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樓楚館裏走出的世界級女畫家,作品被盧浮宮收藏_風聞
全世界原全历史-一个让你多个角度解读世界的APP2019-05-28 11:35
提到民國最有名的風塵女子,你會想到誰?
是作為公使夫人出使歐洲四國的賽金花、從青樓女子搖身變成商業大亨的董竹君,還是與蔡鍔將軍譜寫傳奇愛情的小鳳仙……這些曾經風月場中的女子,靠智慧重新書寫了自己的人生。但要説到走出國際,靠一身本領揚名歐洲畫壇,只有潘玉良。

潘玉良的朋友圈幾乎全是畫壇牛人
不是愛風塵,似被前緣誤
有人説,人生是一副撲克牌。沒本事的人,一手好牌,最後還是打得稀巴爛,如陸小曼;有本事的人,一手爛牌,也能翻身成畫家,如潘玉良。
民國才女如雲,畫壇湧現瞭如潘玉良、方君璧、關紫蘭等“民國六大新女性畫家”,她們幾乎都是豪門貴族或書香門第的淑女,只有潘玉良的出身最為貧寒!
她一生改過3次名,每一次改名都站在了人生的風口。1899年出生於揚州,父母給她取名為陳秀清。1歲時父親病故,到了8歲母親也去世了,她成了孤兒。無奈之下,只好投奔舅舅,改名為張玉良。原本以為在親人的庇護下能平安長大,誰知14歲時,嗜賭成性的舅舅為了還債,竟把她騙到蕪湖賣給了當地一家青樓。

桐城潘氏族譜中記載潘玉良本姓陳,並不是網傳的姓楊
從上船到下船,沒費十分鐘的功夫,她就成了世人所不恥的煙花女子。低俗、輕薄、下賤,成了她拼盡半生力氣努力撕掉的標籤。在剛開始的四年裏,她逃跑了十多次,但都被抓了回來,換來一次比一次狠的毒打。又因拒絕接客,毀容上吊了好幾回。面對這樣一副油鹽不進的硬骨頭,束手無策的老鴇只好讓她先學曲子,成為賣唱不賣身的清倌人。

年輕時的潘玉良很清秀
如果按照這個節奏發展下去,玉良充其量也只能做個老死青樓的孤魂野鬼。然而,命運給了她第二次選擇機會。
3年後的一天,玉良被老鴇叫去獻唱。如同小鳳仙遇見蔡鍔一般,她遇見了潘贊化。這個曾經參加過孫中山的興中會,又在日本早稻田大學留過學的海歸,回國後被任命為蕪湖鹽督。新官上任,地方官和當地的商人難免不以接風洗塵為由巴結潘贊化,於是就有了那天的酒會。

潘贊化年輕時丰神俊朗,是受過西式教育的新人物
玉良和往常一樣,冷眼看着這觥籌交錯,在角落裏撥動琵琶,唱了曲:不是愛風塵,似被前緣誤……悲慼的曲調,倔強的眼神吸引了潘贊化的注意,問:“這是誰的詞?”她答道:“一個和我同樣命運的人。” 一問一答之間,他們的命運有了交集。
潘贊化真心待她好,替她贖身,讓她住在自己的宅子裏,還教她讀書。於他而言,愛憐多於情慾,可在外人眼裏,她是個不要臉的女人,他則是一個長期把青樓女子獨佔在家的偽君子。面對不堪入耳的流言,已有妻室的潘贊化一怒之下,在徵詢玉良意見後登報結婚。後在同學陳獨秀的見證下,正式納她為妾。
為了開始新的生活,潘贊化替她改了姓名,從曾經流落風塵的“揚州張玉良”,變成了出生在桐城潘氏望族的“桐城潘世秀”(《潘玉良年表》)。從此她的人生,翻開了全新的一頁。
貧瘠的人生,得靠自己開出花來
做了小妾,就得像民國劇裏那樣低眉順眼,以宅鬥為生?玉良卻更像是個女學生。
因潘贊化秉公執法,導致仕途出現危機,兩人便去了上海。新婚生活、新的城市,讓玉良感到無比新鮮。在家,丈夫每天教她學習;閒暇時則陪她去繁華的南京路購物,看最新的戲……但最讓她入迷的還是觀看鄰居、上海美專教授洪野畫畫。看久了,有時還偷偷在家憑着記憶復畫,沒有繪畫基礎竟也能畫得惟妙惟肖!洪野到潘家走動時,偶然發現玉良的畫,驚為天人,便收了她為學生。
學了一年後,她還報考了當時中國高等藝術學府——上海美術專科學校。誰知她明明考了第一名,學校卻因為知道了她的出身沒有錄取她。洪野得知內情後,跑去找校長理論,才最後在榜單上加了她的名字。

穿着學生裝的潘玉良自畫像
玉良成了上海美專的學生,主修西洋繪畫。但很快新的問題來了:因為缺少人體模特,寫生水平進步很慢,她非常焦慮。直到有天在公共浴室洗澡看到女同學的裸體突然靈感大發,她仔細觀察每個人的體態,躲在角落裏飛速作畫,可還是被發現了。同學們衝上來推搡她,撕碎她的畫作。
玉良實在沒辦法了,只好在家脱掉衣服,坐在鏡子前自己畫自己。誰知潘贊化回家看到這幾幅畫後,詢問她模特是從哪來的?她如實相告,讓潘贊化大為冒火。他雖思想開明到鼓勵妾室讀書作畫,但愛人把身體畫出來展現在大庭廣眾之下,這是作為丈夫所無法忍受的,他大聲斥責玉良有失家風。

