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網絡名人山東行”隨想：山東的未來要靠創新引領結構轉型_風聞

山東長期以來以“孔孟之鄉”、“禮儀之邦”的形象示人。然而，近年來，山東的網絡形象卻比較尷尬。一方面是隨着社會的發展進步，老一代形成於小農社會的生活方式與思想觀念不斷的與接受城市文明的新一代發生碰撞。另一方面是山東作為GDP排名全國第三的經濟大省，長期以來的經濟發展質量和人民羣眾的獲得感有待提高，一些社會發展過程中產生的矛盾容易在網絡空間激化。

和一些人對山東“封閉、土氣”的刻板印象不同，山東是我國的外貿大省、沿海對外開放一線。縱觀山東近年發展，一個重要的節點出現在2008年。此前，山東從日韓等方向引進了許多技術含量不高的進出口加工企業，經濟外向型導向明顯，對外貿易依存度逐年提高，於2007年達到峯值37.4%。2008年全球金融危機，山東以進出口加工為主的大量中小外資企業破產、倒閉，一些外商甚至不顧信譽攜款潛逃，主要出口方向需求不振，對山東經濟發展造成衝擊。此後，山東對外貿易依存度逐年下降，至2017年下降至24.7%，低於全國十個百分點。

外需委靡的同時，受地緣因素影響，山東沿海區位在我國對外開放格局中的優勢正在下降，山東逐漸轉身內生型經濟。然而受基礎條件限制，2008年全球金融危機之後，山東沒有像一些兄弟省份那樣利用危機倒逼發展，搭上經濟轉型升級的快車。山東內生型經濟依賴傳統重化工業，導致經濟結構不合理、發展質量較低等問題。山東引以為豪的GDP數字的增速也在近年不斷下降。

圖片轉自大眾網海報新聞客户端

出口導向風光不再，內生型經濟必將成為今後我國經濟發展的重要組成。山東的內生型經濟如何走向涅槃？“山東的未來在哪裏？”帶着這樣的困惑，我參加了近期由山東省委統戰部、山東網信辦主辦的“‘返故鄉▪看發展’網絡名人山東行”活動。在5月20日~5月22日的活動期間，我參觀了濟南、濰坊、青島三地，看到了山東以創新和結構轉型為引領的經濟發展成果。

延長產業鏈，服務社會需要

5月20日下午，筆者參觀了濰坊歌爾股份。歌爾從生產麥克風起家，歷經近20年的發展，在微電聲器件、傳感器、虛擬/增強現實、智能穿戴、智能耳機、智能家居等領域都具有突出行業地位。目前，在傳統的麥克風、耳機領域之外，歌爾的VR/AR領域的光學鏡頭與光機模組市場佔有率全球第一，融入了索尼等消費電子產品國際巨頭的全球高端產業鏈。從簡單到複雜，產業鏈的延伸不但增加了企業的產品線，增強了企業對當地經濟的帶動引領能力，同時讓歌爾在“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國際分工體系中的地位更加穩固。

與歌爾供應全球不同，濟南神思電子的產業鏈延伸緊扣我國社會發展的最新需求。從IC卡公用電話到二代身份證讀卡器，再從身份識別領域跨界到人工智能領域，神思電子的發展戰略圍繞我國社會發展需求的“下一站”。如今，神思電子的人工智能技術通過智能服務機器人等產品廣泛落地應用。安防監控視頻的人工智能分析，幫助教師分析學生聽課質量的“人工智能教室”，人工智能應答客户與辦理線上線下業務的“智慧營業廳”，“刷臉就餐”並對食客進行健康管理的“智慧餐館”……神思電子在創新中不斷延長產業鏈，根植本土市場，創造和引領了市場的新需求。

