輪迴中的韻腳_風聞

文|內幕君

1926年3月，民國最八卦的記者包天笑寫了篇文章，標題六個字：

胡適之吃花酒。

看到自己的花邊新聞，胡適氣得不行，直接衝去報社，找《晶報》主編余大雄理論。

時人管餘大雄叫餘大腳，因為他腿腳勤快，每天奔走市井坊間，或者蹲守名人雅士常去的酒肆飯館，藉此挖掘獨家八卦。

彼時的《晶報》在上海俗稱“小報之王”。所謂小報，就是滿足讀者獵奇心理的“非主流”報紙。

有袁世凱的二公子袁克文撐場面，加上餘大雄經營有道，《晶報》在上海很是混得開，隨便放個猛料，經常一報難求、申城紙貴。

那種感覺就像微博癱瘓，而餘大雄儼然一個網絡大V。

為了製造話題，提升報紙銷量，別説胡適了，連杜月笙、黃金榮、張嘯林的老虎鬚，餘大V都敢捋。

用當時專欄作者包天笑的話説，《晶報》不談政治，所載不過是街談巷議，軼事秘聞。

講白了，專挖名流八卦。

1

2001年，卓偉還沒冠名“內地第一狗仔”，是天津《每日新報》的一個文化記者。

有一回去採訪《尖峯時刻2》劇組，碰上成龍開生日會，比尋血獵犬嗅覺還敏鋭的港記告訴他，晚上一定超有料。卓偉便帶着攝影師去湊熱鬧。

當晚，章子怡在大哥臉上蓋了五枚印章，大哥一高興將她攔腰抱起。

第二天，香港各大娛樂新聞，滿眼章子怡獻吻，緊接着，港媒開始炮製成龍和章子怡的緋聞，再接着，又爆出父子同爭章子怡的猛料。

一個話題能炒上大半年。

卓偉一看，明瞭，原來港媒是這麼吸睛的呀。於是學人家挖“花邊”、跟拍。

孫悦車震、鋒菲複合、文章出軌、張藝謀超生、鍾漢良隱婚、白百何出軌……

卓偉出一手，娛樂圈總要抖上三抖。

憑着攝影、碼字兩個技能，卓偉愣把自己從一名有電影理想的文化記者，炒成“內地第一狗仔”，咬遍中國娛樂圈。學工科出身的他，從沒想過“八卦”這麼賺錢。

美國娛樂八卦網站TMZ，一年能賺5500萬美元。

和卓偉一樣，TMZ創始人哈維·萊文也經常被告，但從來告不倒。萊文大學時修的是法學和政治學，後又拿了芝加哥大學法學博士學位。更重要的是，他不造謠。

2006年時，卓偉任職新京報，寫了一篇李亞鵬陪王菲待產的文章，在文中暗指“竇唯罵李亞鵬虛偽”。

見報，竇唯怒火攻心。不久之前，卓偉寫《百萬生活費逼瘋竇唯》，已經讓竇唯不大為不悦：

“我知道有一個叫卓偉的，寫我生活窘迫、每月收入５００元，還扯上李亞鵬，但他從來沒采訪過我。我很想知道他為什麼要這麼寫。”

盛怒之下，竇唯跟胡適一樣，衝到報館。先是用京罵把卓偉祖宗問候一遍，然後掏出打火機，拉開卓偉的小汽車油箱蓋，酷炫地點燃，就像當年在台上搖滾一樣瀟灑。

2

從餘大雄到卓偉，從胡適到竇唯，一百年，大眾追隨的新聞熱點，其實也沒兩樣。

馬克吐温説過，歷史不會重複自己，但會押着相同的韻腳。

前幾天，萬科發文説，高級副總裁張紀文，不再兼任南方區域事業集團首席執行官，由孫嘉接任。張轉任梅沙教育事業部首席執行官。

關於張紀文的任免通知，開頭那句話特別有意思——尊重公司戰略發展需要，並尊重個人意願興趣。

這讓內幕君想起了晚年的蘇東坡，元佑八年高太后病逝後，哲宗掌權，再次啓用新黨，蘇東坡又一次被下放，貶謫到了定州。

晚年的老蘇，早就想遠離權力中心了，“外放”也算得償所願。

細想一下，千年變局，也不過是歷史之輪在雪地中繞圈，後人沿着車轍徐徐向前罷了。

2015年前後，房企開始抱怨黃金時代過去，老大哥萬科也焦慮得很，帶頭闊斧轉型。當時，萬科人嘴上常提的“八爪魚戰略”，就是張紀文提出的一種轉型思路。被媒體稱為“萬科不流血的革命”。

