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樂家》上映7天,為何只有百萬票房?_風聞
毒眸-毒眸官方账号-文娱产业媒体,看透真相,死磕娱乐。2019-05-23 16:59
文 | 張穎****編輯 | 師燁東
“我沒有想到會是這樣的結果,也不明白為什麼只有這麼少的票房,電影市場太殘酷了。”電影《音樂家》製片人沈健對毒眸感慨道。
上映七天,《音樂家》目前的票房成績只有116萬,排片率從上映首日的1.8%跌至現在的1%;與之在同一檔期上映、題材類型相近的《周恩來回延安》首日的排片為1.7%,目前的排片率維持在2%左右,票房也剛過二百萬;而已經上映了15天的《進京城》首日排片也只有3.7%,與同檔期的進口片相比十分微不足道——小眾的非商業主旋律影片在院線市場獲得生存空間似乎始終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截至發稿,《音樂家》票房累計116.9萬(燈塔數據)
事實上,非商業主旋律電影的“不受歡迎”並不是最近才有的現象,不同於近年來動輒拿下幾十億票房的《戰狼2》《紅海行動》等主旋律商業大片,像《李保國》、《信仰者》等傳記電影不管是投資體量、話題熱度還是排片率和票房表現上都遠遠不及前者。
不僅僅是非商業主旋律影片的“命運”如此,一些小眾題材的藝術電影也似乎始終沒有真正被市場偏愛:豆瓣評分高達8.9分的《四個春天》上映首日排片率為2.1%,映前已經有不錯口碑的《我在故宮修文物》首日排片也僅有2.7%,儘管最終只有六百多萬的票房成績,但這已經是同類歷史人文紀錄片中的“佼佼者”了;《音樂家》的豆瓣評分從開分的6.4已經漲至現在的6.7分,但排片率卻並沒有跟隨評分和口碑一起上漲。在目前國內電影市場的發行體系之下,非商業的小眾題材影片真的沒有屬於它們的生存空間嗎?
低排片和低票房是《音樂家》們的“魔咒”嗎?
從上世紀八九十年代樹典型、歌頌英模的主旋律電影,到“建國三部曲”系列的眾星雲集為國獻禮,再到《戰狼2》《紅海行動》等拿下幾十億成為全民爆款,“主旋律”的商業大片已經不再是距離觀眾很遠、與高票房無緣的“冷門”的代名詞——但正如一些學者指出的,這類影片的本質是主旋律化了的商業大片,而這些影片的紅火給市場帶來了“主旋律影片可以輕而易舉地很賣座”的假象。
《湄公河行動》《戰狼2》《紅海行動》均成為近年來賣座的全民爆款電影
實際上,非商業的主旋律影片命運似乎從未真正改變過,《音樂家》和《周恩來回延安》等傳記類歷史題材、不受市場偏好的主旋律影片慘淡的票房成績和寥寥無幾的排片正在提醒着觀眾,在影片的聲勢和口碑都沒有崛起、片子本身不具備很強的情節故事性和商業元素時,這類影片始終無法被市場看好,甚至處在“鄙視鏈”的底端位置——即使影片有着較好的口碑,也很難改變自己的現狀。
