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鐘撥快一小時：夏令時小史_風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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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多少人還記得夏令時？

每年春夏之交，世界上許多國家會改用**“夏令時”**，也叫“夏時制”“夏令時間”，其英文原文是“Daylight Saving Time”，直接翻譯過來就是“日光節約時制”。具體做法是在天亮得較早的夏季將時間人為調快一小時，這麼做的目的是讓人早睡早起，並“抓住”更多的日光，以便充分利用光照資源。

**目前，採用夏令時的國家包括幾乎所有的歐洲國家、大部分北美洲國家和南半球的一些國家，其使用覆蓋人口超過十億。**在這些國家內部，也在對要不要繼續實行夏令時而爭論不休。

對這樣一種看上去匪夷所思且充滿爭議的制度，我們不禁會問，誰是第一個建議撥快時鐘的人？又是哪個國家率先採用了夏令時？這一切，還要從18世紀的一位美國名人説起……

 

上圖：美國馬薩諸塞州波士頓市的工作人員正在將公共時鐘撥快一小時，準備開始實行“夏令時”。

曾於18世紀晚期在法國首都巴黎住過一段時間的美國大政治家、大科學家本傑明**·富蘭克林可謂是夏令時的“始作俑者”**，正是他率先提出了讓起牀時間“更接近日出”的觀念，以便更好地利用陽光。

據記載，富蘭克林曾在1784年寫道：“如果人們早點兒起牀，不知可以節省多少根蠟燭！”（因為起得早睡得自然也早，就不用熬夜點蠟燭了）。雖然當時富蘭克林並未提議將鐘錶撥快，但他卻異想天開地建議，黎明時分在每座廣場上都鳴放禮炮，“以有效地喚醒懶人，讓他們睜開眼睛，投身到自己真正感興趣的事情中去。”

不幸的是，雖然富蘭克林在政治和科學方面是那個年代數一數二的人物，起草過《獨立宣言》，發明過避雷針，但他關於“早起”的建議卻應者寥寥。直到**1895年，新西蘭昆蟲學家喬治·弗農·哈德森（George Vernon Hudson）才成為第一個正式提出在夏季撥快時鐘的人。**哈德森提議，在一年中的五個月內將鐘錶撥快兩小時。雖然有一些新西蘭人對哈德森的想法很感興趣，但更多的人則報以嘲諷和哂笑。直到1927年，新西蘭才正式採用夏令時，這比許多歐美國家晚了十多年。

相比於在新西蘭國內碰了一鼻子灰的哈德森，直接導致我們今天使用夏令時的人是一位名叫威廉·威利特（William Willett）的英國建築商。

上圖：英國建築師威廉·威利特。他認為，夏令時將讓人充分利用“明亮美麗的早晨”，並在晚上享有更多的日光，卻不會改變任何人的正常清醒時間。

20世紀初，威利特在每年春夏之交都會早早地起牀，以便參加在倫敦郊區舉行的每日早餐騎馬活動。在前往賽馬場的路上，威利特每每都會感嘆很少有人能享受這“夏日最美好的時光”，並認為這種對日光的浪費是“令人沮喪的”，用今天的一句網絡流行語來説就是“你見過倫敦清晨五六點鐘的樣子嗎？”

最終，在1905年，對此“忍無可忍”的威利特獨自想出了在夏季將時鐘撥快的“妙計”。在他看來，這將讓人充分利用“明亮美麗的早晨”，並在晚上享有更多的日光，卻不會改變任何人的正常清醒時間（也就是説每天不睡覺的總時間不變，該睡的覺也不會少）。1907年，他出版了一本名為《日光之浪費》（The Waste of Daylight）的小冊子，詳細地闡述了他的想法。一位名叫羅伯特·皮爾斯（Robert Pierce）的議會議員在看了這本小冊子後，立刻就被吸引住了，並對威利特的想法舉雙手贊成。一旦有了議員的背書，撥快鐘錶一事推行起來阻力自然會降低不少。最終，英國議會在1908年正式提出了“夏令時法案”，威利特則不遺餘力地投入到了讓該法案在英國獲得通過的努力之中。

