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爾頓會成為特朗普下一個“背鍋俠”麼_風聞
陶短房-旅加学者-陶短房2019-05-18 10:40

俗話説鐵打的營盤流水的兵,美國總統特朗普(Donald Trump)的“營盤”夠不夠鐵且不去説,他的“兵”即閣員和幕僚卻千真萬確“流水”得厲害,“特元年”去職率就高達33%以上,如今第一個四年任期還沒滿,國務卿、國防部長、國家安全顧問、國家經濟顧問、白宮幕僚長……大部分要職都換了人,其中一些要職如國家安全顧問和白宮幕僚長甚至換了不止一個。
在這些去職者中,不乏曾經的“死忠” 鐵桿心腹,如前國家安全顧問弗林(Michael Flynn),一度權傾天下、號稱“影子總統”、“白宮沙皇”的前白宮首席策略師班農(Stephen Bannon),“死忠中的死忠”前外交政策顧問蘇珊.賴斯(Susan Rice)等,這些“死忠”中固有主動另謀高就者,但大多是適逢公關危機,被特朗普當成“背鍋俠”一腳踢飛的。
如今,上任剛滿一年的現任國家安全顧問約翰.博爾頓(John R. Bolton),似大有可能成為下一個特朗普“背鍋俠”。
綽號“鬥鷹”的博爾頓是著名極端保守派政治家,他24歲時首次進入白宮,成為尼克松的副總統阿克紐(Kennedy)的實習生,就此正式步入政壇。在此後漫長的政治生涯中,他曾先後為尼克松、里根、兩位布什等幾乎所有共和黨籍總統服務過,擔任過司法部助理總檢察長、國務院國際組織事務部副部長、國際開發署計劃和政策副協調員、國際開發署總顧問、主管軍控與國際安全的副國務卿、美國駐聯合國大使等要職,離開政府後則進入保守派核心智庫——美國企業公共政策研究所任高級研究員,他也是美國最有影響的保守派傳媒福克斯電視台的常客。
他比特朗普更早、毫不掩飾地鼓吹單邊主義和“美國優先”、“美國例外”(只是沒有總結出“美國第一”這個響亮的口號);他是著名親以色列院外集團“以色列之友”的聯合發起人之一,曾在2009年提出過肢解巴勒斯坦的“中東和平方案”;他反對條約,反對多邊協定,反對任何在他看來“會束縛美國手腳”的東西;他力主美國出兵伊拉克,反對伊朗核協定,反對美古改善關係,支持美國推翻利比亞卡扎菲政權,主張對某半島國採取強硬、高壓立場;他無視中美間三個聯合公報,是主張美國發展美台雙邊關係,而無需顧忌大陸的意見和感受……
走馬上任後他迅速讓美國外交政策染上了鮮明的“博爾頓色”:衝動、莽撞、為達目的不惜一切、不怕惹禍。如果説,對朝鮮的又打又拉、對伊朗的不惜一切打壓、對以色列的百般袒護遷就、對古巴和委內瑞拉的不擇手段壓制甚至顛覆,原本也是特朗普所“喜聞樂見”的,博爾頓則不惜讓本就趨於極端的特朗普走得更遠:特朗普施壓讓“火箭人”在朝核問題上就範,博爾頓則隔三差五拋出“利比亞榜樣”之類刺激性語言,甚至慫恿特朗普在美朝河內峯會“簽字畫押”前夕在已初步達成共識的協議上加碼;特朗普承認瓜伊多(Juan Guaido)的委內瑞拉“過渡總統”身份,博爾頓就三番五次高喊“軍事幹預也是一種選項”;特朗普單方面從伊朗問題核協定退出,對伊朗追加一系列新制裁,博爾頓則多次暗示“顛覆的可能性”,甚至自説自話地揚言“12萬美軍赴海灣”,把全世界都生生嚇了一大跳。
然而種種跡象表明,“怎麼看都像更激進版特朗普”的博爾頓,很可能被當作又一個“背鍋俠”,被特朗普甩出去。
