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平入洛”——倉促而荒唐的北進_風聞
淮南东路安抚使-淮南东路安抚使官方账号-用理解的心态读历史2019-05-05 16:36
提到南宋,人們總能首先想起來靖康之恥、宋室南渡、精忠岳飛,很少有人聽説過“端平入洛”這件事情,這是一個趙家皇帝夢想中興,本要有所作為成為不世雄主,不料卻偷雞不成反蝕把米的故事。
這個趙家皇帝叫趙昀,逝後廟號理宗,是南宋在位最長的皇帝,説起這個皇帝的野望,不得不提他先前相對灰暗的“傀儡”經歷。趙昀,初名趙與莒(後改名趙貴誠),是宋寧宗趙擴的遠房堂侄。作為宋室宗親,他是宋太祖趙匡胤之子趙德昭的十世孫,已經算是很遠的血緣關係了。宋寧宗趙擴因八名親生子皆幼年夭,命宰相史彌遠找尋品行端正的宗室繼承沂王王位,剛好就選中了趙與莒,因而他被領進宮成為了沂王繼承人,並改名趙貴誠。
宋理宗趙昀
公元1224年(宋寧宗嘉定十七年)寧宗駕崩,史彌遠聯同楊皇后假傳寧宗遺詔,廢太子趙竑為濟王,立趙貴誠為新帝,改名趙昀。
由此趙昀開始了長達十年的傀儡皇帝歲月,直到公元1233年冬天權臣史彌遠去世後,趙昀才算“自由”了,並且改明年為“端平元年”,似乎意味着新氣象的到來。
南宋權相史彌遠
這個“新氣象”跟此事的東亞國際形勢有着密不可分的關係,“端平入洛”也就此拉開了序幕:
一、滅完顏國恥“得雪”,撇權臣理宗“親政”
公元1232年(宋理宗紹定五年)冬,蒙古遣使來到京湖,商議宋蒙合作,夾擊金朝。宋朝中央大多表示贊同,認為此舉可以報靖康國恥。一直胸懷中興大志的趙昀把這看作是建不朽功業的天賜良機,讓史嵩之(史彌遠的大侄子)遣使答應了蒙古的要求。蒙古則答應滅金以後,將河南歸還給宋朝(宋金海上之盟何其相似),但雙方並沒有就河南地區的歸屬達成書面協議,只是一個模糊的口頭約定,這為後來留下了巨大的後患。金哀宗完顏守緒得知宋蒙結盟,也派使者前來爭取南宋的支持,竭力唇亡齒寒的道理。
大元滅國四十,以及西夏,夏亡及於我,我亡必及於宋。唇亡齒寒,自然之理。若與我連和,所以為我者,亦為彼也。
但趙昀拒絕了金哀宗的請求。趙昀任命史嵩之為京湖制置使(南宋中部戰區司令官),主持滅金事宜。公元1233年(紹定六年),宋軍出兵攻佔鄧、唐等州,一隻腳踏進中原,切斷了金哀宗逃跑的退路,併為進攻中原的蒙古軍隊提供幾十萬擔軍糧(為什麼要為蒙古軍提供軍糧,後面會提到),隨後名將孟珙率軍與蒙軍會攻金哀宗最後的據點蔡州。公元1234年(端平元年)正月,蔡州城破,金哀宗自縊而死,孟珙與蒙古約分金哀宗遺骸,各自歸國。南宋似乎實現了“刷會稽之恥,復齊襄之仇”。
京湖脊樑孟珙
當金哀宗的遺體以及金國俘虜被押送到臨安的時候,興奮異常的趙昀親往太廟告捷:世仇金國已滅,靖康之恥終於一洗而淨。前一年束縛自己數十年的權臣史彌遠已經去世,趙昀揚眉吐氣,似乎屬於趙昀的時代就要來臨了?
