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9:從“三浦戰役”到佔領總統府_風聞

劉小寧  江蘇省中國近現代史學會副會長

淮海戰役結束後，國民黨最高軍事當局擬定的“守江必守淮”戰略宣告徹底失敗，長江北岸已無險可守。1949年1月，毛澤東主席和中央軍委決定儘快發起渡江作戰。解放軍“二野”“三野”百萬大軍馬不停蹄，立即揮師南下，兵鋒直指長江兩岸。               

渡江前國共雙方的態勢

以鄧小平、劉伯承、陳毅、粟裕、譚震林組成的渡江總前委，於1949年3月31日製定了《京滬杭戰役實施綱要》，決定組成東、中、西3個突擊集團,向據守江南的國民黨軍發起攻擊。 解放軍擔任渡江攻擊任務的是第二、第三野戰軍。以二野第三、四、五兵團9個軍組成西路突擊集團，以三野第七、九兵團7個軍組成中路突擊集團，以三野第八、十兵團8個軍組成東路突擊集團。3個突擊集團分別在長江沿線分段出擊，西突擊集團在貴池、彭澤江面，東突擊集團在江陰、鎮江江面，中突擊集團在蕪湖、貴池江面。

東路突擊集團大軍的兵鋒直指南京政府的腹地京滬杭地區，擬首先殲滅沿江防禦之敵，然後一舉攻佔南京，再後向南發展，奪取上海、杭州等城市。這是整個渡江戰役的極其重要的環節。參加渡江作戰的解放軍東路集團，於3月份先後進抵長江北岸。正面攻擊國民黨首都南京的任務由“三野”第8兵團的35軍擔當，待機而動。

地處長江兩岸的國民黨軍防禦陣地分為內外兩層。外圍，就是長江北岸的江浦、浦鎮、浦口地區（即“三浦”）。國民黨國防部對南京的江防部署是，將“三浦”地區作為拱衞南京的大門，以精鋭的第28軍所屬52師、80師、195師鎮守。28軍是國民黨當時所殘存的精鋭部隊之一，裝備精良，兵員充足，而且老兵多，在該軍以往的作戰中屢有“不錯”戰績，深得蔣介石的信任和倚重。1949年１月蔣介石“下野”後，還特別寫信給守備該地區的28軍軍長打氣。1948年12月，該軍由湖北調防南京後，就在三浦地區佈防並構築工事，準備固守南京。1949年４月初，工事又得到進一步加強，完全由交叉據點構成，地堡、壕溝、鐵絲網、地雷等障礙設施均很完備。

國共兩軍在長江兩岸積極進行軍事部署之時，兩黨在北平的和談於4月1日開始了。對於“三浦”地區的作戰方略，中央軍委早已致電渡江總前委：“是否攻佔兩浦，要待談判接觸數天才能決定。如談判有成功希望，則不要攻佔兩浦，以利和平地接受南京問題。如談判沒有成功希望……攻佔兩浦為渡江作戰所必須，則攻佔之……”

圖 | 渡江第一船“京電號”

國共兩黨經過10多天的反覆商談，4月13日，中共首席代表周恩來將《國內和平協定（草案）》送交國民黨代表團。國民黨代表團在會後進行了研究，一致認為，中共已經作出重大讓步，可以接受《國內和平協定》，並決定推黃紹竑和屈武攜“協定”文本回南京請示。4月20日上午，“行政院長”何應欽在總統府主持召開會議，李宗仁、白崇禧、閻錫山、顧祝同、黃少谷等國民黨在南京軍政要員悉數參加。會議在蔣介石的授意下，由何應欽宣佈，拒絕接受中共和平條款。“代總統”李宗仁則一言未發。於是，解放軍立即決定執行中共中央軍委的命令，於20日深夜發起了規模宏大的渡江作戰。