不難想象，這樣一個看上去“離經叛道”的提議肯定會招致巨大的爭議。圍繞“夏令時法案”，英國人分裂成了兩派，雙方的支持和反對意見都很強烈。在眾多支持者中，最出名的當屬温斯頓·丘吉爾，他運用自己高超的文學素養，在倫敦市政廳發表了一通激動人心的支持夏令時的演講：“在春天的早晨多打一個哈欠，在秋天的晚上就會多打一個盹兒——這就是我們夏天不早起所得到的全部回報。相反，我們在四月的晚上多‘借’一個小時，那麼五個月後，我們得到的回報將堪比黃金。”其他支持夏令時的知名人士還有“福爾摩斯探案集”系列推理小説的作者阿瑟·柯南·道爾爵士和著名天文學家羅伯特·鮑爾爵士。

有人支持，自然也有人反對。無數農民、科學家和其他一些社會人士都對實行夏令時表示強烈反對。不同於動筆桿子的政治家和作家，種地的農民對光照時間非常關心，而將時鐘撥快一小時將使他們與非農業人羣的時間“不同步”。視數據為生命的科學家則擔心，這樣胡搞會使收集的數據（尤其是時間數據）出現混亂，而一旦有的國家實施有的國家不實施，那麼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全球標準時區系統立馬就會失去意義。其他一些對時間有特殊要求的人士也表達了自己的不滿。

上圖：20世紀30年代，身穿抗議實行夏令時上衣的英國兒童，文字大意是“夏令時在節約時間方面是不公平的，我們損失了一個小時的玩耍時間”。

面對重重阻力，威利特依然在當那個挑戰風車的勇士，不過他屢戰屢敗，每次在議會討論通過夏令時法案時都鎩羽而歸。威利特於1915年去世，他最終也未能在生前看到其想法變成現實。

夏令時與世界大戰

威利特死了，他提出的這一理念卻在歐洲大陸傳播開來。**隨着第一次世界大戰的烽煙開始在歐洲上空飄蕩，德國皇帝威廉二世意識到，使用威利特的夏令時會為夜晚“帶來”更多的陽光，可取代人工照明，併為戰爭節省寶貴的燃料。**因此，他成了敵國英國這一想法的忠實擁躉，並於1916年正式宣佈採用夏令時，**德國也由此成了世界上第一個採用夏令時的國家。**敵人這樣做了，英國人自然也不敢怠慢，於是，鏖戰中的英國和其他歐洲國家也迅速紛紛採用夏令時。美國參戰之後，也於1918年3月31日開始採用夏令時。

 

上圖：一張1918年時的美國政府海報，上面畫的是“山姆大叔”正在調整夏季時鐘。

第一次世界大戰結束後，英國人將戰時推行的夏令時延續了下去。不過，考慮到夏令時是戰時緊急措施之一，因此許多國家在戰爭甫一結束就停止使用。美國那位因創建“國聯”而榮獲諾貝爾和平獎的總統伍德羅·威爾遜和大城市裏的知識分子們雖然是夏令時的狂熱“粉絲”，但卻被廣大農村虔誠的基督徒農民所“擊敗”，廢除夏令時，讓美國迴歸“上帝的時間”。不過，在兩次世界大戰之間的日子裏，美國部分地區仍使用夏令時，世界上一些國家和地區也是如此。

這種對夏令時的不穩定、不一致的使用造成了不少問題，甚至是嚴重的事故和悲劇。例如，法國因無視夏令時時鐘的變化而發生過一起嚴重的火車事故，當時，一列火車上的工作人員未將時鐘調回正確的時間，導致列車比應該的時間提前一小時發車。

**隨着第二次世界大戰的爆發，同盟國和軸心國都迅速恢復了使用夏令時，意在為戰爭節約寶貴的能源。**英國人甚至將夏令時延長到了全年（因此整整一年日出都延後了一小時），後來更是在夏季開始實行“雙料夏令時”（即將鐘錶撥快兩個小時）。在珍珠港遭日軍偷襲四十天後，富蘭克林·羅斯福總統也宣佈，在美國實施同英國一樣的全年夏令時。