《音樂家》的主發行方卓然影業董事長&CEO張進曾對毒眸表示,在看片會上有很多影院經理為影片熱淚盈眶,但是仍無奈地表示這樣的片子是很難被年輕觀眾喜歡的,他們無法冒着影響影院生意的險、挑戰傳統意義上市場的口味後給到影片很高的排片;在包括陝西、湖北、廣東等省份在內的全國看片過程中,製片人沈健也感受到了年輕觀眾羣體對影片的良好反饋,“這些年輕人對影片的好評和所受的感動,讓我確定這部作品在審美和價值觀上是可以被大眾接受的,我把它當做一個大眾產品、認為它是有觀眾基礎的。”
而在影片上映首日1.8%的排片和隨後幾天這個數字降至不足1%,這讓沈健十分不解,“太殘酷了,觀眾甚至沒有機會去影院看到它。”對於這樣的排片結果,北京某影城管理則者對毒眸表示,影片點映期間售票情況就極其不樂觀,“一場就有兩個觀眾來看,而且點映期間在社交軟件、各媒體平台都沒有觀眾強烈的口碑傳播,影片的聲勢始終沒起來,這肯定會影響影院在影片上映時對其排片的決定。”
同時,也有資深電影發行人員認為,《音樂家》在題材上並非討觀眾喜歡的類型,故事甚至影片名都對很多普通觀眾不具備吸引力,這些必然會影響影院的排片;不僅如此,對於主旋律電影而言,一直以來都很難在宣髮套路上有所突破,就連《戰狼2》《紅海行動》等爆款“主旋律”片在映前的熱度上都往往不如同檔期的其他大片,在上映首日排片不佔優勢的情況下,只能依靠觀眾觀影后爆發出的口碑和熱度一路“逆襲”最後才能創造票房神話。
《戰狼2》上映首日排片率低於同期的《建軍大業》和《繡春刀·修羅戰場》
“口碑和熱度對一部電影來説的重要性不言而喻,特別是在映前較少被關注到的主旋律影片,基本上全靠上映後過硬的質量和口碑傳播來逆襲。”上述資深從業者對毒眸表示,在影片的質量、熱度和聲勢沒有絕對的優勢的情況下,電影很難在上映後翻身,“不論是商業片還是主旋律影片都是如此。”
從2016年《百鳥朝鳳》製片人方勵下跪求排片,到今年《撞死了一隻羊》碰上《復仇者聯盟4》並在排片上被強勢碾壓引來該片監製王家衞呼籲“給中國藝術電影留一片天空”,作為不被市場偏愛的小眾影片,《音樂家》也逃不開排片上的“噩運”;即使在2014聚焦作家蕭紅這一人物經歷的影片《黃金時代》有湯唯、馮紹峯等知名演員的出演,但上映首日的排片率也僅有8.3%,並且在上映第二天便跌至6%,整個上映期間該片的排片率連10%都不到。
王家衞呼籲“給中國藝術電影留一片天空”
而主旋律影片,如去年上映的講述時代楷模李保國真實事蹟的電影《李保國》,上映首日的排片只有0.3%,儘管在60天的放映期內有關注到影片的各方推動,但其在院線的排片率也從未突破1%——國內的發行環境之下,留給非商業的主旋律電影的空間似乎並不大。
對於這種情況,有多年發行經驗的張進則能理解市場的選擇,在他看來該片目前的現狀也是大多數同類型國產影片共同的市場處境,“傳記類的主旋律影片在國內幾乎沒有能取得高票房的,似乎是有‘魔咒’。依靠經驗對觀眾和市場的判斷後,影院也不會認為這是一部會被關注、能賣得好的影片,所以導致各方都有深深的無力感。”