“三浦”戰役

渡江戰役的戰略既已確定，但要攻克南京，必先攻佔號稱南京的直接屏障，又稱為南京北橋頭堡的 “三浦“地區。

中央軍委早在1949年2月下旬，就準備攻佔浦口及炮擊南京問題致電陳毅、粟裕、譚震林等，“……對準備工作的各點均請籌劃”。

三野粟裕部對第八兵團渡江作戰部署中指示：“……第八兵團除以三十五軍保持與兩浦之敵接觸，在我發起渡江作戰時，同時攻佔江浦，爾後各個逐次殲滅浦口外圍之敵，從正面鉗制南京守敵。”

三野第八兵團對35軍數次下達進攻兩浦的作戰命令：“……三十五軍附野炮一個連應於渡江戰役發起時，以全力攻佔江浦城……望接電後，你軍立即以一部於兩浦外圍蒐集船隻……向兩浦發起攻擊。”

同時，在“三浦”戰役打響之前，35軍偵察連已潛入“三浦”地區，全面掌握了敵情，為戰役做好了一切準備。

圖 | 即將登船的“渡江先鋒”指戰員

渡江前的數日，國民黨28軍設置的外圍警戒陣地，已被解放軍攻佔。4月20日晚8點，35軍103、104、105師迅速越過了滁水、老山等地，開始對江浦、浦鎮之敵發起強大攻擊。江浦守軍是28軍的2000多人，構築了較強的工事，鹿寨、鐵絲網、地堡、地雷密佈，經過激戰，103師炮兵部隊以密集的火力，很快就摧毀了敵軍的陣地，步兵隨後實施突襲。至21日晨，一舉攻佔江浦城，此戰斃傷國民黨軍500人，俘虜1000多人。

105師則穿過烏衣東南的水網地帶，向浦鎮地區直插而去，先後攻佔大頂山、二頂山等制高點，瞰制了整個浦鎮地區。同時，解放軍依次對敵軍的地堡羣實施分割包圍，然後一一摧毀。在浦鎮車輛廠地下黨領導和工人的積極配合下，浦鎮於22日晨解放。

22日拂曉前，浦鎮方面之敵80師開始向浦口車站撤退。同時，與敵52師155團的正面戰鬥十分激烈，晚10時左右，由高麗店、石佛寺方面向前推進的解放軍一部已進抵浦口至浦鎮之間的公路和鐵路附近，由江浦方面前進的解放軍則進至三北碼頭外圍。此時，國民黨軍的潰軍已陸續上船南逃。

隨後，解放軍立即向浦口方向疾進，準備攻佔浦口長江碼頭。國民黨陸軍部隊此時已逃得沒有蹤影，但我軍在前進途中，仍不斷遭到國民黨軍海軍的江上炮擊和空軍的俯衝射擊。至22日凌晨，浦口被解放軍攻佔。

此時，解放軍中路突擊集團已在安徽荻港一線，經過激烈戰鬥，強渡長江成功；在江蘇江陰方面，國民黨江陰要塞官兵在中共地下黨策動下宣佈舉行戰場起義，東路突擊集團在要塞大炮一發未射的情況下，兵不血刃，在江陰江面勝利渡江；西路突擊集團在強大炮火掩護下，從馬當、貴池江面全線渡江成功。 

解放軍在三處突破國民黨長江防線後，在南京、鎮江正面則採取牽制策略，並沒有同時渡江。而過江部隊則繼續向江南縱深地帶猛插，以期對國民黨其他江防部隊及南京形成鉗形包圍。

南京的國民黨守軍恐被圍殲，決定棄城而走，企圖在上海一線集結再作抵抗。22日拂曉，國民黨第28軍的最後一船人員駛離了浦口碼頭，此時，立即遭到解放軍的追殲，渡船受到猛烈打擊。國民黨的炮艇趕來增援，浦口江面有敵艦18艘被解放軍擊沉擊傷。28軍運兵船在軍艦的掩護下，總算駛到了江南岸。接着，國民黨潰軍將南岸的船隻付之一炬，只見南岸火光沖天。

