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學成了維持社會僵化的支柱: 招生弊案背後的美國裂變_風聞
文化纵横-《文化纵横》杂志官方账号-2019-05-07 08:55
安東尼 · 格拉夫頓 (Anthony Grafton)丨普林斯頓大學歷史學系
【導讀】近日,美國大學招生欺詐案曝光,其中的“中國身影”——中國富豪花650萬美元幫助女兒入讀斯坦福大學,引發輿論關注。然而,這其實只是美國大學危機的冰山一角。本文作者指出,在美國社會不平等問題日漸突出的背景下,美國大學的諸多現狀令人堪憂。作者進一步指出,瞭解高等教育經驗,不能只依靠想象,更需要把握住大學的機理與氣息,解釋清楚學術機構的運作與社會的結構性變化之間是如何相互作用的。中國在強調與國際接軌、創建國際一流大學時,如何認識國外高等教育發展中的問題與經驗?本文也許能為我們反思大學教育提供參考。文章原載《立場·教育對話》,僅代表作者觀點,特此編髮,供諸君思考。
****************************▍****************************排名領先背後的大學危機
美國大學佔據了很多世界排名的前幾位,儘管這些評分基本只是大學行政人員和校友的娛樂活動,但還是反映出了一些事實。
很多美國大學提供給教職員工的工資和工作條件、實驗室和圖書館都是其它地方的院校很難比得上的。大學不光在工作人員那裏投入較多,在研究生和本科生上的開支也比海外的學校要多。儘管以歐洲或亞洲標準看來,美國的費用很高,但近年來努力給本科生提供優厚的經濟資助,給博士生支付全部學費,不讓貧困學生失學。在這一體制的每一層面,都有全心投入的教授們激發學生對一切都充滿熱情,從晶體結構一直到詩歌的結構。
然而,美國大學也受到了猛烈的批評,多半來自了解大學的教授和記者,這自然也情有可原。每個硬幣都有兩面,而每項優點也都有其對應的負面——相應地,每所大學也都有自己的膿瘡。
在最富盛名的醫學院裏,教授們以個人名義發表研究,實際上卻是為大醫藥公司做付費宣傳。在眾多州立大學及一些私人大學,橄欖球隊和籃球隊的教練們年薪幾百萬美元,他們的助理收入數十萬,只因為他們管理着半職業球隊。沒有幾個球隊為資助它們的大學掙錢,還有一些球隊赤裸裸地剝削它們的隊員。
在一些拔尖的私立大學,招生辦公室主任在每一屆都會給一些人留出名額,給校友和可能的捐款者們的子女;給運動員,儘管很多運動員不像他們的同學那樣充分利用學習機會;或者乾脆留給只要能出得起學費的人。在一些自稱致力於本科生教學的大學裏,有太多的教授每週只草草讀兩遍課件,而將面對面的教學交給廉價的研究生或者短期僱用的博士。研究生和短期教師們盡力將基本技能與量化分析傳授給學生,而每門課只能賺區區幾千美元。
不難理解,為何大學仍抗拒使用哪怕很簡單的評估。現在的美國將近有 5000 所大學,包括兩年制和四年制學校。有數百萬人去那裏讀書,包括了 40%的 18 到 24 歲的美國人,還有很多年紀更大的學生。高等教育既有常春藤等私立名校樹蔭掩映的奧林巴斯神山,也有公立大學高大莊嚴的四方形建築,還有城市社區學校周圍每天運營12個小時、永遠不夠車位的停車場。它既有私有的也有公立的、既有大眾的也有精英的、既有古老的常青藤覆蓋的傳統、也有當代而前沿的風格。高等教育如此豐富多變的景觀無法用任何簡單的方式概括。