二、棄空城蒙軍北撤,復三京宋廷思進
前文提到宋蒙聯合滅金以後,宋蒙約定大致以蔡州為界,但沒有明確規定邊界線,雙方對待地盤如此模糊,中原成了權力真空。這究竟是處於什麼目的,我們得到最後才能得出結論。
現實的情況是,蒙古人攻破蔡州滅亡金國之後全軍北撤了,而且撤的還挺遠,一溜煙跑到黃河以北去了,好不容易打下來的地盤説不要就不要了,蒙古人這是吃錯藥了嗎?事實證明,沒有,他們不得不撤,再不撤就要餓死了。中原地區是蒙金戰爭的主要戰區,經過百年前的靖康之變和建炎南渡,中原日漸凋敝,而數十年後來自草原的劫掠更使得曾經最繁華的中原,遭遇兵禍,茂草長林,白骨相望。人煙稀少,土地荒廢,此時的中原已經無力供養任何一支軍隊了。
蒙古大汗窩闊台考慮到糧草不足、天氣轉熱等原因,將主力北撤黃河以北,河南就成了無人佔領的地區。在黃河南邊的只有大將速不台和塔察兒兩支機動部隊,其餘的守備部隊都是原金兵投降蒙古被改編的漢軍:劉福為河南道總管,都元帥張柔屯徐州。宋蒙雙方就這樣靜靜地對峙着,雖然都沒有大動作,但是看似安定的邊境上正埋伏着洶湧的暗流。
蒙古第二代汗孛兒只斤·窩闊台
在蒙古人看來,中原是殘破不堪、無人問津的“雞肋”,但對於南宋朝廷來説,文章可就多了,趙昀不是剛剛“親政”,想要有一番大作為嗎?還有什麼比“北伐中原,收復失地”更大的課題?有請陸放翁:
死去元知萬事空,但悲不見九州同。 王師北定中原日,家祭無忘告乃翁。——陸游《示兒》
在南宋,“收復故土”是永遠的“政治正確”,誰反對北伐誰就是“漢奸”。
既然皇帝有這個心,那麼想從龍有功的人自然而然會主動貼上來。新任宰相鄭清之採納了趙範、趙葵兄弟提出的“踞關守河”的建議,即“西守潼關、北依黃河”與蒙古對峙,實際上是照搬金國抵抗蒙古的套路,金國以此抵擋了蒙古南侵二十年,使得蒙古無法迂迴背後,只能正面強行突破防線。但是潼關、黃河都遠在北方几百公里以外,宋朝丟失這些地區已經長達一百年,想要重新奪回黃河沿線,這需要收復包括東京、西京和南京三京在內的中原地帶(北京在黃河以北)。但在“少壯派”們看來,此時的中原是一片真空區,這是天賜良機,三京唾手可得,官家將帶領我們立下不世之功?
三、爭權柄各懷心事,立君威舉棋不定
事情可能並沒有“少壯派”們想的那麼輕鬆,他們當然是想借滅金之威一鼓作氣收復中原,建立百年來的不世之功,但現實很骨感。
一方面,朝廷中的舊勢力,他們不見得會支持。史彌遠的侄子,這時候的兵部尚書、荊湖制置使史嵩之,副相喬行簡以及各大軍頭等多數大臣均持反對意見,認為已經被戰亂破壞殆盡的中原地帶無法提供糧草,三京皆在百里之外,百年前黃河奪淮,再入中原困難重重。再加上宋朝由於丟失了西北,戰馬奇缺,軍隊以步兵為主,機動力有限,無法在中原廣闊的地盤上與蒙古人的騎兵作戰。
今邊面遼闊,出師非止一途,陛下之將,足當一面者幾人?勇而鬥者幾人?智而善謀者幾人?”“陛下之兵,能戰者幾萬?分道而趣京、洛者幾萬?留屯而守淮、襄者幾萬?
我朝與北方邊境長達數千公里,出兵可能並不只有一條路,又有幾員猛將能夠獨當一面,能戰之兵又有多少?
移江、淮甲兵以守無用之空城,運江、淮金谷以治不耕之廢壤,富庶之效未期,根本之弊立見。
調遣兩淮精鋭守空城,運送江淮地區的糧食去荒廢的中原,難以達到兼濟地方的目的。
蒙古非金仇可比,當選將、練兵、儲財、積粟,自固吾圉。
我朝對蒙古沒有金國的世仇,應當做的是富國強兵,扎牢藩籬,守好自己的一畝三分地。
以上建議雖然有為了反對而反對的因素,但確實陳述了不少客觀上的困難。
另一方面,作為“少壯派”們,想要藉此機會立下不世之功,從而在朝廷上佔據優勢就必須在戰功上超過舊黨,舊黨在對金戰爭中佔盡了風頭,特別是荊湖制置使史嵩之。
京湖制置使史嵩之
滿懷壯志的趙昀聽到“少壯派”們看似完美的計劃的時候,自然贊成出兵,並且多次派人派人拜謁位於西京的祖陵,以顯示其收復故土的志向;但是同時受到各路重臣的阻撓,也不得不慎重考慮,最終決策的天平會倒向哪一方?
