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剝削電影不為人知的故事_風聞

近日，一部由Calum Waddell執導的紀錄片《三級片：香港剝削電影不為人知的故事》（Category III：The Untold Story of Hong Kong Exploitation Cinema）正式面世，影片不僅採訪了黃秋生、甘國亮、何超儀、陳翊恆等香港三級片的親歷者，也有Bey Logan等歐美港片迷的感受看法，帶着影迷一起回到了八九十年代港式三級片從風起雲湧到逐漸沒落的年代……

美國學者大衞·波德維爾在《娛樂的藝術：香港電影的秘密》這本專著中以“盡皆過火、盡是癲狂”概括了香港電影的主要風格特色，並以“投其所好”評價了王晶作品。

而事實上，這兩句話對於評價香港三級片來説也十分的適當，尤其是從藝術的角度看待那些年港式三級片的風雲變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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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8年11月，香港的《1988年電影檢查條例草案》正式生效，包括本土港片在內的影片在正式上映前都需要送審，確認級別，當時分為三個不同的級別，其中只准18歲或以上人士觀看的便是第III級，也即俗話所説的三級片。

很多人都習慣性的認為三級片等同於情色片，但實際上在香港的電影審查中，三級片包括但不限於：有明顯清楚的性行為片段，性暴力/虐待埸面，有恐怖內容、有過度渲染的血腥暴力、粗口對白、黑社會活動……

於是，很多八零後都看過的抗日題材影片《黑太陽371》，因為是在這審查制實施不久後送審上映，成為了首部華語三級片，而張之亮的《籠民》，還有去年的內地票房冠軍《紅海行動》，也都是香港導演創作的“三級片”。

前文就説過，“盡皆過火、盡是癲狂”是香港電影的主要特色，其包括了對於情色、暴力場面的渲染、刻畫，像七十年代的張徹導演便喜歡通過自己的作品展示充滿着暴力色彩的“盤腸大戰”，而李翰祥、楚原等邵氏名導，也常常的在影片裏穿插情色或裸露的情境，更何況還有《女集中營》等作品。

只不過這時候還沒有被稱為“三級片”，而是被以風月片、情色片等名之，李翰祥的《風月奇譚》、楚原的《愛奴》等，都是這時期的代表作，而成龍、張國榮等，也出演過這類作品。

而近幾年時依然活躍於香港本土作品的邵音音，當年便先後出演了《風花雪月》、《騙財騙色》、《官人我要》、《新官人我要》等，而成為當時紅極一時的豔星——多年後彭浩翔導演《低俗喜劇》時，不僅是邀請邵音音出演，還致敬了當年的《官人我要》。

七十年代最紅的豔星則是狄娜。

她在七十年代初就出演了楊權執導的《七擒七縱七色狼》及《橫衝直撞七色狼》這兩部帶有情色色彩的愛情喜劇片，並以暴露而性感的衣着打扮讓人着迷不已，這在當時比較保守的香港來説，已經算是很大的突破。後來在出演李翰祥的《大軍閥》時，她更是褪盡衣衫地大膽裸露表演，成為影片最香豔的一幕。

據説當時香港才子黃霑每次約狄娜吃飯時都會送她一枝玫瑰花，有一次還因為花檔關門早，黃霑到處想要買到玫瑰花而踏遍尖沙咀的大街小巷；而五六十年代時憑藉點到為止的“豔情小説”成名的香港作家高姓小生，則給狄娜寫很肉麻的情書……後來狄娜淡出影壇，成為了知名企業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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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影迷對於香港三級片的印象，是李麗珍、舒淇、陳寶蓮、徐錦江、曹查理、黃秋生、任達華等，他們的作品，從九十年代初的香港電影由盛轉衰開始，到九七前後，參與、見證了迄今香港電影最後的輝煌時光。

而不得不承認的是，九七回歸是這類影片氾濫不可或缺的因素之一。

很多人對於未知的事情既有好奇也會有恐慌、焦慮，所以，這也是數十年來恐怖片、科幻片深受歡迎的原因之一。對於香港人來説，九十年代初最大的焦慮不是樓市（當時港人相信樓價永遠不會跌的神話）不是股市，而是九七回歸後會如何。

於是，不少的香港電影將種種難以名狀的心理融入到影片的創作之中，徐克的《黃飛鴻》系列的家國情懷與《妖獸都市》的恐懼，成龍的《警察故事4：簡單任務》的野心與《我是誰》的焦慮，還有韋家輝的《和平飯店》等，構成了這時代港片的主題。

與此同時，務實、走精面的香港電影人也創作了更多的成本較低、場景簡化、容易回本的投觀眾所好的三級片。

儘管香港人的社會觀念並沒有很開放，但在迴歸焦慮下賺快錢更重要（於是也不時傳出不少女星被包養幾天收多少錢的消息），葉玉卿的《卿本佳人》、《卿卿我我》、《我為卿狂》三部曲便是這時期的代表作，其中，《卿本佳人》由葉玉卿與方中信主演，整體的鏡頭調度還是比較追求美感，尤其是最後一場葉玉卿與方中信的激情戲。

而《我為卿狂》則是“高管的我與N個女人的風流史”，葉玉卿的戲份相對比較少，最後曹查理與村上裏奈的激情戲，曹查理這個角色甚至被影迷贊為“民族英雄”。而多年後《我為卿狂》發行的港三區DVD裏，收錄了大約一小時的幕後刪減片段，基本上都是激情戲。