**▍**令人警醒的學習現狀
大學課程變得怎樣了?阿若姆與羅克莎在《不學無術》一書中勾勒了一副令人心寒的圖景。核心論據來自於 2322 名大學生所參加的標準測試——大學生學習能力測試(the Collegiate Learning Assessment)。這個測試在入校第一學期測試一次,而後在大學第二學年末再測試一次。考試並不是選擇題,而是需要學生閲讀一系列關於虛構的商業或政治問題的文章,寫一篇給政府官員的政策建議短文。而來自全國學生參與度調查的數據以及近年學生生活的民族誌調查則提供了豐富的背景。
結果讓人警醒。大學生學習能力測試顯示出樣本中大約有45%的學生並沒有通過前兩年學習在批判性思考、複雜推理以及寫作上有實質進步。而看一下他們的學習情況就可以瞭解為什麼這樣了。學生報告每週平均花12個小時學習——比1961年的每週25小時和1981年的每週20小時都有所下降。樣本中有一半學生在前一學期沒有選修過任何要求寫20頁以上作業的課程,還有三分之一的學生沒有上過任何一門每週要讀40頁閲讀材料的課程。
不同類型的大學之間情況差別很大。樣本中各個院校,無論是研究型大學還是小型學院,都有一些學生表現出眾,也有一些項目比其它項目讓人學到更多。但大抵來説,有兩點是很明晰的。
第一,傳統的學科與方法仍有其教育價值。現在對基礎學科感興趣的學生遠遠比兩代前要少。然而這些學習純學術專業——人文、社科、自然科學和數學——的學生仍然比那些學習商科、傳媒以及其他新的應用型學科的學生在測試中表現得更好。在目前全國的圖書館和教室都在為風靡一時的合作式學習而重新裝修時,花費大多數時間單獨學習的學生比那些跟別人合作學習的學生表現得更好。
第二,更令人沮喪的是,很多學生來到大學時並沒有對他們的課程有特別的興趣,也不瞭解這些課程如何為他們未來的職業打下基礎。他們所珍惜的,則是實現“諸如《動物屋》(1978)和《留級之王》(2002)這些流行電影中所描繪的大學生活的文化圖景”。學術學習並沒有佔據他們頭腦中大學圖景的大部分,甚至在頂尖的加州大學,學生報告他們平均每週花“12小時與朋友社交,11小時玩電腦,6小時看電視,6小時鍛鍊,5小時用在自己的愛好上”——而只有13個小時學習。
最終,對他們中的大多部分而言,大學所提供給他們的不是技能或知識,而是學歷:一張標誌基本工作紀錄和就業能力的文憑。那些成功學到知識的學生則往往——還好不是全部 ——來自受過良好教育的家庭,而且在頂尖的大學就讀。他們已是經濟、文化精英社羣的一員。我們偉大的、民主的大學系統成為了維持社會僵化的支柱——一個破敗的社羣,諸多成員漫無目的地通過其間,所學甚少,最終又回到他們出生時所處的經濟、社會狀態。
在英國,大學教師必須接受那些令人厭惡的機械式的生產標準評價。但英國有一個成熟的對本科生教育的外部測試體制,可以將全國的大學教育項目水平如實地反映出來,儘管多數學生能力不足,仍可確保一定的標準得以保持,並且在體制的每一層都為有能力的學生提供機遇。美國的高等教育並沒有可與之相比的測試體制,而每一層它所提供的機會都取決於個人的慷慨與投入。
**▍**越來越昂貴的大學教育
大學在近幾十年從很多方面重塑了自身,以符合現實的學生生活狀況。尤其是在自然科學和社會科學的領域,大學鼓勵教授們相信投入精力到研究上是合理的。他們有新的發現之時會獲得獎勵:減免上課時間。甚至那些沒有發現美國的人(一個意大利説法)也儘可能地待在實驗室或圖書館裏。教學越來越多的被重新分配給研究生和兼職教師,而不再是已經取得或者有望取得終身教職的人。
理論上,院長們很不情願採取這些措施,是預算的束縛迫使他們這樣做。而事實上,這些措施有助於招募、挽留明星學者,他們的工資和研究支持金額很高。比起説服一位有深度的思想者一個學期教 120 個小孩兒而言,説服他去並帶幾個研究生更為容易。