和一位東南沿海地區的幹部分享在歌爾和神思的行程時，他表現出羨慕。他的家鄉擁有許多大家耳熟能詳的“XX之都”，生產某款國內市場需求不大、主要出口外銷的小商品、小家電，比如家用剪草機、衣物烘乾機等。這些“XX之都”生產的商品，產業鏈短，零配件基本來自當地的縣域內甚至集中在一個鄉鎮，產量高達全球市場的大半。這些“XX之都” 看似壟斷了全球市場、風光無限，甚至成為了當地的“名片”和“被參觀視察專業户”，一旦外部環境發生變化，通過一到幾年的時間，全產業鏈很容易被買家一鍋端到其他國家，而且在國內找不到替代海外市場的需求。

提高傳統產業“含金量”

5月20日上午，筆者參觀了山東濰坊的縣級市壽光。三十年來，壽光菜農從原理、結構較為原始的“冬暖式蔬菜大棚”開始，經過多年發展，創造出利用高科技手段實現高產量、高質量的新型農業生產模式。在壽光第二十屆國際蔬菜博覽會的展廳裏，展出了智慧農業、病蟲害綠色防控技術、水肥一體化等前沿技術100多項；岩棉栽培、椰糠基質栽培等高科技栽培模式80多種。“樹冠”垂直投影面積150平方米、終身產量3噸的“西紅柿大樹”，像吊蘭一樣在“天上”種植的的紅薯，可以應用在“地下城”和“空間站”的“全光譜室內無土栽培”……科幻文學中暢想的未來農業在這裏實現。

壽光既有全國一流的蔬菜種植技術，又擁有銷售、技術等一系列服務措施。壽光蔬菜物流園日成交量上萬噸，年成交金額十餘億。壽光的全國蔬菜質量標準中心構建蔬菜相關產品質量評價體系,完善蔬菜全產業鏈標準體系。壽光通過“統一農資、統一技術、統一管理、統一檢測、統一品牌、統一銷售”的“六統一”標準化管理，把農業生產納入工業化生產的標準體系。通過這些支撐，文化程度不高的農民不但沒有被飛速發展的社會拋棄，反而轉型為現代農業工人和小農場主，從社會發展中獲得了實惠。

更需要強調的是，壽光的“中國蔬菜之鄉”並不是依靠“上天”賜予的自然優勢。由於水患和鹽鹼災害，壽光曾經是山東經濟發展較落後的地區。1986年，時任山東壽光縣委書記王伯祥帶領羣眾，通過勞動人民的雙手治鹼治水，實施農田基本建設，改變了家鄉惡劣的自然條件，開展了蔬菜種植事業。憑藉這種全心全意為人民服務，“成功不必在我，成功必須有我”的精神，2018年12月，王伯祥獲得了“改革先鋒”的稱號。

先進製造業引領產業升級

5月20日，筆者的參觀團首先訪問了“濟南藥谷”。

攝影家@黃勝友 攝

“濟南藥谷”是濟南為發展醫藥行業打造的專業化孵化品牌，形成了從醫藥研發、孵化到加速器、產業園的完整生物醫藥產業鏈，排名位居全國前五。2019年，園區積極推進磐升生物、博科保育箱研發製造基地、山東勁牛生物等20個重點項目全面開工，預計到2019年底將實現以齊魯製藥為龍頭，銀豐生物、博科生物等生物醫藥產業鏈規模達到350億元。 

在“濟南藥谷”，齊魯製藥研發並投產了具有獨立自主知識產權的原研抗癌藥物。磐升生物研發再生醫學技術，比如通過移植皮膚幹細胞再生新皮膚來治癒皮膚的各種創傷及其他相關皮膚疾病（目前多項再生醫學相關技術已經上市或正在獲取商業化臨牀應用的認證）；繁殖銷售科研用途的裸鼠。藥物本質上是工業化大生產的化合物，主要成本取決於研發；藥物關係到百姓健康，涉及重大民生關切，不能受制於人。經濟內生型發展要求我們必須掌握藥物研發、生產的主導權。