****排片難、變現難,非市場偏好類型片何處求生?
對於非商業小眾題材影片的無力感,體現在影院身上則是由於目前影院經營壓力較大、自身生存狀況堪憂而無法為“情懷”去挑戰市場的喜好,有多位影院管理者曾向毒眸表示,很少有人願意在小眾影片上冒險,大家還是更多地把資源傾斜給大片。
因此,在很多檔期內都會出現的現象是,頭部影片的排片佔比可以高達50%甚至以上,小眾影片則只有個位數的排片,檔期內同質化現象十分明顯,觀眾的差異化需求很難被滿足。如好萊塢商業大片強勢來襲之際,影院把超高的排片和黃金場次以及宣傳的重點等資源全部給足,但一些對大片不感冒的觀眾往往無處可去、無片可看。
《復聯4》上映首日與其他影片的場次和排片佔比
在一些成熟的電影市場中的發行體系裏,情況則要好得多,對於一些非商業的小眾影片而言還有屬於他們的一席之地。如在美國的部分影片會先在洛杉磯、紐約、芝加哥等大城市上映,如果影片能在都會城市收穫好的口碑,再逐漸擴大發行規模、滲透到周邊地區和其他城市,進而因地制宜地制定發行、排片策略。這就保證了那些首輪被大片“拒之門外”的院線影院,能有機會為低成本影片(如藝術片)提供放映空間。
長此以往,在商業片和主流商業院線之外,美國逐漸誕生了一些以放映獨立電影、外國電影和重播經典電影為主的藝術影院,這些藝術影院形成連鎖經營模式後,便逐步發展成如Landmark、Sundance等藝術院線。而這種分線發行的體系之下,各類影片都能夠得到生存空間,有助於行業實現差異化競爭。同時還能夠根據不同地區受眾的喜好、觀影習慣,來進行相應的調整,進而最大限度地滿足觀眾需求、提升影片票房。
而在韓國電影市場裏,Cinema Service和CJ Entertainment兩大電影發行商主導發行市場,並在長期的發行實踐中摸索出在好萊塢商業大片到來時,應對美國發行商的經驗,以此在熱門檔期與好萊塢大片、商業片競爭時堅守住韓國本土電影生存空間,而這樣穩定的發行渠道也成為電影票房的保證和產業發展的推動力。
韓國電影製作發行公司Cinema Service
但在國內情況卻有所不同,院線和市場對於影片的選擇偏好較為單一,小眾電影與商業大片的比重有失均衡;加上目前電影供給嚴重不足,這也讓很多影院生意更加不好做,曾有資深從業者對毒眸表示,除幾個特殊檔期外,目前電影的類型、數量遠遠不能滿足市場,優質影片缺席、影院長期“吃不飽”——在這種情況下,發行模式“一刀切”,分線探索步履維艱,非商業類小眾電影也因此而生存困難。
儘管近年來出現了全國藝術電影放映聯盟等分線發行的探索嘗試,對於一些小眾影片起到了助其獲得一定的排片保證、吸引到對該類型題材感興趣的特定觀眾羣體的作用,但對於很多片方來説,他們並不願意放棄全線發行潛在的巨大的觀眾羣體而走專線,因此很多全線發行的小眾非商業電影往往在全國院線的戰場裏黯然退場。
**不僅僅是目前的市場發行體系很難為《音樂家》這一類的影片提供健康的生存土壤,國內小眾電影的變現渠道也較為單一。**在成熟的市場體系的電影版權問題上,除了放映權在院線市場獲得票房收益外,信息網絡傳播權和VOD點播授權也能為影片帶來多種利益回收的渠道,將電視屏幕打造為放映的投影屏,以符合KTV行業的VOD點播標準;像洗浴中心、網吧、酒吧等消費場景的電影點播業務不僅能為消費者提供個性化的娛樂觀影方式,同時也能豐富影片的收入來源,而不是單單押寶在院線。
因此在多種渠道之下,對於影片播放版權的購買也將為影片獲得更多的收入。有業內人士曾對毒眸表示,很多國家的電影市場都不是單單依靠電影票房來賺錢的,“把所有希望都放在院線上,成本太高、對觀眾和影院依賴太大,這是很不健康的市場狀況。”
因此在張進看來,國內市場內容分銷渠道的不健康狀態直接導致了不被市場偏愛的小眾電影很難像國外一樣通過版權售賣等方式收回成本,“在國際上的版權分銷體系裏,通過前期預售、銀行的貸款等方式,往往可以為一部分影片提供製片資金上的保證。”
而長此以往,對這一類型的電影創作者來説造成的傷害將不利於電影題材類型上的日益豐富與多元化。“希望非商業化的主旋律影片不會一直這樣惡性循環下去吧,也許未來市場慢慢成熟,像《音樂家》一樣的影片也能有自己的一席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