四、寧抗旨京湖拖沓,執意行兩淮發兵
這時候,新任右相兼樞密使鄭清之站出來了,他也是權臣史彌遠一手提拔的,但他主張支持北進中原,原因很簡單,他也想成為新朝的寵兒。
得到了宰相的支持,趙昀就更有底氣了,下達了進兵中原的命令。
端平元年基本形勢
但是執行的北宋各大戰區長官們,並不都願意完全執行皇帝的命令,這裏我們要大概瞭解一下南宋主要的戰區設置。由於《紹興和議》規定兩國以東到淮河西至大散關為界,因此南宋朝廷需要維持數千公里的漫長邊防線,根據山川地理形式,這條主要防線被分為三大塊,由東至西分別為兩淮(淮東路、淮西路)、京湖(京西南路、荊湖北路)、四川(利州、夔州等路)三大戰區,另外還有一個沿江機動的戰區,各設制置使。
這四大戰區裏,兩淮制置使為趙葵(趙範的弟弟)自然支持北進,中部的京湖制置使史嵩之以京湖久災無力北進為由拖延怠慢(實際原因大家都懂了)。
沿江制置使吳潛更是反對北進,認為北進中原,徒勞無獲。
河南取之雖易,守之則難,兵戎之資,所費何巨!民窮不堪,激而為變,今日之事,豈可輕議!
但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你們不去,我自己去,於是只有兩淮的主力六萬出師了,僅以兩淮兵進中原,可想而知趙昀和他的小夥伴們是有多急於建功立業,同時對於困難的估計是有多不足,準備是有多倉促。總之就這樣,轟轟烈烈的以收復三京進而搶佔黃河防線為目標的北上就此開始了,畢竟這是靖康之變後,宋朝軍隊第一次扛着宋旗幟,揚眉吐氣進入故土。南宋朝廷會遇到什麼挑戰,結果如何呢?我們來看看宋軍在中原的遭遇。
五、收兩京遍插宋旗,苦南軍入洛無糧
這邊蒙古人,雖然暫時無法控制住中原,但也不想把這塊蛋糕輕易讓給宋人,他們效仿一百年前宋朝東京留守杜充掘開黃河,氾濫中原,阻止金兵南下的方法,掘開黃河金堤,導致開封以南形成大片黃泛區,本就荒廢的中原頓時又成澤國,造成了後勤供應的巨大困難,此時的中原故土不僅沒有蒙古人,就是老百姓也找不着幾户,就地採購糧草也極其困難。
1234(端平元年)年六月初,淮西廬州知州全子才率淮西兵一萬餘人為先鋒率先進軍中原,首先收復的是南京應天府(此時為金歸德府)。七月五日,經過艱難的行軍,才收復東京開封府,繼而收復鄭州,這是靖康之後,宋朝軍隊第一次進入開封,百年前的岳飛也沒能實現這一目標,表面上確實值得慶賀,消息傳到臨安,興奮的趙昀立馬給“功臣”們加官進爵。但此時中原的局勢恐怕只有兩淮的兵將們能夠體會。經歷靖康之難和數十年的蒙金戰爭,“清明上河圖"所描繪的繁華都市早已不復存在。曾經擁有百萬人口人口的世界第一大城市東京開封,如今守軍不過數百,平民不過數千人。宋軍戰戰兢兢穿過"荊棘遺骸"的破敗的廢墟,耳聽目睹,都是當地軍民描述蒙古人屠城殺戮之慘事,更嚴重的問題是後勤,是糧草問題。
淮西前鋒全子才經過“黃泛區”進軍中原
因糧草缺乏,全子才進入開封后沒有進一步行動。半個月後,趙葵率五萬兩淮主力由泗州抵達開封,到達開封后責問全子才為何不收復洛陽。糧草供應是史嵩之負責,由於史嵩之反對出兵,故意拖延糧草供應,上下不一,互相掣肘的問題開始初步出現。
既然已經拿下了河南三京中的兩京,西京洛陽又近在咫尺,臨安的趙昀不管此時中原的實際情況,迫不及待的要求宋軍快馬加鞭乘勢收復西京。
