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農業現狀印象_風聞

中國農業現狀印象

李非

我二十年前曾有過理論認識錯誤。就是認為農民的土地應當完全市場化，成為農民的真正私有財產。但後來看到瘋狂的房地產炒作，驚出一身冷汗。才發現這個觀點大錯特錯。若當年真的給農民完全徹底分配土地。這些土地早被多數農民賣掉，並且會是歡天喜地的賣掉。因為那時能賣個萬把塊錢就是萬元户，被社會認為是鉅富了。這樣大量沒有基本土地保障的農民就會成為流民。最多隻能在城市邊緣自搭貧民窟居住。

當這些貧民，看到他們所賣掉的土地，被炒到幾十萬，乃至幾百上千萬一畝時，會心生多大的被欺騙的怨恨。而中國好不容易積累起來的工商資本，就會和中國兩千年來一樣，完全陷入農地的大規模炒作。工業化和信息化成為根本不可能。國家依然是面貌不改，但少數人卻極富了。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的情況就會成為普遍現像。

而現有的土地政策，恰恰是比較公平的土地微封建政策。農民，相當被封地的微貴族。封地禁止買賣。龐大的社會資本就只能在工商業求發財了。如果不堵這個口子，社會資本一定是在最簡單原始的土地炒作中賺快錢。其實幾百年前的歐洲，正是從這樣的土地封建狀態發展出工商資本主義的。土地封建，歐洲的工商資本只能在工商業的海外拓展中求發財。這樣才會產生大航海運動，殖民地開拓，國家工業化。現在這種土地制度確實在城市化過程中對農民利益侵佔蠶食。但這也遠比徹底放開土地市場強很多。至少爭取到幾十年，乃至百年的時間。到時國民對工商資本的認識完全取代幾千年來對土地資本的認識。土地完全自由買賣對社會的影響也就不大了。

而在現有的土地基本制度下，中國同樣完成了農業的現代化轉型。中國的東北、華北等大平原地區，已經形成大面積單一作物帶。這些作物帶的田地完全被改造，沒有田坎，便於農機作業。每年大面積的機收機播不是國企的隊伍，是農民自費投資，自己管理維護機器所組成的農機大軍。政府對此完全讓路，所過公路不收費，還提供吃喝服務。這就是僅次於春運的大規模現代農民羣機動。

對這個現像，我很有興趣，曾準備研究，宏觀的數據資料是有的。國家統計局網站公佈的年度農機逐年增量是驚人的。而且這些農機增量並沒有體現在原先以為的東北地區。該地區有很多大型國有農場，慣用大型農機。結果反而是根本沒有國營農場的河北、山東、河南、安徽等省。這也就是説，每年大量的農機銷售增量是被農民買走的。他們有了農機，農機手就成為其勞動專業，全國的大面積種植帶都是他們掙錢的地方。

現在中國的農產品問題，不是因為價高賣不出去，而是過剩導致不好賣。農產品一直有價格下跌的趨勢。所以每年都會有最低保護價兜底。以維護農民的基本種糧積極性。大量撂荒現像確實普遍存在，但主要在山區和丘陵地區。在如今現代農業這樣的成本壓制下，這些地方的農民沒有復墾土地的積極性。種地收入遠不如外出務工經商。因為大量撂荒山地丘陵小塊田地。這種田地只能依靠農民人工和畜力種植，種糧成本自然高。種這樣的地不划算。現在，這樣的田地農民多改成搞經濟作物。在南方，從前多種果樹，水果也滯銷。所以現在多改為茶樹。而在大城市周邊的小塊平地，農民乾脆種城市綠化苗木。這就相當農民的銀行了。這是當事農民告訴我的。他説，我不存錢。有錢就買樹苗種下，不用照看。有人買，利潤絕對比銀行利息高很多。沒人買，就讓它們繼續長，樹越大越值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