粉轉黑 看英國記者扒昂山素季黑歷史_風聞
黄博宁-记者-北京、香港、悉尼三地媒体人2019-05-03 17:50
偶然間見到了英國前《獨立報》記者Peter Popham寫的《昂山素季與將軍》(The lady and the generals),終於把昂山將軍、昂山素季、軍政府、丹瑞、登盛、羅興亞等熱點捋了一遍。
昂山素季的父親昂山將軍,被譽為緬甸立國之父,在緬甸軍方和人民中間均有崇高地位,惜緬甸尚未獨立即死於暗殺。

面對複雜的民族、宗教及中央地方矛盾,緬甸軍政府1962年上台,以共產黨綱領執政。1988年,矛盾有所緩和,軍政府舉行大選,希望結束單一政黨長期執政的局面。
此時,昂山素季從英國回到緬甸,照顧生命垂危的母親。期間不斷有反對派勸進,希望她繼承父親旗幟,重新為緬甸民主奮鬥。43歲的昂山素季發表演講,一呼百應。她隨即帶領國家民主聯盟(NLD)在選舉中獲勝,一躍為緬甸民主派的領袖。
扒老底的記者
作者帶着尊敬和欽佩,對昂山素季進行探知,結果竟然“粉轉黑”。作者調查她在牛津大學時學習成績三流,對政治、哲學、經濟(PPE)專業不感興趣,想轉系到英文系,最後沒有成功。本科讀完,去美國讀研究生,又原因不明的退學,沒有完成學位。
昂山素季此後的主要身份是妻子和母親。她嫁給了牛津大學研究緬甸及藏文化的學者,斷斷續續寫些關於父親昂山的回憶錄,不過都無疾而終。她模模糊糊有再為緬甸效力的打算,不過從來沒有過清晰的意向或時間表。
有一次,她的同學問她,對英國學生抗議美國在英國增加軍事設施有何意見。她的回答是,這些女學生回家扮演好妻子和母親的角色更加重要。
1981年,昂山素季回國探親,軍政府得知反對派在聯繫她,問她是否有政治企圖,她表示沒有。1988年之前,她偶爾給各方寫文章。對於緬甸國內的情況,她的表態幾乎和緬甸官方一樣:緬甸是個單一黨派執政的國家,如何是保證國家的團結和統一。緬甸資源豐富,雖然還不富裕,但未來一定會找到出路。
昂山素季的政治生涯沒有上坡,直接登頂。斷斷續續20年的鐵窗生涯,非但沒有削減其政治威望,反而賦予其足夠的資本。2015年,昂山素季再次在選舉中獲勝,任國務資政一職,成為緬甸的實權人物。不過作者認為,昂山素季的實際政治能力不成熟甚至幼稚,與崇高的聲望並不匹配。
比如,剛獲釋不久出訪泰國時,她竟沒有事先通知泰國外交部。搞得泰國的外交部通過新聞才知道有這麼回事。再如,蒙古總統訪問緬甸想約她見面,可秘書的郵件電話都是有去無回。蒙古國總統親自上陣自己去約,電話中另一邊的回覆是,讓他把自己的簡歷寄過去。
訪問英國時,當地官員不得不帶着她參觀英國外交部。希望她搞明白,在英國外交大臣開口談公事之前,是已經有多少研究人員做過功課。作者看來,昂山素季不願意分享權力,也不願意給自己找個政策團隊。到底是鐵窗生涯讓她離羣索居,不知道人世間事物如何運作;還是本來性格孤單,所以軟禁對她也“不是特別折磨”,已經不得而知。
作者對昂山素季還有私人怨嫌。除了《昂山素季與將軍》,他還寫了一本昂山素季生平的傳記。寫完之後把書稿遞給了昂山素季,希望她至少能校正,以免出現事實性錯誤。結果各種途徑都毫無迴音,電話郵件不回,去辦公室預約找不到人。
最後他通過昂山素季的親戚找了一個見面的機會,提及此事,昂山素季表示不會對任何類似請求予以回應,以免被人看成是“授權傳記”。作者覺得受到了傷害,倒不是因為他的採訪或訂正要求被拒絕。而是,作為領袖的昂山素季可以更有禮貌、更有效率。不願意接受記者的要求無所謂,電話或郵件裏請工作人員禮節性回覆一下,也就省去後來的那麼多麻煩了。