蒙古人會坐視南宋朝廷達成目標嗎?窩闊台得知宋軍進入中原,馬上命令大軍自山西河北一帶出發準備對宋軍發起攻擊,短時間內出現在了黃河北岸,宋軍的形勢相當危急。
宋軍到達開封
趙葵率主力進入開封次日,就命令大將徐敏子、楊義分別率軍梯次向洛陽進發。由於糧道漫長和北上宋軍在開封一代賑災,宋軍當時再無多餘糧草。趙葵滿心希望迅速佔領洛陽,以洛陽糧倉解決北伐宋軍糧食困難。徐敏子也是信心滿滿,多方部署,準備奔襲而一鼓拿下洛陽。然而,宋軍悄悄潛伏靠近洛陽,大噪而入,再次毛骨悚然着大吃一驚,洛陽宛如死城,除卻破敗但不乏巍峨的城牆,以及屈指可數的建築物之外,廢墟之外還是廢墟,比東京開封更為殘破。
而此時的蒙古人卻已經悄悄完成了對宋軍的部署。
六、擺圈套蒙古反擊,列大陣宋軍力戰
由於全線缺糧,進入洛陽的宋軍所帶口糧僅為五至八天之用,無奈洛陽又籌不到糧,只得採篙和麪作餅充飢。這邊蒙古人毫不猶豫地不宣而戰,向宋軍第二梯隊萬餘人發起了攻擊,宋軍不支,溺水者無數,蒙軍相對輕鬆的解決掉了行軍途中的這部分宋軍,就此隔絕了開封和洛陽之間的聯繫,進入洛陽的徐敏子所部成為了孤軍。這一戰實際上標誌着宋蒙聯盟的破裂,也是長達四十餘年宋蒙之戰開始的標誌。
蒙軍在擊敗宋軍第二梯隊以後,開始合圍洛陽。此時洛陽和開封之間已經被蒙軍阻隔,徐敏子所部孤懸洛陽,態勢險惡。既無糧草,更無援兵,宋軍要堅守破敗不堪的洛陽談何容易。無奈,徐敏子當機立斷,棄守空城,向開封方向突圍。當天,不等蒙軍準備妥當,徐敏子率宋軍東渡洛水,背水結陣,與洛水沿岸蒙軍對峙。
次日黎明,蒙軍塔察兒所部主力當先發起攻擊。相比蒙軍對花剌子模帝國,金帝國,阿巴斯帝國等摧枯拉朽,宋蒙戰爭是蒙古帝國在歐亞大陸發起諸多侵略滅國戰爭中最為持久的戰爭,南宋以山川地理優勢加上細心經營抵擋了蒙古四十餘年的屢次進攻。
此刻兩淮軍隊以嚴密的步兵方陣和領先的器械,與騎射無敵的蒙古騎兵野戰,相持不落下風,鏖戰到午後,戰場進入膠着。然而,這時的宋軍處於斷糧狀態,終究會在蒙古騎兵的輪番打擊下不支。徐敏子覺得向東突圍已經不可能,於是決定改由南向突圍,直接回京湖和兩淮,但力戰不支的宋軍還是在突圍的過程中失去了陣型,從而成為潰軍,之後就成為了蒙古騎兵屠宰的牛羊,最終這支兩淮精鋭只有數千人回到宋境,而徐敏子回去以後因為替戰敗背黑鍋,之後一蹶不振。
七、略中原損兵折將,悔開釁趙昀罪己
宋軍入洛遭到潰敗,消息傳到開封后,主帥趙葵和全子才知道大事不好,商量了半天還是認為只有撤軍才最保險。否則在洛陽和河北的蒙古大軍一旦合圍,開封宋軍的下場可想而知。隨即召集部隊整裝出發。由於在撤退之前,他們沒跟士兵們交代清楚,所以士兵們都以為是去增援洛陽,結果出城之後才發現是往回走,頓時人心大亂,其實這個時候蒙古大軍還沒有到。宋軍在撤軍途中極無紀律,致使後軍潰散,全部輜重遺棄在了中原。
至此,兩淮主力損失近半,也為後來蒙古反擊首先拿淮西開刀埋下了伏筆。持續僅兩三個月的“端平入洛”可以宣告失敗。
宋理宗趙昀經此一戰,偷雞不成蝕把米,本來想露臉結果把屁股給露出來了。這給了趙昀一記十足的悶棍。他首先處理了主戰官員與將領:趙葵、全子才官階各削一秩;徐敏子削三秩、放罷;楊義等停職。
之後,趙昀憤而下罪己詔,承認自己的倉促貪功。
兵民之死戰鬥,户口之困流離,室廬靡村,胳胔相望,是皆明不能燭,德有未孚,上無以格天心,下無以定民志。
託予小子不替上帝名,欲圖紹復之功,豈期輕動於師幹,反以激成於邊禍,至延強敵,薦食神州。
