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默凡：人為什麼要用表情包，這是個哲學問題 | 觀學院2019_風聞

默凡  華東師範大學中文系副教授

網絡語言的出現，伴隨着網絡交際的需求與手段的匹配。因為現在有高的示情需求，卻只有很少的很貧乏的示情手段，兩者不匹配，那語言有自身的進化的力量，它自己會發展，自己會想辦法。所以表情包根本不是小兒科，不是好玩，不是鬧着玩，它背後是有交際動因出現的。它是一種交際工具的重大的革新。

以下為觀學院整理的要點導讀

    今天很高興能和大家分享一下關於網絡表情包的一些故事。我今天的講座主要包含四個方面。

01.網絡表情的前世今生  00'01'19

第一個問題：網絡表情的一個發展的歷程，有四個階段。

分別是表情符號的階段、顏文字的階段、繪文字的階段和表情包的階段。

第一個階段我們要講最早的一個表情符號是什麼時候產生的。

據説是1982年9月19日，美國的一個計算機教授在他們大學內部的一個BBS的論壇上第一次用了一個表情。上個世紀的80年代初，在網絡語言的世界裏面首次出現了表情符號。

那麼這位教授使用的第一個表情包是什麼呢？

微笑表情：）

這個微笑表情已經成為了互聯網文化的一個重要標誌了。

在英語裏面還出現了一個專門的單詞emoticon，專門用來表示這樣的一種表情符號。它其實是一個複合造詞，來自於我們的表情emotion和符號icon。我們當年第一代的網民就是在鍵盤上不厭其煩地敲出了這樣的一些組合來表達我們內心的情感的。

那麼第二個階段，表情符號的發展就要歸結到日本網民的一個貢獻了。

那麼在日語裏面有專門一個顏文字，kaomoji。

這裏給大家呈現了三個非常簡單的日語的顏文字。

那麼跟剛才的英語當中的表情符號相比，有兩個變化。一個它面對我們的角度變了，英語的表情符號要把頭歪過來90度才能看到。而到了顏文字的階段它就更清明瞭，它的角度就是正對着大家的。

第二個差異，顏文字的鍵盤符號更加細膩。

網絡表情的第三個階段，叫做繪文字的階段，這也是日語的漢字的寫法，就是emoji。

當時一家日本的電信公司叫NTT電信公司，找了一個藝術家叫慄田穰崇，專門設計表情包的符號，總共176個小圖像。像素只有12×12像素，一開始非常粗糙，但依然代表了一個趨勢：從顏文字到繪文字，表情不再僅限於臉部的表情，而是各種繪畫的小圖像。這個繪文字的階段，就由這176個小圖像拉開了序幕。

慄田穰崇這位藝術家設計的那176個小圖標，後來就被稱為emoji之父了。

網絡表情的第四個階段大家就更熟悉了，因為我們中國網民不甘寂寞了，我們要出來搶佔山頭。

第四個階段我把它歸納為是一個表情包的這樣的一個階段。

02.網絡表情的產生原因  00'16'14

那麼下面我們肯定就會想起一個問題來了，表情包的發展的歷史。如果就算是從1982年的9月份的那一天開始算起，到今天也就是那麼二三十年的時間。

為什麼它的發展這麼迅速？

我個人覺得原因非常複雜，是多方面的動力和合作的一個結果。

原因我把它分為四點：示情需要、遊戲心態、商業開發，另外還有一個技術的大力支持。

第一個原因：示情。

網絡語言的出現，伴隨着網絡交際的需求與手段的匹配。高對高，低對低。現在有高的示情需求，卻只有很少的很貧乏的示情手段，兩者不匹配，那語言就會自我進化。

除了這一些局部的改變，局部的示情手段的豐富以外，網絡語言有一個大的改變，就是虛擬實示。

所以最根本的不是小兒科，不是好玩，不是鬧着玩，表情包的背後是有交際動因出現的。

它是一種交際工具的重大的革新，這是我們説的第一個原因。

那麼第二個原因當然還得説遊戲心態。

這個背後其實隱藏着一個現代人的解構與反叛的心態。

破壞這個規則是要付出代價的，會有損失，但破壞語言規則就不會有麻煩。反叛的成本很小，只要你改變音義結合的規律，改變常規的語法，你就能夠獲得一種破壞的樂趣，獲得一種自我價值實現的快感。