美朝峯會在美國國內甚至共和黨內不乏爭議,特朗普力排眾議兩次與會,目的顯然是有所成就,以凸顯自己在外交方面的業績,他恐怕也並不奢望朝方如何徹底“去核”,但一份“看上去像贏了”的協議是必須有的。博爾頓在河內峯會前夕的“神操作”讓朝方錯愕羞憤,拂袖而去,“八字的一撇”劃到四分之三卻被塗鴉成了一個墨團。對於此,當時一些媒體就援引內線消息稱,特朗普對博爾頓的表現不太滿意。
針對委內瑞拉的一系列操作,“主操盤手”正是博爾頓本人,從挑選瓜伊多為代理人,到政治、軍事、外交、經濟層面的一系列施壓措施,也都是典型的“博爾頓風格”,這位國家安全顧問也不止一次直接站到前台“喊打喊殺”。但自今年1月23日瓜伊多自封“總統”至今已近4個月,瓜伊多空耗美國大把資源卻近乎一事無成,連反對派中也有許多人對他不屑一顧,而美國在委的影響力並未因支持了瓜伊多而有所增加,相反,博爾頓一再高喊的“門羅主義”老調和“軍事幹預”選項,卻引發了包括哥倫比亞等鐵桿盟友在內、拉美幾乎所有國家的反感。就在瓜伊多“五一冒險”成為一場笑話後,有消息稱“特朗普遷怒於博爾頓”,認為後者擇人失當、辦事不力。
最新的一擊來自北美時間5月14日:此前一天,《紐約時報》報道稱,美國代理國防部長沙納漢(Patrick Shanahan)已向白宮遞交針對伊朗的軍事行動計劃,“一旦伊朗攻擊美軍或加速研發核武器,就將派遣12萬美軍前往海灣地區”,隨後的消息稱,這一曝料來自博爾頓,後者更多次直接威脅“不排除對伊朗動武”。對此特朗普顯然是有點激動了——僅隔一天他被媒體問及此事時直截了當使用了自己慣用的口頭禪“假新聞”加以毫不含糊的否定。
這並不奇怪:特朗普針對伊朗的一系列高壓手段,根本目的還是逼迫伊朗同意重談被他單方面退出的伊朗核協定,接受他更為苛刻的條件,而不是真的要和伊朗大打出手,這既不符合美國慣例(不單獨出馬和與核大國接壤的國家全面開戰),也和特朗普的中東軍事戰略及當年競選承諾(“不讓美國孩子們在中東流血”)背道而馳,僅僅是“擦槍走火”倒也罷了,真的打起來,美國和特朗普勢必揹負沉重代價,和麪臨不可預知的政治風險。
北美時間5月16日,美國眾院議長南希.佩洛西(Nancy Pelosi )在國會警告特朗普“不能在國會未授權情況下發動對伊朗的戰爭”,並特別強調2001年“9.11”後通過的武力授權法案(AUMF,允許總統在必要時不經過國會允許就發動戰爭)不適用於對伊朗作戰。正如一些分析家所指出的,博爾頓當年一手炮製所謂“伊拉克隱藏大規模殺傷性武器”問題,誤導小布什政府發動伊拉克戰爭,如今又借詭異的“油輪事件”頻頻放炮,甚至指示海灣當地美國使領館疏散工作人員,這不免讓包括共和黨人在內的美國國會議員們擔心,特朗普會在博爾頓的折騰下真的讓美國陷入一場和伊朗的戰爭,而國會只能接受既成事實。
在這種情況下,博爾頓越來越有可能被焦頭爛額的特朗普“甩鍋”,以平息各方的不安情緒(連一向親特朗普的眾院少數黨領袖麥卡錫Kevin McCarthy都有些慌了,16日面對咄咄逼人的佩洛西一再表示“特朗普只想阻止美伊發生戰爭、別無他意”)。
但問題的癥結在特朗普這個“帥”、而非博爾頓之流“將”身上,正是特朗普“只選合用的、不選專業的”這一用人思路,博爾頓這個當年被英國人吐槽“不要讓他參與任何中東秘密外交,他成事不足敗事有餘”、被前任聯合國秘書長安南直言“我所見過最愚蠢且自以為是美國外交官”的“奇才”不可能攀上如此高位,更不可能讓“特朗普外交”染上如此濃厚的“博爾頓顏色”。只要“特朗普用人思路”一天不調整,美國決策團隊裏的“博爾頓”們就會“長江後浪推前浪”地層出不窮,哪怕前浪真的“死在沙灘上”也無濟於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