潘玉良的一些畫作用色大膽,畫面非常靈動
更糟糕的還在後面!一次學校晚會上,玉良表演了一段京戲,師生們都大為震驚。出於好奇,一些好事者便到處打聽她的隱私,得知了那段不光彩的過去。一時間,流言四起。同學們都對她指指點點,不少富家小姐甚至以“誓不與青樓女子同校”為由要求退學,向校方施壓。校方為了平息事端,只好勸她退學。

潘玉良因為不能生育,對原配之子(右一)非常寵愛
家庭生活也一團亂麻。原本她和潘贊化居住在上海,原配方氏帶着孩子在老家生活,彼此不見面倒也相安無事。但隨着兒子潘牟(原配所生)長大後被接到上海讀書,方氏也跟着來了。一家四口,兩個女主人,誰説了算?
如此情形,玉良只好聽從校長劉海粟的意見去歐洲學習。潘贊化也答應了,他為玉良爭取到了法國留學的官費生名額。在那裏,她將迎來自己新一段藝術旅途。
我必須畫畫,就像溺水的人必須掙扎
一個人女人孤身到法國求學,哪有那麼容易?
不僅要獨自承受異國的孤單,經濟上也非常吃緊。她的生活費幾乎都來自於丈夫,但有段時間潘贊化遇到人生低潮,沒錢寄給她,留學津貼也少得可憐,以至於經常餓着肚子上課。但越是這樣,她越不服輸!

潘玉良在羅馬皇家美術學院的畢業照和畢業證
在法國,憑藉優異的成績,她成了考入里昂中法大學的首批學生。為了擺脱社會流言和世俗勢力對自己的阻礙,她改名為潘玉良。後來又在里昂國立美術學校、巴黎國立高等美術學校學習油畫和雕塑,與徐悲鴻是同學。1925年,她甚至考入了羅馬國立美術學院,成為東方考入這所學校的第一人!同年又參加意大利美術展覽獲得獎章,打破了歷史上沒有中國人獲得該獎的記錄。

潘玉良到法國留學後,畫了很多女性形象的油畫
然而1928年,學成回國後的潘玉良仍不受待見。她與丈夫團聚後,劉海粟聘請她在上海美專西畫研究室擔任教授;次年又應徐悲鴻之邀,任教於南京中央藝術學院。

潘玉良(第一排左一)在上海與同事們的留影
在學校裏,學生們背地裏叫嚷:“中國人都死光了,才讓一個婊子到高等學府來當教授!”社會上,人們傳她的作品都是拿錢請人畫的。甚至國內局勢不好,她義展賣畫以供軍費,畫作《人力壯士》還被人劃破,貼上了一行侮辱性的小字。

徐悲鴻、陳獨秀、張大千都紛紛為她打call
傷心之餘,她堅信打破謠言的只有實力,於是,1937年她再次遠赴巴黎求學。但連她自己也不知道,這一次的離開,竟是永別。

創作中的潘玉良
又一次來到法國,她將所有的時間和心血都投入到藝術創作中,擔任巴黎中國藝術會會長,多次參加英、法、德、日及瑞士等國畫展。作品被巴黎市政府、盧浮宮購藏,讓她成為了中國第一個進入盧浮宮的畫家。潘玉良終於大放異彩,成為一代“畫魂”!
蘇雪林説:“潘玉良成就在當時中國所有西畫家之上”,徐悲鴻評價當時的畫壇也説:“中國不過三個畫家,其中一個便是潘玉良。”
但終其一生,因為戰爭、法國外交政策等多方限制,她始終沒能回家。甚至因為消息一度中斷,連丈夫去世,她也10年後才得知,悲痛欲絕。1977年潘玉良在巴黎逝世,身旁有潘贊化當年送給她的項鍊與懷錶——這兩樣東西一直陪伴着她在海外的歲月。

潘贊化當年送給玉良的定情項鍊和懷錶
潘玉良的一生堪稱傳奇,但即使到了今天,仍有很多人放大她的青樓出身、與潘贊化的秘密情事,給她冠上“民國最醜妓女”的頭銜,試圖蓋過她對中國現代藝術的貢獻。TA們對她既有欽佩,又帶着好奇、嫉妒等複雜情緒,既承認她的才華,又看輕她的出身。
殊不知淪落煙花之地,她從來沒有選擇,是命運的悲劇。又因鼻疾開刀,留下後遺症,毀了容貌。但她用盡了一生的時間,為繪畫事業和追求平等人格而奮鬥!自愛且愛國,在法國時,她就定下誓死不加入外國籍的鐵律,遺言也要求穿着旗袍以一箇中國女人的身份入殮,並派人把自己所有的畫作送回國內……

潘玉良最終葬在了巴黎,與潘贊化的合葬墓中只有衣冠
半個世紀過去了,如果定義一個人是否高貴還只是看出身,那才是這個時代的悲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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