比如火星文、或者無關諧音現象。無關諧音在修辭上其實是沒有特殊的表達效果的，根源就是破壞的心理，這樣一來，表情包階段的遊戲性就超越了功能性，成為了一種消解莊嚴、反叛規則、彰顯工具的，一個重要的交際工具。

第三個原因：商業開發

據媒體報道，日本的LINE在2012年推出表情包付費的下載以後，當年就超過了1億美元的營業的收入。

到了2014年，賣表情包的收入幾乎成了他們LINE，總收入的三分之一。

兔斯基表情包的開發者，靠賣兔斯基表情包的收入，已經可以在北京買房子了。

第四個原因：技術支持

流量以及表情包製作軟件的提升，使得表情包文化極大地發展。

03.網絡表情的使用指南  00'43'30

下面是第三個問題：在表情符號表情包的使用的過程當中，它出現了哪些比較特別的功能，特別的作用，然後在使用的時候，我們有哪些可能要稍微加以注意的問題？

第一個表情包的功能就是澄清語氣。

它可以把你在和別人交談時候的，那種微妙的情緒很好地傳遞出去，這個其實是表情包的一個最大的獨特的作用，看不到臉，但是我的情緒可以傳遞給你，澄清我講話時候的語氣、口氣。

那麼第二個功能叫做含蓄表達的功能。

我還沒想清楚，我有時候也不想很直接的把我的觀點，把我的想法告訴給你，那我就用個表情包，我來跟你對接一下，敷衍一下來跟你交流一下，就這樣混過去就得了。

那麼第三個網絡表情的特殊的功能，它有一種有禮貌的表達拒絕或者不滿功能，用搞笑來削弱語氣中的不滿以及批評。

我們下面再簡要的來看一下，我們在表情包使用當中，我認為可以提一提的注意事項。

**第一個注意事項，表情應該是全人類共通的，有一種約定俗成的符號。**大家都要去用它那麼就要遵守它背後固有的用法，固有的含義。

第二個注意的事項，注意與時俱進，瞭解表情包的引申含義。

04.網絡表情的心理影響   01'00'31

下面我們討論最後一個問題，網絡表情的這樣的一種使用，會對我們的交際心理產生什麼影響嗎？

回答是肯定的。

**第一個結論，我們的通過表情符號來進行事情的這樣一個活動，會讓我們的情感變得越來越簡單。**久而久之我們的感情的範圍，感情的判斷的類型就變得越來越狹窄了。

第二個影響誇張化，因為我可以使用的感情的類型很少，而我的情緒相對來説又是比較複雜，比較豐富的，我就用數量來彌補種類不足的缺憾，會變得誇張化。  它已經成為整個網絡時代的一種集體風格。

**第三個方面，這個東西就慢慢的會有可能成為一種人的本能的反應，慢慢的變成了一種社會化的一種效應，社會化的一個選擇的結果。**你使用表情包是本能，但你挑選表情包的過程是一個理性的選擇。

**第四個方面，是我們的真正交流事情的能力不斷的下降。**這樣的一種長期的交際習慣的改變，交際媒介的轉換，我們就會讓一種真正的控制自己的情緒，反應自己情緒的能力就受到很大的影響。這個很有可能就成為我們將來的一種新人類的一種典型的交際模式，擅長於躲在後面用表情符號，用網絡語言跟你進行交流，真正的面對面的都變成了社交恐懼。

這個問題它可能是不可逆轉的一個變化，而且它不一定是一件壞事。

你現在要你放棄網絡語言的交流，去進行一個面對面的交流，在時間效率上，在你的人際網絡的處理上都是不可能的了。

其實我們是非常幸運的一代人。我們就處在這樣一個時代鉅變的潮流當中，我希望大家保持的一個心態是仔細的觀察、審慎的思考，一方面也不要因循守舊，覺得這些新的東西都是搞笑，網絡表情就是小孩子鬧着玩，我根本就沒必要用他。

你只打電話，你就沒有辦法緊跟上這個時代的潮流，享受這個時代帶給我們進步的效果了。

另外一方面我們也不能盲目的接受，就跟着它隨波逐流，它怎麼好怎麼變我就跟着走，我們還是抱有一種思考的頭腦去觀察它，去分析它的好壞，分析它的原因，然後選擇對自己有利的，讓這樣的一種變化使我們的人生過得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