曾經的張紀文，是王石最得意的愛將之一，做起事來天馬行空。他領舵的萬科南方區域，先後探索出了包括長租公寓、養老、教育以及產業地產等新業務。

戰略轉型的第五年，馬車頭再次調整方向，萬科稱未來要做的是“收斂聚焦、鞏固提升基本盤。”

兩匹馬背道而馳，一陣顛簸。

不過，“八爪魚”戰略並非全不可取。

舉個例子，2017年，張紀文在深圳推出“萬村計劃”，作為萬科轉型路上的新業務之一，不僅為長租公寓在房源拓展上提供新出口，更為萬科切進城市更新開闢了一個新入口。

萬科在深圳的首個城中村改造項目——“新圍仔村”，曾經被譽為“IT第一村”，周邊遍佈華為、富士康等企業園區，7.89萬平方米的地方，林立着230多棟民房，萬科在不拆除舊有建築的前提下，成功參與整體提升改造，將拿下的項目打造為長租公寓。

從這點上來説，“八爪魚”助力萬科在第二輪“舊改潮”中佔據了先機。

第一輪舊改潮，大概可以追溯到三十年前，那時土地市場像少女深閨，簾門緊掩。

一些房企藉着舊改萌芽、甚至茁壯參天，萬達通過棚户區改造發家，成為中國第一舊改王，富力憑着“廣州每一根煙囱倒下，都有富力一份功勞”的能力，把自己養成了華南一虎。

3

轉盤的指針回到原點，三十年，仍然是一場輪迴。

隨着行業由增量市場向存量市場轉變，新增土地供應開始捉襟見肘，如今，審批難、拆遷難、融資難的“舊改”，浪潮又回，再次成房企眼中的香餑餑。

拿萬科來説，動作不可不謂頻頻：3月1日，廣州黃埔區沙步村城市更新項目啓動，萬科成功入圍參與全程改造；3月28日，萬科成功擊敗招商、宏發，成功簽約深圳市寶安區漁業新村城市更新項目；4月3日，萬科又下一城，成為佛山洲表舊改項目的合作開發企業，成功入庫土地600畝。

2018年，深圳市城市更新協會創始會長、安雲集團董事長耿延良説，全國百強房企中有大概80%的房企都參與了深圳房地產更新項目。

不過，這一次，韻腳相似不相同。

以前舊房改造，只是簡單的推倒重來，現在還會涉及到城市保護、城市修復等概念，在保護歷史文化的同時，要培育新的城市功能。

對房企來説，等於無形中加高門檻。

融信在福州蒼霞有個城更項目，叫海月江潮，在內幕君看來，這應該算是地產界唯二文藝的案名了，另一個是龍湖的九里晴川。

由於該項目位處福州近代商貿風起雲湧之地的閩江畔，繁華的歷史煙雲下，處處隱匿着仕紳大宅，佛寺古剎、教堂公會，故不能大興土木，更不能野蠻地剷平重建。

融信當初拿地時，政府提了一個最低要求：最大限度保留街區的傳統風貌和建築“真跡”。

擺在房企面前的，簡直沒得選，只有一個Hard模式。

如此，房企只能先把自己磨成半個修文物的專家：

“採用原磚原地歸位的修復方式，儘量呈現原貌；頹敗的馬頭牆，用玻璃罩把它保護起來；樹冠5米範圍內進行退讓性保護，最大程度保留古樹名木。”

就這麼一磚一瓦、一草一木去修，20多棟古建築，單單修復就花了四年。

這種耗時費力的項目，但凡資金和情懷有一樣不到位，都得崩。

當年上海最大舊改地塊安康苑，在拆遷過程中，就有一些百年古建築，被當作殘衣敝履粗暴扒去。

有居民痛心：“均益裏建築是洋務重臣盛宣懷於1910年建造的中式石庫門，屋頂採用中國傳統斗拱風格，被列為第三批上海市登記不可移動文物。被拆除，實在非常可惜。”

所以，社會要進步，絕不能只在歷史輪迴時，簡單地押個韻腳。

那個年賺5500萬美金，和卓偉一樣令娛樂圈聞風喪膽的萊文，曾在2009年美國金融危機全面爆發時，爆出美國某大型銀行濫用聯邦救濟基金。2012年，曝光4名美國海軍陸戰隊員在阿富汗往死去的叛亂分子身上撒尿。

他會的，不僅僅是八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