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文化、只會吃:杭州菜簡史_風聞
食味艺文志-食味艺文志官方账号-人间至味,莫过碳水。公众号foodoor2019-05-23 10:47
今年承辦“亞洲美食節”的城市,除了北京、成都、廣州之外,還多了一個在許多老饕看來有點陌生的地方——杭州。
除了西湖、除了龍井茶、除了絲綢、除了阿里巴巴,杭州這座城市,究竟有怎樣的底氣,站到了亞洲美食之都的頒獎台上?
01
沒有菜系的杭州與融合吳越的歷史
/ 杭州人真的不吃西湖蓴菜 /
上個月有北京的朋友初訪杭州,指名要吃“最正宗的杭州菜”。我選了一家老字號,點了火腿豆腐、醬鴨、燻魚、紅燒肉、香乾水芹菜、炸響鈴,外加一品鍋片兒川。
朋友看了桌上的菜大惑不解:西湖醋魚呢?龍井蝦仁呢?還有蓴菜羹呢?
我笑答:杭州人自己家吃飯,從不做這些,沒人會往清炒蝦仁裏放茶葉,都是“遊客專供”;另外,杭州人真的不吃西湖蓴菜。
朋友驚得眼鏡差點掉下來:“什麼?杭州人竟然不吃西湖蓴菜?”
從地理決定論出發,相比周邊地區蘇錫常、嘉湖、寧紹那些源遠流長的吳越文化,杭州只能算“小弟弟”。春秋時,這裏是吳、越國交界的“三不管”地帶;到秦朝,始皇南巡那會兒,杭州還是一片海邊灘塗。
真正嚴格意義上的建城,那是隋唐之後的事情了。
雖然如今的杭州,已經成為杭嘉湖平原和寧紹平原的區域中心。但骨子裏,杭州人對飲食文化總歸帶着點不自信:原生的地標性菜品在民間都是不好吃、不流行的。老百姓真正喜歡的東西,是來自周邊“文化高地”流入的做法。
但換個角度理解,這種獨特的歷史源流,也讓杭州菜充滿了包容性。前文我點的那桌“杭州家常菜”,其實融合了精工細作的淮揚菜、濃油赤醬的滬甬菜、香酥綿糯的紹興菜,甚至宋室南渡帶來的河南中原飲食風俗,也能在這當中瞧見影子。
是的,歷史文化的弱勢,在飲食上,有時能成為兼容幷包的基因。杭州無疑是一個非常典型的例子。
02
湖上樓外樓,城裏天香樓
/ 飲食混淆,無南北之分 /
趙宋皇室的南渡,除了為杭州構築了發達的經濟基礎之外,還帶來了休閒享樂的城市基因。
所謂飽暖思淫慾。在滿足了果腹的需求之後,南宋以降,杭州的飲食發生了翻天覆地的革新。在**《夢粱錄》《鹹淳臨安志》這些描繪南宋都城風物的著作裏,杭州幾乎成了世界美食美食之都。不管是北方遊牧民族的羊肉、酥酪,中原漢人的麪點、粉羹、油炸,還是江南出產的魚蝦蟹貝**,都能在這裏找到蹤跡。
時至今日,流傳最著名的南宋菜“蟹釀橙”,正是中原水果與南方水產的完美結合。用《夢粱錄》裏的一句話概括**:“飲食混淆,無南北之分矣。”**
這種風氣薰陶之下,也成就了杭州人寬容的舌頭。
杭州人有句俗語:“湖上樓外樓,城裏天香樓”,除了陳述這兩家百年老字號食肆在本城“大哥大”的資歷之外,還寫出了杭州菜兩種截然不同的兩個派系:“湖上幫”和“城裏派”。
簡單概括,“湖上幫”用的魚蝦、禽類和時鮮蔬菜,融合了淮揚菜清新俊雅的意境和中原烹飪的油漿並用的技法,原汁原味,清清淡淡。比如炒甜豆、溜魚片、醉蝦,乃至雪筍肉片做的片兒川,都屬此類。
“城裏派”用料以肉類,特別是醃臘醬為多,受到了以紹興為代表的越地飲食,和以上海寧波為代表的濃油赤醬的深遠影響,充滿張力,濃郁綿長。比如魚頭豆腐、東坡肉、梅乾菜蒸肉、鹹件兒、鹹肉春筍、蜜汁火方等等。
看起來一清一濃、一靜一動,似乎水火不相容。但在杭州,它們真的可以出現在同一家飯店的菜譜上、同一桌飯菜上。互為因果,各自生長。
03
美食業態迭代最快的地方
/ 餐館的噩夢,吃貨的天堂 /
時間來到近現代。物流發達、人口遷徙、口味融合,頭一天從北大西洋捕上來的三文魚,第二天就能躺在中國食客們的盤子裏。
這種革命性的餐飲新業態,雖然讓一部分尊崇傳統的城市的飲食文化日漸式微,但放在杭州這樣,骨子裏有着包容性的地方,則成就了又一次的新生。
在2018年末,某門户網站對餐飲業的一項數據統計中,全國下館子人次最多的城市是成都、最捨得為吃花錢的城市是廣州、菜譜迭代最快的城市則是杭州。
對於餐廳的新模式、新玩法、新口味、新食材,杭州人永遠有着謎之追求,這對餐館來説無疑是噩夢。
所以,杭州從來不是餐飲店的天堂,卻一直是吃貨的天堂。能從這裏脱穎而出的餐廳,很多都如外婆家那樣行走全國,無往而不利。
同時,作為一個旅遊屬性極強的城市,杭州的飲食還發展出層次鮮明的梯隊。從西湖邊高端的中餐、法餐、意餐;到中山中路上饒有情致的日本料理;到大兜路、勝利河美食節那些弄堂裏、綠茶、老頭兒油爆蝦們;再到遍佈滿街的傳奇麪館和江湖小攤。杭州是一座永遠能找到“想吃啥”“能吃好”的城市。
《笑傲江湖》裏,令狐沖來杭州吃飯喝酒,要用翡翠杯、盛梨花酒,分外講究。彷彿到了杭州,食物都變得有儀式感起來。
金庸先生,誠不我欺也。
出品 | 食味藝文志(foodoor)
作者 | 魏水華 (qyqy1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