甚至在這個據稱預算緊張的時代,收入不菲的行政人員與非教職的專業人員仍在激增——同時增加的還有他們所提供的價值昂貴的課外活動,從大一新生的團隊建設到校際運動。這些活動所傳達的意義很清楚:沒有人把課堂學習看作核心訴求。
這是危機嗎?不是的,因為學生和家長會繼續找尋並支付讀大學的機會,而政府和研究生院也會繼續接受大學畢業生,企業還會繼續僱傭他們(而且還每年花費 50 多億美元培訓僱員所需的能力)。而那些出生於富裕、專業階級的人從最好的教育中所得到的收益則是不成比例的高。無論受到什麼樣的大學教育,你都會比沒有讀大學賺的錢多。當然,不要指望你能賺到和那些斯坦福的應用數學畢業生一樣多。沒有人知道家庭還會願意負擔多久這樣象徵性的四年培訓,而且,這份教育正變得越來越昂貴,並且正逐漸失去影響力。
很多改革的議案在流傳——但多數只會使情況更糟。在德州,關於公立大學的辯論非常激烈,雄辯且資產雄厚的批評家要求教職員工以更低的成本教授更多學生。而實現這個要求,方式只有一種:讓小組討論完全由忙碌的研究生和兼職教員去輔導,而讓更多本科生進入大的講堂,但在那裏,他們與教授並沒有個人的接觸。這樣做並不會讓那些年輕人打開他們的 Kindle
,在他們自己的時間裏閲讀。我們在開啓學生的獨立思考上已經做得很差了,難道我們想做得更差?另一種流行的建議——在線課程——只有在全天24 小時在線提供輔導的情況下能發揮作用。但這卻會使得這類課程跟普通課程一樣昂貴。
**▍**輟學的學生與負債讀書
相比引導學生參與學術,我們的體制在另一層面上無可爭議的做得更糟。最近關於研究生教育的論戰中引證高輟學率來説明問題的嚴重性。例如尤其是人文領域,有將近 50%的學生中途退學。研究生項目當然需要審查與改革。但它們的損失並不特殊。輟學是美國各級教育的普遍現象。如漫畫家魯布·戈德堡(Rube
Goldberg)筆下每個閥門都會漏油的機器一樣:在美國,高中生畢業率只有不到70%。大概70%多一點的高中畢業生會接着受某種高等教育。但只有略多於50%的讀本科的人能在6年內畢業,與此同時只有30%進入社區大學的人能在3年內拿到大專文憑。那之後,大部分人都不會畢業了。
看看那些提供大多數本科學位的公立大學吧。少數的一部分——維吉尼亞大學,威廉與瑪麗學院,加州大學伯克萊分校——能有90%或更多的學生能在六年內畢業。另外的15%左右的大學6年內的學生畢業率在80%。其餘學校的狀況就更糟糕了。在新澤西,旗艦州立大學拉特格斯大學新不倫瑞克校區(Rutgers, New Brunswick)四年的畢業率是52%,六年的畢業率是 77%。在每年5835名新生中,有1342人沒能在6年內畢業。俄亥俄州立大學、印第安納大學、佛羅里達州立大學、愛荷華大學每年沒法畢業的學生的比例大致如此。而在美國曆史上最棒的州立大學之一威斯康辛大學麥迪遜分校,只有48%的本科生能在4年內按時畢業,雖然6年內畢業人數又能多30%。然而這是公立大學的頂端,是冰山浮現在海面上的那部分。一些州立學院(再加上盈利性大學)的多數學生在畢業前就放棄了學業。美國曾是全世界教育做得最好的國家,而現在退到了第十位。
輟學可能還不是最糟糕的事情:有時候留在學校代價更大。無論是學生失去興趣還是離開就學的位置,他們和他們的家庭都負債累累。在 1950 年代後期和 1960 年代的擴招時期,有着大學文憑的美國人激增。同時開始盛行的做法是那些大學沒有提供技術訓練的職位也開始要求大學文憑。最終公共投資的規模增大,成為高等教育資金的主要來源。因為國家通過税收資助了大部分大學預算,學費較低。學生可以借少量的錢來負擔他們的學費,用一些時間打工就可以賺來他們的生活所需,還能做到按時畢業,債務也不多。如果他們退學,他們則會遇到一些財務困難,但也不是災難性的,因為數額還比較小。