斬桑伐棗破屋流離之狀,朕既不得見;慈父幼子寡婦哭泣之聲,朕亦不得聞。
從此以後,趙昀在對外問題上愈發保守,可以説“端平入洛”給了他巨大的打擊。
這一事件,史家詬病多多,多認為宋理宗負約蒙古激發了蒙古侵略宋帝國的戰爭。表面上確實如此,蒙古人在中原擺下圈套就是為了等南宋自己來鑽,南宋君臣急功好利給了窩闊台南侵的口實。但實際上,耶律楚材等謀士早就為蒙古獻策先謀犯蜀、順流而下窺江南。侵略南宋,一直是明擺着的目標,南宋朝堂不是傻子的話應該也是看得出的,因此可以認為北進中原是一個理想的擴大緩衝區的戰略影響下的行動,但操作為之過急。
勸其先謀犯蜀、順流而下窺江南。
以上是耶律楚才給窩闊台《平南之策》當中的一句話。
之後的事情就很明白了,蒙古人立刻發起了持續五年之久的第一次宋蒙戰爭,四十五年後,宋朝亡於廣東崖山。
對於“端平入洛”的認識:
1、“端平入洛”引來了蒙古人的征伐?
一直以來有一種認識,覺得是南宋的“端平入洛”引來的蒙古攻宋。但實際上,宋軍不進軍中原,蒙古人照樣會攻宋。就在宋軍發起端平入洛的同月,窩闊台就曾説“今中原,西夏,高麗,回鶻諸國盡以臣附,惟東南一隅,尚阻聲教。朕欲躬行天討,卿等以為何如?”
大將塔察兒回答道:“臣雖駑鈍,願仗天威,掃清浙淮,何勞大駕親臨不測之地哉!”作為剛剛興起的遊牧民族,強烈的擴張掠奪野心根本不需要什麼敗不敗盟,侵宋的計劃早已是蒙古人的計劃中。
2、南宋進軍中原到底是為了什麼?
在明確了宋蒙戰爭不可避免這樣一個重大的基本問題之後,應該説端平入洛在戰略上是可取的,趁着敵人在兩次戰爭之間短暫的間歇,增加自己的領土,加大防禦縱深,為將來持續日久的戰爭做好緩衝,總比把戰火直接引到南宋國土上好。
3、端平入洛為什麼會失敗?
撇開這一行動的科學性,端平入洛行動本身關鍵是輸在了全盤的規劃和具體的執行方面:
(1)南宋高層戰和策略的舉棋不定,導致最高層的意志得不到堅定地執行;
(2)上下不一,權力的鬥爭導致無法集中全力去支持進兵中原,最終導致實際出兵的只有兩淮主力,京湖方面只願意負責糧草後勤,如果能夠多線出兵,也許結果不會這麼慘;
(3)後勤,雖然中原殘破,進軍的後勤補給是大問題,但是並不是完全不可行,就在此前一年,京湖方面還支援蒙古軍幾十萬擔糧草,端平入洛的後勤問題關鍵還是各方掣肘,各自有各自的打算,本質上還是內部問題。
端平入洛,本身可行性並不高,總體戰略沒有問題,但私以為南宋有比“入洛”更好的選擇。在南宋需要延長防守縱深的大背景下,進軍中原本沒有錯,但中原的殘破,經濟基本盤失去的情況是客觀存在的,農耕政權的軍事行動,向來成本奇高,對農業生產和組織調度的依賴性是其他遊牧政權所無法比擬的,捨棄黃河到宋金邊界之間幾百公里荒無人煙的地區而直接以巨大的成本去奪取幾乎是孤城的開封洛陽,無異於沒有根基的空中樓閣,即便奪取了也幾乎無法固守,更無法進取黃河沿線,早晚會被圍城進而失敗,也就失去了進軍中原的意義。
馬後炮一下,筆者認為,在當時的背景下,南宋統治者應當沉下心來,嚴密規劃進取中原,重塑經濟基本盤才是根本的選擇,即以現有宋境為基礎,逐步往北恢復中原的生產,進而固民,重建城池,一步步往黃河推進,有了經濟基礎,軍事才有保障,至於戰守之策,又是另一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