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亞洲,10萬受僱於美國的“鑑黃師”幹着全網最髒的工作,有人發瘋,有人自殺…_風聞
已注销用户-2019-05-05 15:33
你聽説過“鑑黃師”嗎?
很多人在第一次聽到這個職業時,可能會露出謎一般的微笑,或許還會有人開玩笑,想自告奮勇報個名,去體驗一把這份工作。
圖片截取自知乎
其實,所謂“鑑黃師”,説起來也很簡單。
他們是那些審核恐怖黃暴及極端內容的網絡工作者之一,看到少兒不宜的內容,一頓刪刪刪,以此維護網絡環境的純淨。
大家都樂於對此類特殊職業進行調侃,卻經常會忽視其背後的壓力與爭議,也沒人知道這些“把關者”,每天都在經歷着什麼。
這也是紀錄片《網絡審查員》揭開的謎題。
紀錄片《網絡審查員》(The Cleaners)
作為2018年聖丹斯電影節展映影片之一,《網絡審查員》自上映以來就備受關注。
這也是一部特殊的作品——**由日本NHK出品、德國導演拍攝、拍攝地在菲律賓,內容卻反映了歐美網絡現狀,**如此錯綜複雜的陣容,似乎與縱橫交錯的互聯網相映成趣。
**這也恰恰説明網絡時代,沒有人可以置身事外,人與人之間息息相關。**地球另一端一羣不知名的小人物,也在無形中影響世界。
這是全網絡最髒的工作
美國加利福尼亞州的硅谷,陽光晴好。
這裏是Facebook、谷歌、推特等互聯網科技巨頭的聚集地,全世界最聰明的腦袋匯聚於此,在談笑風生之間悄然改變時代。
在這裏工作的大多數人,多多少少還是對從事的工作充滿信心的,正如Facebook創始人小扎時常在演講會上分享的那樣:
社交媒體的誕生是新時代的福利,所有人都有機會、有權利,與他人分享任何事。
圖片來源於紀錄片《網絡審查員》
Facebook產品經理馬丁·尼茲也對此深信不疑,不過他在一開始的時候是認為,他們只是搞搞數學和算法,提供內容匯聚的平台。
他們本身,並不對平台上的內容負責。
圖片來源於紀錄片《網絡審查員》
直到越來越多的受眾發現,貓咪欄目的視頻裏會混雜着性愛片段,美食圖片集裏也時不時會有血肉模糊的圖片現身。
有些事,僅靠“數學和算法”是無能為力的,必須有人來採取一些行動,比如在每分鐘產出500小時視頻的YouTube以及每分鐘產生250萬條信息的Facebook,進行篩選。
那些把關的人,也就是所謂的網絡審查員。
圖片來源於紀錄片《網絡審查員》
與硅谷明亮開放的景象不同,從事這部分工作的人們的工作環境,顯得昏暗又逼仄。
他們也不在硅谷,而在菲律賓首都馬尼拉。
因為這裏“低端”勞動力密集,人工成本低廉,通過外包公司僱傭,時薪只要1美元。
圖片來源於紀錄片《網絡審查員》
為了避免外界不必要的好奇與爭議,這些工作人員一入職就簽署了保密協議。他們被光鮮亮麗的科技公司藏匿在數字浪潮的海底,與全網絡最骯髒、最噁心的工作為伴。
圖片來源於紀錄片《網絡審查員》
上圖這位面色凝重的大媽,就是其中一員。
她負責審核色情信息,每天的工作量是25000條圖片或視頻,如果遇到明顯的裸體或性愛內容,需要她及時按下刪除鍵。
大媽表示,自己原來也是一枚“小清新”,對色情俚語和情趣用品一竅不通,但從事的工作讓她不得不正視這種傳統文化的禁忌。
在入職培訓中,她對那些原本不敢提的東西愈發熟悉,也會自發地在業餘時間“學習”。
圖片來源於紀錄片《網絡審查員》
當然,由於每天看太多男男女女的裸體,連做夢的內容都變得不可描述了起來。
這讓她感到很罪惡,畢竟在亞洲人傳統觀念中,每天都沉浸於這些東西,“很不正經”。
圖片來源於紀錄片《網絡審查員》
與滿面尷尬的大媽相比,同為審核員的小姑娘丹尼斯,坦言這份工作是在挑戰底線。
她負責審核的也是色情版塊,只不過更多的與強暴、侵犯、戀童癖等有關。
圖片來源於紀錄片《網絡審查員》
她看到過一個大約六歲的小女孩,被成年人肆意玩弄和凌辱,女孩臉上寫滿了驚慌。
“這些事情對於我而言,是不可饒恕的。****”
圖片來源於紀錄片《網絡審查員》
一開始接手工作,丹尼斯的日常是在流淚與嘔吐中度過,但擦乾眼淚,依舊要審核。