李麗珍則是當時不少學生的夢中情人。

1983年時以《開心鬼》踏入影壇，1992年時出演TVB劇《大時代》，但事業前景不是很樂觀，1993年時香港電影明顯開始由盛轉衰，年近三十的李麗珍則大膽一脱，相繼出演了《蜜桃成熟時》、《不扣鈕的女孩》及《愛的精靈》等，深得年輕一代觀眾的喜歡，後來她與舒淇主演的《玉蒲團2玉女心經》，則無疑是這時代的三級片巔峯之作。

無論是李麗珍還是葉玉卿或者舒淇等，在迴歸前夕也都先後將脱了的衣服一件件穿上，葉玉卿憑藉《天台的月光》獲得了金馬獎最佳女主角，也在《紅玫瑰白玫瑰》等作品裏展示出演技；李麗珍憑藉着《千言萬語》拿下金馬獎影后，舒淇後來更是成為了台灣女星的演技派代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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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秋生説，他接拍三級片的一個原因是為了克服兒時在寄宿學校被人脱光衣服後在操場上晾曬的恐懼，簽了拍片合同後也有過後悔，但不得不繼續出演，結果沒想到還拿了獎。

這個明顯説的是斬獲了金像獎最佳男主角的《人肉叉燒包》，這片是邱禮濤與黃秋生合作的經典港式Cult片之作。

以電視劇《人在旅途》讓很多劇迷熟知的吳岱融，從新加坡到香港發展後，因為私自到亞視宣傳個人唱片專輯而遭遇了東家無線的雪藏，為了生存與黃秋生、何家駒等“惡人”一起主演了《滅門慘案之孽殺》，影片的女主則是鍾淑慧，兩人有激情戲但也因此生情，1995年時兩人結婚。

而在爾冬升執導、張國榮主演的劇情片《色情男女》中，劉青雲扮演的是一個事業失意的中年導演（帶有爾冬升的自況意味），甚至一度想要跳海自盡，情非得已想要生存之下回來拍三級片，而該片中片的男主角則是徐錦江，那時候他還不是雷神不是海王，他為了賺錢補貼家用而出演三級片的男主角……

為了生存！

急劇發展的城市生活讓香港人面臨着很大的生存壓力，未知的九七則帶來了焦慮，所以不少的電影人懷抱着賺快錢、撈一把的心態參與進來，而中小成本的情色片、恐怖片一度成為了港片的救市之道。

但香港人的社會觀念還是比較傳統，尤其是對於女性有着非同一般的看法，所以，九十年代的香港三級片已經不斷地邀請日本女優出演主要角色，葉玉卿、李麗珍、舒淇、温碧霞等女星，出演的情色片幾乎是屈指可數後便很快上岸轉型，即使是男演員，除了徐錦江、曹查理及任達華之外，其實也不是很多。

迴歸後這類情色三級片逐漸地淡出香港電影（小成本的恐怖片依然是港片的救市暗流）。但值得一提的是，林偉健，這位與黃日華、苗僑偉等同時畢業於第九期無線電視藝員訓練班的男演員，在九十年代末開始接拍了一系列的小成本情色片/情色劇，題材故事主要來自於古代的傳奇故事，包括《展昭豔史》、《西廂豔談》等，故事劇情較為簡單，更多是在於激情戲。

十年前林偉健還出演了上下集的《新金瓶梅》，邀請了上原kaera、若菜光、早川瀨裏奈三位日本女優出演女主角，但無論是票房還是反響都不佳。

近幾年雖然還偶爾有情色類三級片出現，但實際上更多是噱頭，也很少有香港本土女星大膽演出，像《3D玉蒲團》、《一路向西》、《蜜桃成熟時33D》等影片的主要女主基本上是來自於日本或者內地，本土港女有點像《一路向西》裏男主角的女朋友那般。

而即將上映的陳果的話題新作《三夫》，日前剛在香港電影評論學會大獎上斬獲了最佳影片、最佳導演及最佳女演員獎，其中，女主角曾美慧孜出生於貴州、畢業於中國傳媒大學，剛剛出演了《冥王星時刻》和《地球最後的夜晚》。

可以説，九七是香港三級片氾濫的不可或缺的因素，而香港社會觀念的保守主義則促使了情色類三級片的衰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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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港的三級片，不僅僅是情色類，也包括了暴力或者粗口類等。杜琪峯、彭浩翔都是近年拍“三級片”較多的香港導演，如杜琪峯的《大隻佬》、《黑社會》系列、《毒戰》等，都因為影片裏的某些場景過於暴力血腥，而成為了三級片。

彭浩翔則更多是因為粗口之類，作品被以“三級片”上映，像比較小清新的《志明與春嬌》，但何超儀主演的《維多利亞一號》則是因為過於暴力，《低俗喜劇》則是因為粗口、裸露等。

而在紀錄片中接受採訪的香港導演陳翊恆，前幾年陸續導演了《第六誡》、《扎職》、《江湖新秩序》等，也都因為暴力血腥而成為三級片。

去年憑藉着約35億成為了內地市場票房冠軍的賀歲片《紅海行動》，因為影片中的戰爭場面較為血腥暴力，而在香港被評定為“三級片”上映，類似的還有劉偉強導演的《建軍大業》。

文化差異也可能會助推“三級片”的產生，如姜文導演的劇情片《太陽照常升起》，因為黃秋生的一句台詞，儘管在國語對白裏沒有特別含義，但在粵語文化裏則是粗口，於是被評定為三級片上映。

香港的三級片還有沒有明天？筆者對此表示並不樂觀。畢竟，現在連一般的香港電影都沒有多少了，更沒有過去那般浩瀚的觀眾了。

但是這種香港剝削電影，帶給我們這個代際的心跳經驗，卻是無論如何也忘卻不了的事實。因為那裏面，都是再也回不來的時光成長記憶。

作者丨阿木  首發丨幕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