三浦戰役宣告勝利結束，國民黨首都南京已完全暴露在解放軍強大的火力之下。

國民黨海軍主力二艦隊起義

4月23日上午，集結在南京江北三浦地區的解放軍渡江在即。在中共地下黨的策動下，停泊在南京東北笆斗山江面的國民黨海軍主力第二艦隊，在艦隊司令林遵少將率領下宣佈舉行起義。

這些艦艇及主官是：“惠安”號（二艦隊旗艦，艦長吳建安）、“吉安”號（艦長宋繼宏），炮艦“永綏”號（艦長邵侖）、“太原”號（艦長陳務篤）、“江犀”號（艦長張家寶）、“安東”號（艦長韓廷楓）、“楚同”號（艦長李寶英），中型登陸艦“美盛”號（艦長易元方），步兵登陸艦“聯光”號（艦長郭秉衡），第一機動艇隊（隊長張汝棲），炮艇2、3、4、54、56號，步兵登陸艇301、311、312、315號，巡洋艇20號，快艇101號，第五巡防艇隊炮艇103、105、106號，巡洋艇1、3、4、22、23、46號，步兵登陸艇303號。

圖 | 解放軍渡江後，行進在南京鼓樓廣場

起義成功後，毛澤東、朱德致電第二艦隊官兵，祝賀起義成功。電報全文為：

林遵將軍、邵侖艦長、李寶英艦長、吳建安艦長、張家寶艦長、宋繼宏艦長、易元方艦長、郭秉衡艦長、韓廷楓艦長、陳務篤艦長、杜徵琛隊長、張汝棲隊長和第二艦隊的全體員兵們：

慶祝你們在南京江面上的壯舉。你們率領20艘艦艇 (注：實為30艘)，毅然脱離反動陣營，參加到人民解放軍的大家庭來，這是值得全國人民熱烈歡迎的行動。在巡洋艦重慶號於二月間起義並被國民黨反動派於三月間炸燬以後，四月間又有你們的大規模起義，可見中國愛國人民建設自己的海軍和海防的偉大意志，不是任何反動殘餘所能阻止的。希望你們團結一致，學習人民解放軍的建軍思想和工作制度，並繼續學習海軍技術，為中國人民海軍的光明前途而奮鬥!

同一天，國民黨海軍第三機動巡防艇隊的28艘艇只，在鎮江江面宣佈起義。起義後，大部艇只參加了接運解放軍過江的戰鬥，大大加快了渡江戰役的進程。

“渡江第一船”——下關“京電”號

在解放軍即將飲馬長江之時，南京政府企圖憑藉長江天塹，阻止解放大軍南下，以實現“隔江而治”的夢想。早在1月份，國民黨長江南岸的部隊就開始加強長江的江防工事；3月即宣佈封江，同時全力蒐集長江兩岸的大小船隻，全部集中到南岸毀壞或沉江，不給解放軍有任何渡江工具。到了1949年的4月，南京長江沿線數十里的地方，以及內河港汊中的船隻已蹤跡全無，只有少量還需要使用的船隻，都集中到南京城內的護城河、金川河和秦淮河中，嚴加看管。

2月上旬，位於南京長江南岸的下關發電廠地下黨組織，接到上級黨的指示，要儘可能地保留一些噸位大、性能好的船隻，並且必須泊在長江沿江一帶，一旦解放軍發起渡江作戰，就立即運載渡江部隊南下攻佔南京。於是，下關電廠工人以運煤發電需要為藉口，將一艘刻有“沈寶記·1925”字樣的“京電”號鋼質蒸汽機動力船，留在了下關碼頭。這艘船長23.1米，寬4.25米，噸位41.4噸。在之後的兩個多月時間裏，雖然國民黨江防部隊多次要“京電”號進入護城河，但均被電廠工人機警地應付了過去。4月中旬，隨着和談破裂的可能性加大，兩岸的形勢更加緊張。這時，國民黨軍隊強行把“京電”號開進了護城河。下關電廠工人則立即將發電用的煤趁夜倒入江中，致無煤發電，半個南京城馬上就停了電，國民黨守軍這才讓“京電”號回到江中拉煤發電。就這樣，直到渡江戰役打響，“京電”號還停泊在下關碼頭。

