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ASA向美國國會要錢16億美金的坎坷之路_風聞

原創：牧夫天文

編譯：郭皓存

校對：楊伯順 王婧彧 王茸

美編：劉炎成

注：本文從偏政治角度分析美國人類重返月球計劃，其他方面歡迎閲讀我們之前寫過的《一文看懂美國“重返月球”計劃》 

鏈接：一文看懂美國“重返月球”計劃

上週一（2019年5月13日），NASA公佈了“阿爾忒彌斯”登月倡議的初步預算及基本大綱，這項計劃希望可以於2024年之前讓第一位人類女性登上月球表面。但接下來的五年中，NASA還需要做很多事，才能讓這個雄心勃勃的項目變成現實。

政治壓力是NASA要面對的第一個難關。接下來的幾個月中，NASA需要向控制政府預算的美國國會“推銷”這個倡議。“將女性送上月球”可能對國會議員很有吸引力，但他們願不願意為了這個而砍掉其他聯邦項目的預算，就是另一回事了。另外，必須要使美國國會相信整個重返月球計劃，而國會議員們會拿着放大鏡細細檢查計劃中的每一條細節。

美國在1960年代曾經用“阿波羅計劃”使人類踏上月球，但當時的政治環境和現在非常不一樣。在那個年代，美國和前蘇聯正在冷戰，而“太空競賽”作為雙方冷戰很重要的一部分，促使着美國國會為NASA提供足夠的資金來支持“阿波羅計劃”。相比起來，在現在的美國政治環境之下，NASA很難獲得同等級的預算增長。

“推銷”

NASA這次的預算爭奪戰從一開始就不太順利。美國副總統邁克·彭斯(Mike

Pence)曾於今年三月要求NASA加速他們的人類登月計劃，當時他曾説過NASA已有一份方案。但直到將近兩個月後，NASA和白宮才於上週公佈了他們的預算修正案，且內容只含登月計劃初始階段的預算明細。幾位關鍵國會議員對修正案的延誤和缺乏細節表示擔憂。

上週，在預算發佈前，美國眾議員空間小組委員會主席肯德拉·霍恩(Rep. Kendra Horn(D-OK))曾經表示：“我們除了有一紙來自白宮的五年重返月球命令外，什麼都沒有：沒有方案，也沒有預算上的細節。基本上來説我們就是無頭的蒼蠅。”

而這次，國會議員拿到了一份登月方案概要和一份金額不算很大的預算請求。一些外部報告曾經推算為了完成2024人類重返月球目標，NASA每年需要多申請高達80億美金的預算。而此次NASA僅僅為2020財年（2019/10/1-2020/9/30）多申請了16億美金。在此之前，美國總統已經為NASA的2020財年爭取了210億美金的預算。作為比較，這個數字和NASA在2019財年（2018/10/1-2019/9/30）的215億總預算相比只增加了11億美金。這點幅度的預算增加對於美國國會來説不難通過。

“這和我們原來聽到的五年下來400億預算增加比起來好太多了。基於現在NASA正在越來越重視商業航空公司的作用，我認為這個等級的預算才是合理的。”前川普政府NASA革新團隊成員，太空諮詢公司NexGen Space LLC總裁查爾斯·米勒(Charles Miller)表示。

可以預見這些錢肯定是不夠的。“我們希望這次預算可以讓我們跨出人類重返月球強而有力的第一步。但將來預算的增加是無可避免的。” NASA局長吉姆·布里登斯廷(Jim Bridenstine)曾在上週一的新聞發佈會上表示。他補充道：“這只是頭期款。” 布里登斯廷拒絕對長期的NASA預算發表任何評論。通過不讓美國國會知道NASA的長期預算計劃，而是在第一年先要比較少的預算，布里登斯廷或許在和美國議會玩心理戰，將“阿爾忒彌斯”計劃的花費包裝成國會議員能接受的樣子。一家太空諮詢公司的總裁勞拉表示：“一步一步地提高年度預算請求，和一下就亮出鉅額的總預算相比起來心理上更能讓人接受。”