走下神壇的昂山素季
緬甸人一直把昂山素季列為神。至於神到底能幹點什麼,誰也不知道。民主體制本就容不得神,非要神和民主嫁接在一起,只能是一出好戲。帶着光環不顯神性,卻在民主體制中如魚得水,有些人表示這不是他們預計的劇本。於是,這幾年羅興亞的問題浮了出來。
説來這也不是什麼新問題。當年若開邦的原住民因為緬甸中央政權的影響力增加跑到了孟加拉。英國人來了之後又把孟加拉人帶到若開邦。英國人對孟加拉人在若開邦的開墾很滿意,所以只管收租,不管又從孟加拉跑回來的原住民的土地主張。
二戰的時候,日本人看上了緬甸,策動緬甸的革命力量反抗英國,昂山將軍也是其中之一。多數緬甸本地人對英國人有意見,願意跟着有意“解放”他們的日本跑。可是跟着英國人來到緬甸的孟加拉人對英國人沒啥意見。英國人顯然也這麼認為,於是給了他們武器,希望他們幫助打日本人。
誰想到定居若開邦的孟加拉人(這時起被稱為羅興亞人)也不笨。他們拿了英國人的武器,沒有去打日本人,反而把槍口對準了若開邦原住民。信奉伊斯蘭教的羅興亞人和信奉佛教的若開邦原住民的樑子從此結下,民族宗教矛盾和土地經濟糾紛犬牙交錯,一筆爛賬無限發酵。
羅興亞人在緬甸已經生活了100多年,可現在還是黑人,沒有身份,不給户口。緬甸政府也覺得冤枉,不願意為當年英國人帶來的外來户買單。羅興亞人夾在中間,在某些人口比較集中的地區,因為強烈的存在感受到緬族的擠壓,不斷有打砸搶燒事件發生。雙方歷數新仇舊恨,今天你打我,明天我打你,了無窮盡。
這問題軍政府難辦,昂山素季也難辦。羅興亞人的悲劇中,英國人是罪魁禍首,受害者也要負上一部分責任。 “民主女神”的光環下,昂山素季有為羅興亞人發聲的道義。可她的支持者是全國人口絕大多數的緬族,得罪自己的選民基礎,她不願意。於是英國人埋下的雷,給了西方把昂山素季請下神壇的理由。

軍政府、佛教與昂山素季
羅興亞是緬甸複雜的宗教民族矛盾的縮影,反映大緬族主義,即佛教極端主義在緬甸的盛行。緬甸是佛教社會不假,但這不能保證,在任何條件下,緬族都是和平的民族。
封建時代,緬甸的世俗權力和宗教權力相互成全。國王通過得到高僧的認可而取得合法性,僧侶通過王室的施捨找到物質依靠。物質和精神上雙方各取所需。
君主供奉僧侶的傳統,隨着君主制的終結,在19世紀就已經結束,但其精神仍然根植緬甸。緬甸是亞洲唯一還有和尚在大街上化緣的國家。軍政府的將軍以及傳統的僧侶,都是“正統緬甸”的繼承者。在保護緬族的絕對優勢上,兩者有共同語言。
雙方都把穆斯林當成頭號敵人。每次有經濟問題,軍政府就不失時機的爆出民族和宗教衝突,平息事態。緬甸的僧侶們也比較保守,反民主、反世俗化,和昂山素季相去甚遠。
昂山素季雖然是佛教徒,可自幼在印度居住,又在英國生活了20年。她對佛教的理念,更接近世俗社會對非暴力抵抗、寬容的理解。作者認為,這種異域思想濃厚的佛教解讀,不被緬甸主流社會接受,僧侶們尤其不支持。即便是她忠實的追隨者,也多有保留。他們選擇昂山素季,因為沒有人比她更能得到國際社會的接受。
相反昂山素季與軍方的關係,遠沒有想象中壞。昂山將軍,是昂山素季與軍方無法分割的紐帶。在她看來,緬甸軍方就是昂山將軍的孩子,軍隊就是她的家人,無論發生了什麼,這一事實都無法改變。面對曾經囚禁她,剝奪她自由的軍方,她有親切感,覺得萬事都能商量。一張她和前緬甸總統登盛站在昂山將軍照片下的合影,説明了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