堪比入侵伊拉克,美國又要派12萬人的軍隊?中東危險了!_風聞
已注销用户-2019-05-15 13:07
最近一段時間,特朗普政府對伊朗頻出狠招——
4月8日特朗普政府將伊朗伊斯蘭革命衞隊認定為恐怖組織;
4月22日決定停止8個伊朗原油進口方的制裁豁免;
5月3日宣佈不再續期針對伊朗核設施的部分制裁豁免……
而面對美國不斷在中東進行的武力部署,伊朗也不甘示弱。5月12日,伊朗伊斯蘭革命衞隊空軍指揮官回應稱,如果華盛頓採取具體軍事行動,伊朗將對美國發起攻擊。
次日,《紐約時報》隨即爆出一條重磅消息,美代理國防部長沙納漢在總統最高國家安全助手會議上提出新的軍事計劃應對伊朗,包括可能向中東派遣一支12萬人規模的軍隊。
按照該計劃的設想,一旦伊朗襲擊美國軍隊,或加速核武器的研發工作,美國將向中東派遣多達12萬人的軍隊。
《紐約時報》稱,這一部隊的規模令一些瞭解情況的人“感到震驚”,12萬人的部隊規模將接近美軍2003年入侵伊拉克的軍隊規模。
美伊雙方之間的博弈不斷加碼,“火藥味”越來越濃,引發了國際社會的強烈關注。
4月30日,伊朗士兵在霍爾木茲海峽巡邏。
伊朗武裝力量總參謀長巴蓋裏4月28日表示,伊朗並不謀求封鎖霍爾木茲海峽,希望保持海峽暢通。
新華社發(艾哈邁德·哈拉比薩斯攝)
美國針對伊朗的新動作,與特朗普政府將美駐以使館遷往耶路撒冷以及承認以色列對被佔領的戈蘭高地的主權一起,引起了國際社會的不安。美國的中東政策在相當大程度上反映了以色列內塔尼亞胡政府打壓伊朗的戰略訴求。這將對伊朗的政治經濟造成嚴重困難,然而也將極大地消耗美自身的戰略資源,加劇美國自身的衰落。
歷史或將證明,過度保護以色列可能會使美國付出沉重代價。
文 | 金良祥 上海國際問題研究院副研究員
編輯 | 蒲海燕 瞭望智庫
本文為瞭望智庫原創文章,如需轉載請在文前註明來源瞭望智庫(zhczyj)及作者信息,否則將嚴格追究法律責任。
1
美國的中東政策主要圍繞一個問題展開
一般認為,特朗普政府在中東地區採取的行動是以其新戰略為框架依託,而這種新戰略又是以維護美國的戰略利益為基本目標。然而,特朗普政府中東戰略的內涵到底包括什麼,國際社會和學術界似乎又講不清楚。
2013年9月,筆者在華盛頓訪學期間,曾經就美國中東政策背後的動力請教一位資深美國學者。這位學者指出,別把美國中東政策想得太複雜,美國的中東政策可以用三個詞來形容,“以色列、以色列,還是以色列”,語氣中頗帶怒氣。正如米爾斯海默等美國著名學者一樣,這位學者也認為美國過度保護以色列的政策傷害了美國的利益。
筆者曾對這一回答感到茫然,在筆者看來像美國這樣的一個超級大國,有着眾多的智庫和專家學者,其外交政策,尤其是對中東地區的政策,怎麼可能僅僅反映某個地區國家的意志呢,儘管這個地區國家也許對美國來説非常重要。像美國這樣的一直自稱為“領導”的國家,其外交政策必然是複雜的國家利益權衡的結果。
此後的六年中,筆者仍然不斷在腦海中回想上面那位學者的觀點,越來越覺得上述觀點並非沒有道理。進入新世紀以後,美國的中東政策主要圍繞一個問題展開,那就是以色列的訴求。**換言之,美國的中東政策主要是幫助其地區盟友以色列拔除安全上的釘子。**不僅如此,幾乎每一場地緣政治戲劇的變幻背後似乎都能感覺到以色列的存在和操縱。
2003年,美國發動了伊拉克戰爭,以摧枯拉朽之勢推翻了薩達姆政權。然而,時至今日,人們仍然沒有搞清楚美國發動那場戰爭的真正原因。
美國先是指責薩達姆政權與本·拉登的“基地”組織有牽連,並正在發展大規模殺傷性武器,但美國及其盟友並沒有提供有力的證據,隨着時間的推移,越來越多的證據恰恰否定了美國的上述指責。薩達姆的政權不是中東地區最獨裁的政權,也不是侵犯人權最嚴重的國家。
**今日反思,人們有理由相信,美國當年之所以發動那場戰爭,最根本的原因是薩達姆時代的伊拉克奉行高調反對以色列的政策,而且是中東地區唯一具有實力威脅以色列安全的國家。**其時,埃及早已與以色列達成和平協議,而另一個地區大國伊朗在拉夫桑賈尼和哈塔米擔任總統期間總體上奉行低調的政策。
2
“伊朗威脅論”是怎麼來的?