當然，國會議員也不是傻子，他們需要知道16億是不是一個現實的數字。霍恩説：“為了要幫助我們判斷這個數字現不現實，我們還是需要知道2024重返月球的總預算和方案細節。而這些資訊都還沒有被提供給我們。”

退一步來看，這次預算中一個誘人的地方在於，它不需要犧牲NASA其他的太空項目，國際空間站和其他行星探索項目的資金都不會受到影響。比如説國會議員不需要在“阿爾忒彌斯”計劃和下一個火星車探索計劃之間作出抉擇。在這之前的載人探索計劃，比如美國前總統小布什的“星座計劃”就曾經大幅度砍掉其他太空項目的預算，包含當時的航天飛機項目。而這對NASA運營的不良影響至今都還在。

美國“深空門户”繞月太空站藝術想象圖。

Credit: NASA

但壞消息是，川普政府打算從一個非常有爭議性的地方調取這多出來的16億預算——佩爾格蘭特基金(the Pell Grant fund)，一個專為貧困大學生提供財政支持的基金。這16億將會從佩爾格蘭特基金項目的90億盈餘中調取，盈餘來自於大學招生總數量的減少。儘管這次資金調取並不會直接對任何貧困學生的大學教育產生立即的影響，但盈餘存在的目的是為了應付將來可能的經濟衰退。而從任何教育相關的預算拿錢都會引起人們，尤其是民主黨派的強烈反對。這麼做將有可能讓“阿爾忒彌斯”計劃轉變成一個黨派問題，而這正是NASA在川普政府執政期間一直努力避免的。

不少國會議員已經對此表示擔心。霍恩表示：“我們需要更多的人進入STEM領域（Science, Technology, Engineering, and Mathematics 科學、科技、工程、數學的縮寫，相當於我們“理工”的概念，在英美教育界很常用的一個詞）。我們需要火箭科學家的數量增加，而不是減少。而佩爾格蘭特基金正是中低收入家庭的孩子成為火箭科學家的鋪路磚。”

這裏有一點需要理清楚。白宮（也就是川普政府）能花在聯邦項目上的錢是有限制的，支出上限的存在讓總聯邦預算不會膨脹到拖垮政府。所以如果行政部門要給NASA更多預算的話就需要從其他聯邦項目調取資金，而佩爾格蘭特基金就是這次的目標（佩爾格蘭特基金在2019年的預算也遭到削減）。但和白宮獨立運作的國會則沒有支出上限，所以其實國會可以在不從佩爾格蘭特基金調取的情況下給NASA額外的預算。“從佩爾格蘭特基金拿錢其實只是一種簿記措施，它提供的政治話題性只是不幸的巧合。但我個人認為它很難被通過。” 卡西•德賴爾，美國行星協會的首席宣傳大使和高級太空政策顧問説到，“這其實只是白宮在讓自己的資產負債保持平衡。”

除了佩爾格蘭特基金之外，其他的政治因素也會導致國會不支持“阿爾忒彌斯”計劃。一些民主黨或獨立議員可能會單單因為“這個登月計劃是白宮提出的”而不支持。這是在之前就發生過的。當布里登斯廷被提名為NASA局長的時候，美國國會就此事吵的熱火朝天，而最終的投票表決也是明顯地按議員各自所屬黨派涇渭分明分成兩派。

但同時和“阿爾忒彌斯”計劃的藍圖直接對着幹也是不現實的——在“阿波羅計劃”中的確只有男宇航員曾經踏上月球。任何國會議員都不敢明着評判包含“將第一位人類女性送上月球”這一概念的“阿爾忒彌斯”計劃。

吸引新老客户

或許最容易讓國會議員們上(賊)船的方法就是讓他們可以有利可圖。那可以是在阿拉巴馬州建造火箭，或在華盛頓州組裝新的月球登陸車。國會議員會努力確保自己的選區能從“阿爾忒彌斯”計劃中受益。“人們會希望保護自己的區域。”勞拉説到。