23日晚，南京地下黨組織通知“京電”號，立即開赴北岸迎接渡江部隊強渡長江。待命在船上已經一晝夜的黃興友等9名船工，立即升火，冒着敵江防部隊的炮火，開足馬力駛向北岸。

4月23日夜，長江北岸伸手不見五指。在35軍幾千名官兵熱切目光的注視下，103師偵察連60餘名戰士，首先登上了從江南開來的小火輪“京電”號。103師的官兵作為解放南京渡江戰鬥的第一梯隊，在“京電”號上架起數挺機槍，冒着南岸射來的密集炮火，開足馬力向南京方向駛去。約半個小時的光景，成功地在下關碼頭登陸。官兵們剛踏上南岸的土地，心裏好一陣激動。這就是南京，一座歷經磨難的城市，一座魂牽夢繞的城市。很快，就與先期到達南岸的幾名偵察員和下關發電廠的地下黨取得了聯繫。

接着，“京電”號小火輪又駛回了江北，迅速將第二批、第三批解放軍官兵運往南岸。同時，104師也開始大規模登船。隨後，從南岸升火過江的“凌平”號、“港平”號拖輪也加入了運輸大軍渡江的戰鬥，源源不斷地為先遣部隊運送預備隊。國民黨的水上警察局也在地下黨的策動下，將8艘巡江用的警用巡邏艇，拖着大小木船開往江北，幫助運送解放軍渡江。民生、福記輪船公司，招商局、鐵路輪渡管理所的大小輪船，也加入到運送解放軍渡江的行列中。一時間，長江上千帆競發，舟楫如梭，蔚為壯觀。

據統計，單“京電”號在解放南京的戰鬥中，就運送了1400名解放軍戰士過江，號稱“渡江第一船”。

“京電”號在南京參加渡江戰役的船隻中，噸位、馬力都是比較大的。在運送解放大軍完成渡江任務後，4月26日，總前委鄧小平、陳毅等軍政首長，也是乘坐“京電”號過江進入南京城的。

圖 | 解放軍官兵在總統府大院中休整

解放軍佔領總統府

1949年４月23日清晨，“代總統”李宗仁及總統府、各院部官員紛紛趕往大校場和明故宮機場，分乘“中美”號、“自強”號等飛機，倉促撤離南京。大批國民黨潰軍如潮水般的湧出中山門、太平門，向上海、杭州方向遁去。這一天的上午10時，總統府和機場衞兵正式撤崗。      

23日夜，解放軍在南京江面渡江成功後，“三野”第３５軍104師的先頭部隊已經進入南京城。24日凌晨，104師312團官兵在師參謀長張紹安率領下，進入了南京挹江門。此時，入城部隊迅速與南京地下黨取得了聯繫，在一批起義警察的引導下，直插總統府而去。其他各支部隊則由地下黨指定的專人帶路，分向國民黨行政院、國防部、司法院、外交部、財政部、中央軍校等各個重要軍政機關穿插。一支部隊則直趨中央博物院。

這時的總統府，三扇大鐵門緊閉，巨大的院落空空蕩蕩，早已人走樓空，院子裏到處飄灑着紙張文件，不時冒出縷縷青煙。凌晨2時許，312團3營營長管玉泉率特務連、保衞股官兵率先抵達總統府，六名戰士用力推開了沉重的鏤花大鐵門，大隊人馬沿着大堂及穿堂，直衝總統府辦公樓“子超樓”二樓蔣介石和李宗仁的辦公室。