公司硬性規定,對於實在無法接受的畫面,每天只有最多3次的“跳過”機會。
與公司簽署的合同讓她無法輕易退出,再怎麼痛苦,也得完成每天日常工作量的KPI。
圖片來源於紀錄片《網絡審查員》
**另一位已經做了媽媽的審核員,倒是顯得淡然許多。**她負責的是恐怖、暴力行為版塊,入職培訓時就被要求,記清美國國土安全部加以封鎖的37個恐怖組織名單,還必須對它們各自的口號、旗幟等等“如數家珍”。
圖片來源於紀錄片《網絡審查員》
不是沒有過難以忍受的艱難時刻,尤其在生完寶寶後,看到恐怖分子所做的可怕行徑,會對孩子未來成長的環境感到非常焦慮。但久而久之,也就變得冷淡和麻木了。
畢竟,她是已經目睹過數百次斬首的人。
圖片來源於紀錄片《網絡審查員》
她説,在審核視頻時,如果看到恐怖分子拿的是大砍刀,會稍感寬慰,這意味着受害者被斬首時會少受一些苦,直接人頭落地;
最絕望的是那種不鋒利的小刀,受害者會被一點點割下頭顱,整個過程持續幾分鐘。
她嘆息道:“這真的是很難做的工作。”
圖片來源於紀錄片《網絡審查員》
有人發瘋,有人自殺
但他們別無選擇
鮑勃是一個兩歲孩子的父親,也是自殺自殘版塊的網絡審查員。
對外,他宣稱自己為硅谷的大公司工作,在馬尼拉擔任的是類似數據分析員的崗位。
但只有他自己知道,每天是如何看着一個個鮮活生命自我傷害或離去,而無能為力。
圖片來源於紀錄片《網絡審查員》
日復一日地沉浸於自殺及自殘信息,每天8-10小時的高強度工作,讓鮑勃疲憊不堪。
他身邊有同事患上了抑鬱症,也有人精神失常,最近還有一名同事上吊自殺。
對於這樣的事情,公司內部總是諱莫如深的,他們不好問也不敢問每年到底有多少從事該工作的人出問題,只是小心觀察着。
興許坐你隔壁的人,明天就會傳來壞消息。
圖片來源於紀錄片《網絡審查員》
如果説有什麼能支撐着鮑勃不在如此負面的日常中崩潰,那就是他的兒子。下班回家,他照例會在沉睡孩子的額上留下一個吻。
“你一定要為自己找到支撐點,家人也好愛好也好,要學會抵禦負面信息的入侵。****”
圖片來源於紀錄片《網絡審查員》
另一位剛剛入職審查員的小夥子,則把這個支撐點定義為個人的興趣愛好——打電玩、逛夜店或給自己心儀的女團打call。
總之,一定要讓自己專注於美好的事物。
圖片來源於紀錄片《網絡審查員》
不過無論是鮑勃還是這個小夥子,都有着一個共同的原因,讓他們無法輕易辭職。
苛刻的入職合同及可能承擔的高昂違約金是一個方面,另一方面是,他們真的需要錢。
作為貧富分化最為嚴重的發展中國家之一,菲律賓政府的一份官方報告把家庭年收入低端的30%歸於貧困家庭,他們的平均年收入約1351.8美元,月收入約112.65美元。
其餘的70%,月收入也只有490.22美元。
菲律賓首都馬尼拉
(圖片來源於網絡,版權歸作者所有)
相比較而言,在西方國家看來毫不起眼的“時薪1美元”,在菲律賓卻是高薪,更何況,還有“硅谷大公司”的背書與誘惑力。
鮑勃要養家餬口,剛入職的小夥子也有一大家子人要養活,雖然受供養的家人,往往並不清楚家庭成員做的究竟是怎樣的工作。
圖片來源於紀錄片《網絡審查員》
但他們有的選嗎?並沒有。
不要求很高的學歷,沒有高不可攀的專業門檻,培訓後即可上崗,薪水也足夠誘人。
底層的家庭條件和跨越階級的美好理想才是網絡審查員們選擇這份工作的根本原因。
這也是為什麼曾被性犯罪與兒童色情畫面折磨得落淚的丹尼斯,仍舊選擇留下來。
圖片來源於紀錄片《網絡審查員》
從小在垃圾場長大、母親是拾荒者的她,如果不做這個,她真的想不出還有哪些“時薪1美元”的工作是自己可以勝任的。
到頭來,也許會重返垃圾場,撿破爛為生。
圖片來源於紀錄片《網絡審查員》
片中透露,美國科技公司在菲律賓的外包內容審查員人數超過了100000人,Facebook在全球的外包僱傭工人已達20000名。
紀錄片接觸與採訪到的網絡審查員,也許僅是全員的幾萬分之一,但可以想象,他們從事這份工作的動機、面臨的壓力大同小異。
痛苦與堅持、無奈與忍受、懷疑與重塑……在我們看不到的角落,這羣信息的把關者、垃圾內容的清道夫,正埋頭苦幹着。