當二戰的烽煙最終散去時，一些參戰國放棄了他們戰時實行的夏令時，其他一些國家則將其延續到了戰後年代。英國將夏令時恢復到了戰前的政策。戰後的美國則是另一番景象：國家層面上廢棄夏令時，但各地有權自主選擇是否實行夏令時，這引發了廣泛的混亂，因為美國各個地區都可以按照自己的意願採用、開始和結束夏令時。僅在愛荷華州這一個州，一年中就使用了23種不同的夏令時開始和結束日期；更有甚者，在西弗吉尼亞州一條長途客運路線上，乘客們在短短60公里的旅途期間，不得不7次調整手錶！無數諸如此類的情況產生了數百萬美元的額外成本，特別是在交通運輸和通信方面。最終，在1966年，美國頒佈了一項法律，要求如果使用夏令時，那麼必須在全州範圍內統一實行，而且使用夏令時的州必須採用相同的開始和結束日期。

 

上圖：因夏令時混亂而引發的交通事故。

從1968年到1971年，英國人試驗性地恢復了全年夏令時，並稱之為“英國標準時間”。這三年的“倒行逆施”引發了無數人的怨聲載道，尤其是英國北方各郡的居民，因為他們非常不喜歡一大早就摸着黑上班，而且他們對在黑暗中送孩子上學可能帶來的風險也憂慮重重。農民、建築工人、林業工人和其他工作者也都對這種做法深惡痛絕，因為他們根本無法在黑暗的早晨正常開始工作。最終，在反對者的強烈呼籲下，英國下議院舉行了自由投票，以366票對81票的壓倒性優勢結束了剛剛實行三年的“英國標準時間”。

**1973年，作為對西方國家支持以色列的報復，阿拉伯世界展開了石油禁運，這首次引發了美國人對和平時期長時間能源短缺的擔憂。作為應對之策，理查德·尼克松總統和美國國會迅速通過了延長的夏令時，以此作為節約能源的手段。**這次石油危機結束後，美國恢復了從5月到10月共為期六個月的夏令時。在1986年又將開始時間提前到了4月。

不同的國家，不同的夏令時

1996年，歐洲多國在飽受多年夏令時政策不統一的痛苦（特別是在歐洲大陸和英國之間）之後，**包括英國在內的歐盟正式決定，從每年3月的最後一個星期日到10月的最後一個星期日為採用夏令時的時段。**無獨有偶，作為2005年新頒佈的能源政策法案的一部分，**從2007年開始，美國也將夏令時期限延長了大約一個月。**從那時起，美國便在歐洲之前兩三個星期進入夏令時，並且要晚一個星期才結束。

**值得一提的是，我們國家也實行過夏令時。**1986年4月，中辦、國辦發佈了《在全國範圍內實行夏令時的通知》，具體做法是每年從4月中旬第一個星期日的凌晨2時整（北京時間）將時鐘撥快一小時，夏令時開始；到9月中旬第一個星期日的凌晨2時整（北京夏令時）再將時鐘撥回一小時，夏令時結束。**從1986年到1991年，共實行了6個年頭。**除1986年因是實行夏令時的第一年而從5月4日開始到9月14日結束外，其他年份均按規定的時段實行。不過，從1992年起，我國停止實行夏令時。

**實行夏令時究竟是好是壞？對這個問題恐怕會眾説紛紜。**不過，一些西方國家的研究表明，實行夏令時還是有一些好處的，如減少了車禍的發生，減少了能源消耗，減少了搶劫等户外犯罪的數量，通過讓人們更多地待在户外而提升了公共健康水平，等等。也正是因為看到了這些好處，最近，歐洲和美國的一些人提出了全年延長夏令時的建議。這或許會將夏令時的一些好處延伸到冬季，但無疑會讓大人和孩子們在非常黑暗的早晨上學和上班，因此恐怕難以通過。至於夏令時的未來會如何，是逐漸廢除還是愈演愈烈，就讓我們拭目以待吧！

藍色為目前正實行夏時的地區，橙色為曾經實行夏時但目前沒有使用的地區，紅色為從來沒有實行過夏時的地區（作者Paul Eggert，來自網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