這時，“總統辦公室”的木牌還赫然掛着，碩大的辦公桌上，放着一套《曾文正公全集》，蔣介石的簽名章、枱鐘、文房四寶依舊，枱曆則永遠定格在：

中華民國卅八年４月２３日  星期六  農曆己丑年三月大 代電 ：梗

管營長在文書局一堆零亂的文件中，順手撿出幾張紙，一看，居然是蔣介石為慶祝“徐蚌會戰”大捷的嘉獎令，戰士們發出了一陣鬨笑。

24日天亮後，大批身着土黃布軍裝的解放軍步兵、坦克和炮兵部隊，以文明之師、威武之師的形象，整齊劃一地列隊開入了南京城。新街口廣場，鑼鼓喧天，鞭炮齊鳴，南京市民以空前的熱情，熱烈地歡迎解放軍，激動人心的場面隨處可見。

圖 | 南京各界在總統府門前歡慶解放

南京的解放，標誌着國民黨在中國大陸22年統治的結束。人民解放軍的渡江作戰，共殲滅國民黨軍近30萬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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４月27日，渡江總前委首長鄧小平、陳毅來到了總統府。汽車在大堂前停住，下車後即直趨“子超樓”，走進了蔣介石的辦公室。

目睹此情此景，鄧小平詼諧地説：“蔣委員長，我們來了，緝拿我們多年，今天我們上門了，看他還吹什麼牛。”

陳毅一屁股坐在了蔣介石辦公桌前的皮椅上，撥通了一個長途電話，直通毛澤東在北京西郊香山的雙清別墅辦公室。陳毅風趣地説：“主席，我是陳毅啊，我這是坐在蔣總統的椅子上向您彙報呢。”

5月1日，在總統府“子超樓”的三樓國務會議廳，已任南京市長的劉伯承，在華東海軍司令員張愛萍陪同下，接見了起義的國民黨海軍第二艦隊司令林遵及各位艦長。在這裏，劉伯承的一番話頗為意味深長：“你們曉得我是誰嗎？我就是國民黨報紙上説的被打死過好幾回的劉匪劉伯承啊。你們看，我不僅沒死，現在是不是還在同你們説話啊。你們知道這是啥地方嗎？是‘子超樓’，‘子超’是國府主席林森的大號。蔣介石和四大家族以及一窩子戰犯們議事，就在這裏。你們哪個來過？我也是第一次來，今天，我們一起來見識見識。就在這裏，蔣介石挑起了內戰，今天，二艦隊官兵們起義了，就是人民軍隊的一員，讓我們一起為建設人民的海軍而努力吧。”

   1949年5月1日，中共中央發出賀電，熱烈祝賀南京解放。華北、中原、東北、晉綏、“一野”等黨軍政機關，全國總工會等人民團體，以及知識界、工商界、海外僑胞，紛紛發來賀電，熱烈祝賀南京解放。

陳毅揮毫賦詩：旌旗南指大江邊，不盡洪流湧上天。直下金陵澄六合，萬方爭頌換人間。

接管總統府，不做“李闖王”

4月24日，解放軍佔領總統府後，立即對總統府中的物品進行清理。在總統府前院西側的車庫中，停放着嶄新的雪佛萊、福特、別克轎車各一輛。後院車庫中，發現美式中吉普一輛，基姆西卡車一輛，汽油170加侖。解放軍官兵們立即將汽油緊急轉移出總統府大院。

接着，又在後院清理出舊汽車４輛，舊轎車６輛。“子超樓”地下室倉庫裏，還存放有大量藥品，以及醫療所用的牙科椅、紫外線燈等器材，還有一批電器、防毒面具等軍需物資。

在總統府圖書館中，還清點出全套的《國民政府公報》和《總統府公報》。在餐廳中，還發現了大量珍貴的金地萬花粉彩瓷餐具。這就是1930年代國民政府專門在江西景德鎮定製的那批瓷器，又稱“國府御瓷”。