NASA此次的計劃中確保了幾個關鍵的國會議員都會從中獲利。新預算中的6.51億都會被用來加速現有NASA項目的開發。這當中包含巨型火箭SLS（”太空發射系統”）和“獵户座”載人艙，後者負責將宇航員送到尚未被建造的環月太空站。SLS主要在阿拉巴馬州開發和建造，而SLS項目一直都得到了阿拉巴馬議員們的支持。其中的理查德·謝爾比議員，同時也是負責幫助決定NASA預算是否通過的參議院撥款委員會的主席。

發射台的藝術想象圖。

Credit: NASA

曾經有一段時間，SLS和“獵户座”載人艙組合的前景非常讓人擔憂。兩輛航天器都已經用了近10年開發，且燒掉了300億預算，但還是無法投入使用。項目中發生了無數次的延期和預算超支，就連明年預定的第一次試飛都很難保證。所以當美國副總統彭斯要求NASA加速登月時曾經説過：“如果NASA現在的商業合作伙伴無法在新的期限前完成我們的目標，那我們也只能換一家能力更好的。”

但放棄SLS的計劃受到了強力的阻礙，其中就包含來自於謝爾比議員的壓力。此次NASA的新預算修正案中，展示出了他們繼續此方案的決心，以此讓SLS和“獵户座”的支持者放心。“我必須要説，NASA局長這一步棋走的很好。”米勒説道。

這次的修正案中還開放了約10億的資金讓新晉航天公司可以分一碗羹。NASA決定把從繞月空間站往返月球表面登陸器開發建造外包給私人航天公司，並將以比較放鬆不插手的方式鼓勵私人公司建造自己的登陸器。NASA人類探索部副主任威廉·格斯騰邁爾在一場新聞發佈會上説：“我們希望可以藉由這次機會好好利用私人商業航天的廣度，讓他們發揮他們擅長的創意，為此次任務作出貢獻。”

這可以讓NASA同時滿足新舊太空探索支持者的利益，不管是國會內的議員，還是太空產業內的各大公司。NASA舊的商業合作伙伴會繼續在NASA的監管下製造SLS和“獵户座”載人艙，而新的商業合作伙伴則會在製作月球登陸車的同時吸引大眾的興趣。“這可能是第一個結合兩者的巨型項目，而我認為這是非常讓人興奮的。” 洛瑞·加弗，奧巴馬執政時期的前NASA副局長説道。NASA已經成功吸引了不少來自於私人公司的興趣。洛克希德·馬丁公司於四月發佈了他們的載人登陸器方案，而上上週亞馬遜總裁貝索斯詳細介紹了他的航太公司“藍色起源”過去三年一直在研究開發的月球着陸器。 “對我來説，這似乎像是一件件禮物，在他們手中變了出來。”加弗説。

貝佐斯公佈“藍色起源”的月球登陸器——“藍色月亮”。

Credit: Blue Origin

即便NASA能成功讓國會通過他們的預算修正案，並讓所有人都滿意之後，在成功把人類重送上月球之前，等待他們的是漫長的技術之路。別忘了，要成功把人類送上月球之前，NASA需要先完成目前為止還沒試飛過的SLS，然後還要完成繞月空間站的開發建造，最後還要建造可以載人安全往返繞月空間站和月球表面的登陸器。這所有的一切都要在2024年之前開發，製造，測試完畢，且要確保能在太空中正常運作。這並不是一件簡單的事。

一切還是要回到錢。短期來看，這個低預算和能讓所有人都滿意的方案看起來是好主意，但要支撐如此有野心的項目肯定是不現實的。不少複雜且昂貴的航天器都要在2024年前被製造完畢。即便他們苦口婆心説動了所有人，但時間限制依然非常緊張。

“僅有五年，”行星學會的德雷爾説。即便他們每年能得到更多資金注入，他補充道，“這在技術上仍是一個巨大的挑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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土星上的貓

Credit：hazardlab.j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