理想主義的純粹VS言論自由的質疑
雖然各有各的壓力與崩潰、堅持與振作,這羣受教育程度不高、家境貧寒的網絡審查員們,卻無一例外地顯露出理想主義傾向。
有人覺得,身為網絡環境的守護者,自己應該對這份難熬的工作充滿熱情。
圖片來源於紀錄片《網絡審查員》
他們的責任,就是防堵網絡上的罪惡。
圖片來源於紀錄片《網絡審查員》
而全世界各地的人們之所以能夠享受社交媒體帶來的便利與有趣,也正是因為有他們,以犧牲個人為代價,付出最大的努力。
圖片來源於紀錄片《網絡審查員》
籍籍無名的網絡審查員堅持着內心認定的使命感,可他們的工作,並不能得到所有人的理解。因為在另一些人看來,提前按下“保留”或“刪除”,是對言論自由的侵害。
圖片來源於紀錄片《網絡審查員》
**美國一位創作裸體畫作的藝術家,一直不能理解為何只要有裸體存在,就一定會與色情掛鈎。**在她看來,裸體只是一種藝術表現形式,但根據網絡審查員們的操作規則,只要有裸體出現,那麼按下的一定是刪除鍵。
這位藝術家也因此被封號多次。
圖片來源於紀錄片《網絡審查員》
恐怖暴力內容也面臨着類似的兩難處境。
以薩達姆被施以絞刑的圖片視頻為例,從內容上來看,它涉及到恐怖主義及暴力血腥,是網絡審查員們應該要清理的範疇。
但從其他角度來看,這是極為重要的歷史事件和新聞素材,網絡審查員並沒有資格剝奪公眾對此的知情權,到頭來,他們可能會選擇保留相關片段,關鍵部分加上馬賽克。
圖片來源於紀錄片《網絡審查員》
正如前谷歌及推特政策制定者Nocole Wong所説,困境永遠存在,但他們有責任做出決定,是非對錯唯有留給歷史去評判。
圖片來源於紀錄片《網絡審查員》
但諸如谷歌推特之類的大公司真的有權利替人們做決定嗎?聯合國言論自由權特別報告員大衞 · 凱伊則認為,第一道信息的閘門長久地掌握在互聯網科技公司手裏,最終會對人們的批判性思考能力造成損害。
網絡審查機制的存在,隱隱令人感到不安。
圖片來源於紀錄片《網絡審查員》
網絡審查員的存在,或許就像一個悖論。
我們無法去評價,審查員們主觀選擇刪除的東西;也很難去批判,這些人和他們背後的公司,憑什麼可以隨便讓一些內容消失。
如何在追求言論自由的前提下,又保證這種自由不會危及到我們自身,關於這個問題,人類唯有在不懈探尋中,方能找到答案。
References:
紀錄片 網絡審查員.The Cleaners.2018
‘The Cleaners’ Review | Hollywood Reporter
‘The Cleaners’ Review: Sundance Film Festival – Variety
‘The Cleaners’ documentary dishes dirt on social media - CNET
http://www.pbs.org/independentlens/films/the-cleaners/
https://www.abc.net.au/news/science/2018-09-29/the-cleaners-documentary-social-media-moderation-the-philippines/10300098
菲律賓經濟狀況,新浪財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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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奇心日報 《一部聚焦網絡審查員的紀錄片,這個話題足夠有討論空間》
作者: 克里斯,精英説90後小編,香港傳媒小碩,一個脱離高級趣味涉獵廣泛的嗷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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