同樣,特朗普政府對伊朗極限施壓的根本邏輯也在於以色列以及親以色列政治遊説團體影響美國國內政治的結果。
伊朗的崛起是2003年美國發動伊拉克戰爭之後中東地區地緣政治格局變遷最為顯著的特點。
伊拉克戰爭之後,伊朗與伊拉克的關係迅速升温,並積極構建以什葉派宗教認同為紐帶,以自己為中心,包括伊朗、伊拉克、黎巴嫩和敍利亞在內的什葉派新月地帶。
2011年,“阿拉伯之春”爆發之後,伊朗為巴林、沙特和也門等阿拉伯國家內部什葉派反政府力量提供支持,將其影響力滲透到阿拉伯國家內部。
敍利亞內戰爆發以後,伊朗積極支持巴沙爾·阿薩德政府,藉機實現了在敍利亞的軍事存在,並將其軍事力量部署到了以色列的邊境。
**伊朗的崛起構成了新世紀以來波瀾壯闊的中東地緣政治變遷的重要組成部分,不僅是未來中東地區秩序構建的重要影響因素,更對以色列的國家安全構成重大的潛在威脅。**特別是新世紀以來,伊朗改變了拉夫桑賈尼和哈塔米時期低調的地區政策,戰略和外交上更加激進,併成為了繼薩達姆之後中東地區唯一最為高調反對以色列侵略擴張政策的國家。
**伊朗合乎邏輯地成為了以色列下一個必須拔除的釘子。近年來,中東地區出現的伊朗威脅論的論調,既有伊朗實力上升的客觀一面,也是以以色列主觀上竭力建構為條件。**正是在以色列的奔走遊説之下,在美國以及一些中東國家看來,伊朗問題已經取代巴以問題成為了中東地區主要的安全問題,以及中東地區的首要議程。
伊朗伊斯蘭革命以及伊朗劫持美國使館人員作為人質,固然是美伊敵對關係的淵源所在,但時間已經過去40年,創傷的記憶多少已經淡化,沒有什麼事情能夠使美國非得采取那種“致命”的制裁。只有無限制追求自身安全,並將伊朗視為死敵的國家才能產生如此大的動力欲將伊朗置於死地,也只有與美國國內政治深度捆綁的猶太遊説團體才有能力説服美國政府採取力度如此之大的政策。
3
伊朗別無選擇,反制成為必然
誠然,在美國退出伊核協議,對伊步步緊逼的情況下,伊朗國內政治急劇右轉,温和力量趨於強硬化,強硬勢力更加強硬,伊朗並沒有更多的政策選項,反制成為伊朗必然的選擇。
在特朗普宣佈將伊斯蘭革命衞隊認定為恐怖組織之後,伊朗最高領袖任命侯賽因·薩拉米為伊斯蘭革命衞隊總司令,其戰略進攻態勢突顯。相對於其前任,侯賽因·薩拉米是一位立場更為強硬的反美鬥士。對於美國試圖將伊朗石油出口清零的壓力,伊朗國內則不斷有聲音要求封鎖霍爾木茲海峽。在核問題上,伊朗事實上已經做出了政策調整。特朗普政府2018年5月8日退出伊核協議以後,伊朗在隨後的一年裏繼續兑現協議義務,但伊朗總統魯哈尼於2019年5月8日宣佈暫停履行部分伊核協議的義務。此舉既是迫於國內要求退出伊核協議的壓力,也是為了向美、歐等協議方施加壓力。
然而,胳膊終究拗不過大腿,面對美國在中東地區的強勢存在,伊朗的反應也必然是有剋制的。強硬仍將主要是口頭上的、和姿態上的,保持一定限度的剋制則是理性的選擇。同時,當下伊朗面臨的最大挑戰,應是如何在美國製裁之下將有限的資源優先用於維護國內穩定,安內將是伊朗面臨的最緊迫任務。
政治上,最高領袖於2018年12月任命其親信薩迪克·拉里賈尼為確定國家利益委員會主席,於2019年4月任命另一親信穆斯塔法·萊西為司法總監,還替換了伊斯蘭革命衞隊總司令。在特朗普宣佈將伊朗伊斯蘭革命衞隊為恐怖組織之後,最高領袖於4月16日召開由革命衞隊和國防軍高級將領參加的會議,稱兩者之間的關係為兄弟關係。通過上述安排,最高領袖事實上已經實現了政治資源的高度集中,為維護國內穩定創造了一定的條件。