最令人稱奇的是，在“子超樓”蔣介石的總統辦公室中，居然發現了一對曾國藩的雞血石章，一對翡翠石章，兩串清代的朝珠，一套線裝雕刻版《曾文正公全集》。為何在這裏會出現這些珍貴的清代物品呢？接近蔣介石的人都清楚，蔣介石對清朝重臣曾國藩一向推崇備至，以至達到頂禮膜拜的程度，對曾氏的物品當然是情有獨鍾。蔣介石“引退”，是１月20日前後，他滿以為這次離開南京，也只是幾個月的工夫，按照以往“下野”的經驗，重登總統寶座只是時間問題，所以並沒有將這幾件珍貴的東西帶走。而李宗仁“主政”後，也未曾使用蔣介石的辦公室。可蔣介石沒想到，這一去就不復返了。

在“子超樓”中，還遺留有一大批極其珍貴的古玩瓷器，如玉扳指一隻，黃地綠龍瓷盤一對，景泰蘭銅瓶一對，五彩花瓷瓶、花瓷盤各一隻，嵌石屏風一座…… 這些珍貴的物品，都是中國文物中的極品，價值連城。由於南京出現的真空時間較短，加上總統府的大門關得比較緊，還有幾個老僕役守着院子，所以沒有遭到搶劫。25日，總統府的職員主動來到總統府，向解放軍移交了物品清冊。但總統府西院的首都衞戍總司令部，在23日卻遭到了哄搶洗劫，一直到解放軍進駐總統府，清點物品時才發現。後在南京地下黨組織的配合下，經宣傳動員，一個多星期後，才有大部分物品送回，但仍有一些物品不知去向。

在接管總統府的過程中，還出現了一些小插曲。當4月24日凌晨，解放軍官兵進入總統府後，全體官兵根據上級指示，沒有在各幢建築中休息，而是席地而卧。許多戰士是第一次進大城市，有的戰士就將總統府走廊和辦公室中的紅地毯，剪成小塊做墊子睡覺。天亮後，有的戰士將軍馬趕進西花園的水池中洗刷，有的戰士則跑到辦公室拿來花瓶甚至痰盂來盛水，還有的戰士，居然在水池中撈魚改善伙食。一時間，西花園留下了許多馬糞，衞生搞得很不好。

有的戰士出於階級仇恨，看到了“總統”辦公室中蔣介石繡像，就朝其眼部和胸部各刺了一刀。那是一幅高3米、寬2米、用金銀絲線刺繡成的精品，是地方官員在蔣介石做60壽辰時送的。

“二野”政委鄧小平得知後十分生氣。他很嚴肅地對部隊領導説：“總統府是文物，我們怎麼能做這樣的蠢事呢！決不能以感情代替政策。全軍同志都要保護好文物。我們可不能做李闖王啊。從現在起，總統府中全部人馬立即撤出，不留一兵一卒。”後來，專門為總統府之事，劉鄧首長專門批示要通報全軍，加強紀律和政策教育。

其他的解放軍部隊，則對行政院、國防部、監察院、立法院、財政部、教育部、交通部等軍政機關，進行接管，先將物資財產清點造冊，又根據人員名冊進行登記，然後再根據情況分別進行留用和遣散。對中央博物院、國史館、文獻館的文物檔案，則組織力量進行仔細清點、造冊後封存。朝天宮倉庫中一大批沒有開過箱的西遷、南遷文物，則繼續封存，妥善保管。

南京解放後，人民政權迅速成立。1949年4月28日，南京市軍管會劉伯承主任、宋任窮副主任簽署發佈了第一號佈告。5月，劉伯承、宋任窮分別擔任了南京市委書記、副書記；劉伯承又擔任了南京市市長，柯慶施、張霖之任副市長。

南京市軍管會對原國民黨政府的黨政軍警機關，以及文化、教育、工業、科研、醫療等單位，進行了全面的接管。

從此，歷經滄桑的古都南京，跨入了歷史的新紀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