但自里根革命以來,各州將越來越多的教育成本由他們自己的預算轉嫁給了學生及家庭。旗艦州立大學將它們的學費設得比精英私立大學低,但它們所提供的教育以任何標準而言都不是廉價的。在密歇根大學,一個本州的大一學生共要花費25,204美元,大四要花費26,810美元。在賓夕法尼亞州立大學,本州的大一學生今年需付的學費、雜費和生活費用總共為25,416美元。很多時候家裏出資、學生賺錢和獎學金加起來還是不夠,學生和家長必須去借貸以彌補差額。2011年,需要借錢上學的學生(佔學生總數三分之二)在畢業時平均欠債33,798美元,這個數字是十年前平均欠債數額的兩倍。那四年在大學校園裏的輕鬆生活,相比之後 10 多年負債的日子而言,未免代價太大。
一如馬爾科姆·哈里斯指出,美國人現在所欠的學生貸款大概有一萬億美元,比信用卡欠款還多。他解釋道,學生債務是“一種極端的處罰方式,既不能以破產的方式免除,也沒有過期時間,討債人可以用工資、社保支出甚至失業救濟金來抵債。”這一重擔的分佈可以用馬太效應的反面來描述:對什麼都沒有的人,沒人會給他任何東西。窮學生和少數族羣學生比白人學生借得更多。或許因為並不瞭解相對便宜的聯邦斯塔弗德貸款與父母 PLUS 直接貸款項目,前者從這些項目貸款較少。他們更多依靠私營貸款人——但丁會將這些貸款人連同信用卡經營者放入地獄的最底層。
正如我們所見,這些所有的支出都是為了負擔一個智識上收穫甚微的教育,而很多受教育者還冒着傾家蕩產的風險。當然,最不走運的則是那些退學的人,他們還揹着這些貸款——儘管他們在不景氣的時候幾乎肯定比畢業生掙得更少,待遇更糟。然而甚至畢業生的失業率也在上升——學生貸款的違約率也同時在上升。
**▍**今日的美國大學生
高等教育的泡沫要碎裂了嗎?我沒有答案。我們想象一下今天做一名普通學生是什麼樣的。你在高中表現好——甚至非常好。但你進到大學裏,沒什麼研究和寫作的經驗,也不瞭解你的學習跟之後的生活計劃有什麼關係。你欠着債開始你的第一年,並且知道還會越欠越多。你在超市或者某個快餐店工作,以負擔日常開銷。你住在一個大而舊的宿舍或是大而不結實的校外公寓,有着自己的單人間和浴室,雖然提供了隱私但也帶來隔離。你遠遠地看着教授(這種距離不僅是空間上的,也是文化上的),坐在寬闊黑暗的大教室的後排,而你的同學則在用筆記本電腦上 Facebook。
難怪在這些狀況下很多學生永遠不會真正體會新的大學功課的要求和標準。相反,他們週轉於課程之間,尋找娛樂和不費力就能取得的好成績。於是很多學生在遇到麻煩的時候還沒有做好準備也毫不令人驚奇。學生酗酒、抽太多大麻、玩太多電腦遊戲、遭遇車禍、懷孕、嘗試幫助厭食症室友而不知所措,還常常得不到之前父母提供的關鍵幫助,因為他/她也失去了工作。年紀大一些的學生——這些年,多數學生年齡都比傳統的大學年齡要大——往往需要全職工作,同時要照顧孩子、父母。那些容易遇到這些問題的學生也正是那些自出生以來沒有受過如何走出官僚體系迷宮的教育的人。他們沒有信心看到一扇打開着的門,那裏有友善的導師或教授願意幫助他們,他們身邊也沒有能為他們找尋幫助的父母。