2019年5月22日，筆者的參觀團來到了中車集團四方股份有限公司（四方廠）和青島港自動化集裝箱碼頭。

在四方廠，飛奔在祖國大地上的高鐵正以每四天三列的速度出廠，同時還出口多種型號的城市軌道交通車輛。中車四方同時肩負高鐵研製任務，高鐵國家實驗室主要對高速動車組等產品整車及關鍵零部件開展試驗研究。就在筆者前去參觀的第二天，四方廠出品了我國首列時速600公里高速磁浮試驗樣車。

據筆者私下聯繫知情人士，試驗樣車的研製花費不菲，對企業經營構成一定壓力，企業內部對承擔該科研項目存在一些不同意見。但是，四方廠為了搶佔下一代高鐵的市場先機，毅然承擔了科技部佈置的這一新技術儲備任務。磁懸浮高鐵需要鋪設新的路軌，帶來全新的鐵路技術規則。四方廠如果能中標下一代高鐵幹線技術，將引領整個中國乃至全世界的高鐵事業發展，為山東從事高鐵車輛、軌道、施工設備的先進製造業發展帶來歷史機遇。為此，山東省計劃興建多條磁懸浮線路，幫助企業促進這一新技術走向應用。

筆者曾經在幾年前的文章批評青島落後的產業結構，“就知道在遠郊新修港口，堆砌鋼鐵、造船等落後產能”，筆者保留這一觀點。但是，在青島港全自動化集裝箱碼頭，筆者看到了新興製造業對港口行業的重構。目前，自動化碼頭的平均單機效率已達到36.1自然箱/小時，並創出了單機平均效率43.23自然箱/小時的最新世界紀錄。

傳統的碼頭行業是勞動密集型產業，即便美國的港口，也是靠工人“出大力”“流大汗”裝卸貨物。而在青島港全自動化碼頭，貨場上空無一人，AI自動完成工作計劃。不論是龍門吊還是貨櫃車，貨櫃的吊裝卸箱和運進運出全部採用AI操作。碼頭工人由原本較為危險和繁重的一線工作轉為設備維護等相對輕鬆的崗位，自動化碼頭比傳統半自動碼頭節約了70%的勞動力，為勞動者創造了更好的工作環境。

在青島港自動化碼頭設計、興建、運營的過程中，產生了大量發明專利、技術標準，帶動了一系列相關技術的研發。青島港自動化碼頭既是創新的產物，又是激勵創新的源泉。內生型經濟不是閉關鎖國，青島港努力打造世界一流海港，正是我們勇於鞏固自己在全球供應鏈體系位置的表現。

感想

短短三天的“山東行”，筆者看到了山東各地通過政府導向、社會自發，在新舊動能轉化與供給側結構性改革領域付出的努力與取得的成績。創新賦能發展，在山東正在從紙面和暢想走入社會經濟發展的現實。

當年，由於產業結構調整和經濟轉型，山東經濟面臨着一定壓力。截至2018年底，山東全省關閉轉產化工企業2635家，停產整頓1472家，化解煤炭、鋼鐵、電解鋁等行業數以百萬噸計的過剩產能。“沉舟側畔千帆過，病樹前頭萬木春”。摒棄了高耗能、高污染、低效益的粗放增長方式，山東正在轉向主要依靠科技進步、勞動者素質提高、制度創新的高質量發展方式。2018年，山東三次產業結構由6.7：45.3：48.0調整為6.5：44.0：49.5，服務業對經濟增長的貢獻率達到60%，“四新”經濟投資佔比達43.9%。筆者這些天參觀的，正是引領山東發展模式轉變的亮點。

限於時間，山東的海洋工程、智能家電等筆者感興趣的領域尚未參觀，一些參觀企業的供應鏈、市場份額等信息沒有來得及瞭解，“濟南藥谷”的參觀項目尚在起步階段，未能展示出全部風采。雖然留有遺憾，但是筆者感到此次“山東行”仍然不虛此行，期望有機會繼續深入瞭解山東發展的最新前沿。山東的省情與中國國情類似，山東經濟結構在全國範圍內有一定的普遍性。在美國“貿易戰”挑釁的背景下，山東內生型經濟的蹉跎與涅槃，具有普遍性的現實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