**經濟上,早在2012年,伊朗最高領袖便提出了抵抗經濟的概念,其意圖主要在於實現經濟上的自力更生。**在2018年特朗普政府宣佈退出伊核協議,並恢復對伊制裁以來,最高領袖在多個場合多次重申加強落實抵抗經濟。2018年6月下旬,伊朗便提出了一份10大類1339種商品的清單,並出台新規全面禁止進口,其目的則是加強外匯管制。這些政策的目標主要是保持經濟穩定,共克時艱。
**此外,加強外交、積極突破外交孤立和經****濟封鎖則是伊朗另一重要政策選項。**自特朗普上台並表達了退出伊核協議的意圖後,伊朗便加強了外交公關,其目標主要是英、法、德、歐盟以及中、俄等大國和主要力量。上述國家既是伊核協議的談判方和見證方,也被伊朗視為主要的經濟夥伴,部分國家還被伊朗視為戰略伙伴,爭取上述國家的支持成為了伊朗合乎邏輯的戰略選擇。
客觀而言,伊朗縱橫捭闔取得了重要成果。正是在遊説之下,伊朗不僅在雙邊層面上得到了上述國家的支持,而且在多邊層面上達到了維護伊核協議的目標。2018年7月7日和9月25日,伊朗與上述國家的外長實現了會晤,並發表了聯合聲明,重要成就之一便是上述國家同意建立旨在獨立於美元之外的支付體系,以幫助伊朗克服制裁。
可以預期,未來一段時間,為了應對來自美國的壓力,伊朗還會繼續加強對上述主要大國的外交公關,既為了打破外交孤立,也為了衝破經濟封鎖。
4
美國自我削弱,如同16年前那場戰爭
美國和伊朗,一個是全球性超級大國,一個是擁有8千萬人口的地區大國,兩者之間對抗毫無疑問將會對伊朗國內政治穩定和外交方向、地區安全形勢乃至國際格局產生深遠影響。這場在美國看來志在必得的遊戲恰恰可能產生美國自我削弱的結果。如同16年前的伊拉克戰爭一樣,這場欲將伊朗置於死地的鬥爭也可能極大地消耗美國自身的元氣。
一來,特朗普政府的政策將造成美國國際信用和軟實力嚴重受損。
伊核協議是美國奧巴馬政府與伊朗以及有關各方談判達成的,而特朗普上台以來,美國相繼採取了系列措施否定並退出伊核協議。**上屆政府剛達成的協議,後任政府便推翻的做法,打擊的首先是美國自身的信用。**特朗普政府退出協議以後,以制裁相威脅,要求歐盟以及其他大國退出伊核協議,也傷害了其他大國的利益。正因如此,美國非但沒有在伊核問題上達到孤立伊朗的目的,反而使得自己遭到了孤立。
2019年2月美國召集旨在遏制伊朗的華沙峯會,卻沒有得到聯合國其他四個常任理事國、德國以及歐盟等主要大國和力量的支持,一場以孤立伊朗為主要任務的峯會反而造就了美國自身被孤立的窘況,這不能不説非常具有諷刺意味。這種自我孤立的做法正是其自我削弱軟實力的表現。
自特朗普上台以來,美歐在氣候變化、北約軍費、自由貿易等問題上發生了尖鋭分歧,圍繞伊核問題的矛盾將與上述問題一起加劇美歐之間的對立。歐洲大國拒絕參加美國舉辦的反對伊朗的峯會以及對抗美國製裁的舉動,都表明在伊核問題上歐洲已經與美國走上了分庭抗禮的道路。這將加速美歐大西洋共同體的政治分裂。
二來,美國所採取的一些制裁伊朗的措施將最終削弱美國自身的經濟硬實力。
為了達到美國自己預設的摧毀伊朗經濟的目的,美國不惜動用金融制裁,切斷伊朗對外貿易結算的美元通道。這項措施固然已經並將繼續對伊朗經濟造成嚴重傷害,但也會削弱美元作為國際貿易主要支付貨幣的地位,因為這種濫用美元特殊地位的做法也傷害了其他主要大國的利益,引起了強烈不滿。為了抵制美國極其不合理的要求,克服美元作為主要國際貿易結算貨幣的限制,探索其他方式和通道將成為其他大國的必然選擇。
事實上,2018年9月25日,除了美國以外的伊核協議有關各方舉行了外長會晤,明確提出要建立獨立於美元之外的結算通道。儘管這些通道建設目前還面臨困難,但假以時日一定會發揮作用,這將極大地削弱美元作為主要國際貿易支付手段的地位。美國今日超級大國的地位,不僅是建立在超強的軍事實力基礎之上,也是建立在金融霸權之上的,而隨着其金融地位的衰落,美國的全球“領導地位”也必然會衰落。
最後,美國的反伊政策也為自己樹立了一個長期的敵人。
伊朗是一個擁有過輝煌文明,有8千萬人口的地區大國,民族個性鮮明,追求獨立。美國上述欲將伊朗置之死地的政策事實上也為自己樹立了一個堅定的敵人。這樣堅定的敵人將會對美國推行地區政策構成長期的牽制。
誠然,美國仍然是在國際事務中最具影響力的國家,但無論是軟實力還是硬實力,都經不起其長期揮霍和濫用。
特朗普政府對伊朗的政策仍然是基於自身將繼續無限強大的假定,回想羅馬帝國、秦帝國、大英帝國,這些昔日霸主們不也都這麼想過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