幸運的是,很多學生不光走了過來,而且還在這些障礙的夾縫中茁壯成長。很多教職員工盡力幫助他們。大學文化如同政治,是很本地化的。很多州立大學都在掙扎——比如被媒體大肆宣傳的亞利桑那州立大學。很多大學嘗試給班級人數設限,讓教授們忙於教學。輟學學生和畢業生不同,但他們之間的區別並沒大到像溺死者和被拯救者之間的區別。一些轉到了其他大學。一些人蔘軍、重整他們的生活,依靠退伍軍人權益法又回到學校,但畢業太遲,已不算是原來那一級。一些找到了秘書的職位來供養孩子,在中年讀完學士學位,獲得更好的工作。但這些例子仍然屬於例外。
知道這些情況以後,還如何能寬恕?這個體制的成功部分就是建立在失敗之上。行政人員所指望的學費是本科生借錢所交,而他們也知道本科生會在用盡學校服務之前就輟學。為了提供教學,他們剝削仍在研究生院的學生,他們也知道當中很多人也同樣會輟學,沒有辦法謀到終身職位。一旦教職員工自己工作穩定之後,他們就對這些問題視而不見,也聽不到他們自己學生的哭訴。甚至當有改善的意願的時候,資源也常為完全不同的目的所用。
最後,在很多大學,雜耍取代了正事。競爭性的體育運動耗費了大量的金錢和體力,而一些恰恰可以用來給學生提高條件。在看到追求橄欖球榮譽給拉特格斯大學帶來的結果之後,很難不覺得悲慘,而它本有着很多優秀的院系,而且——考慮到新澤西州良好的財政條件——應該成為東海岸的伯克利或是密歇根大學。拉特格斯大學每年花 2690 萬美元資助運動項目。同時,教職員工工資封頂,加薪被全面終止。歷史學家辦公室裏的固定電話被拆除。器械修護被推遲,而從早用到晚的教室則變得越來越破舊。
當批評家表明用教學的費用來支持橄欖球隊説不通時,拉特格斯大學一位官方發言人回答:“大學對運動項目的直接支持只佔大學預算的1%。”想必他認為讀者不知道任何大型機構的預算,前一年沒有計劃的數額最多佔整個數額的1%或
2%——或者更具體來説,運動項目吞噬了那些本可以用作提升大學核心活動的錢。也不只一位清醒、瞭解狀況的觀察者,相信政治精英正蓄意攻擊中產階級教育。
**▍**大學現狀呼喚新的關乎大學的寫作
或許這不是危機。總之正如很多觀察者指出的,這是我們現在的生存方式,例外和希望的空間同樣存在。依然,那些如同拿破崙的軍隊黯然離開俄國一般離開了大學的那一羣被遺忘的學生,他們沒能在課程中受到啓發,他們被個人經歷的失敗所刺傷,揹着債務負擔,他們也需要被人描述。也許,那些認真對大學進行過論述的作者可以不再那麼關心誰進入哈佛、耶魯、普林斯頓,而開始關心那些大量沒能從伊利諾伊、西弗吉尼亞、佛蒙特和德州大學畢業的學生。然而,關於人文學科之死的批判無論多麼雄辯,也不能補救每年數萬學生所經歷的不人道的教育。
最好的是,讓出版商找到有興趣的作者,讓他們從細節上描述一些大學,包括它們的所有缺點。論戰的書籍,甚至包括那些有點內容的,最終成了扔泥巴,而不是擺事實——而扔泥巴不是講道理。多數實證研究都有意使用抽象的語言,並以價值中立、平實直接的方式寫就,難以吸引專業人士之外的讀者。我們需要這樣一種書籍:給一個正常智力的非專業人士,比如家長或學生,校監或校董生動地描述大學中各種人羣一年的生活和工作,清楚地解釋學術機構內的財政與教學、壞的意圖與好的管理是如何相互影響的。
高喊“回去閲讀希臘經典吧”並控訴邪惡陰謀肯定是有趣的事情。但如果有了解情況的作者把握住美國大學的肌理與氣息,並像作家描寫軍隊一樣令人信服地寫出來,那麼,公眾討論與審議則會更有建設性。小説家很早發現了這一領域。那麼偉大的記者在哪裏呢?他們會發現有些學生努力學習並取得了優異成績,也有更多的學生白白浪費學習機會,而他們也許能找出其中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