草原大規模加速破壞的10年之後。
想想,你們人類真的挺好玩的。
當年為了茂密的見不到邊的羊毛,幹掉了茂密的見不到邊的草場。
幹掉了茂密的見不到邊的草場後,你們迎來了質地輕盈、瀰漫天地的黃沙。
為了送走質地輕盈、瀰漫天地的黃沙,你們迎來了質地輕盈、瀰漫天地的楊絮。
你們戴着永恆的口罩,迎接流水的空中飄浮物。
據説你們已經把我們雌楊從綠化樹種中徹底除名,並研究出了“北林雄株1號”和“北林雄株2號”,兩個不飛絮且長得快的優質品種,並宣稱到2020年將基本實現“有絮不成災”。
願你們在直男的單一世界裏歲月靜好。
只是別忘了2005年,當北京發現了美國白蛾,你們開始大量噴灑藥劑,套路還是熟悉的套路,你們幫昆蟲絕育,散佈針對昆蟲的傳染病毒。終於,綠色奧運順利召開,美國白蛾被控制住了,與之相伴的,大量的本土昆蟲也從此銷聲匿跡了。
一個洞補好了,往往就是另一個洞被捅開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