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拳簡史2009-2019(上)_風聞
观察者网用户_266908-2019-06-03 18:02
01 前言
女權是什麼,這是個問題。
曾經,“女權”二字讓許多人產生過無限的嚮往。那是一種樸實而美好的嚮往,來源於人們對事物的單純理解——把女權看作是女性權益的簡稱,類似哈佛之於哈佛大學、清華之於清華大學,簡單明瞭而充滿朝氣。那時候,婦女解放是一項崇高的運動,那時候沒有“中國男人配不上中國女人”的説法。那時候,婦女能頂半邊天不僅僅是口號,那時候沒有精緻利己精神傳銷。那時候,大部分新聞都是嚴謹的,那時候沒有產業化仇男和羣體性造假。直到後來,人們才發現,事情並沒有那麼簡單,彷彿一切都變了,又彷彿它的本來面目就是這樣,只是人們一直都在誤解它罷了……
需要説明的是,這是一份個人觀察報告,文中內容系根據筆者多年來的觀察撰寫而成。由於時間跨度較大,難免有紕漏或者不完善的地方,希望大家諒解。
至於本文的內容,其重點在於讓公眾瞭解當前社會,尤其是網絡上,廣泛存在的仇男思潮。必須明確的是,在這個互聯網時代,網絡輿論對現實社會已經產生了巨大的影響。網絡輿論與現實輿論的邊界也已經變得越來越模糊了。在某些情況下,甚至出現了效應倒掛的現象(前者比後者更具有影響力),這些都是值得大家注意的。
另外,本文在闡述問題的時候,有時會用到“田園女權”這個詞,其目的並非要把女權與田園女權(中國式女權)進行切割,而是希望通過種種事例與現象告訴大眾,所謂的田園女權(中國式女權)已經存在於當前社會的諸多領域了,並不僅僅侷限於普通網民或者個別網民的言論與思維。目前的種種跡象都在表明,所謂的田園女權(中國式女權)與女權並沒有根本的區別。**從本質上説,田園女權(中國式女權)就是當前中國女權的基本面。**用“一個班子,兩塊牌子”,“一個羣體,兩副面孔”來形容,應該是比較合適的。
而文中提及的諸多現象,雖然主要集中在2009年——2019年間,但必要的時候,不排除列舉的事例會超出這一年限。原因是希望廣大民眾對田園女權(中國式女權)的問題能有一個更清晰、更全面的瞭解。同時,也是希望女權同胞們能鼓起勇氣,直面自身羣體的陰暗與醜陋。
此外,還有一個問題需要説明的是,概念正義與行為正義是截然不同的兩件事。時至今日,倘若仍舊抱着女權就是平權、女權就是男女平等之類的説辭,對女權的不良行徑進行辯解或者切割,已經沒有任何意義了。
最後要説的是,只有接受廣泛的監督與批評,中國的女權運動才有可能朝着健康理性的方向發展。但對於批評者而言,這將是一項極其艱難的工作,希望大家能堅持下去。
02 渣男的泛化與造詞運動的興起
討論女權,一個無法迴避的問題就是——仇男。不管女權主義者們如何否認,仇男都是一個無法掩蓋的事實。從某種意義上説,仇男思維是女權運動的催化劑,它存在於女權運動的方方面面。然而,即便如此,討論女權仇男,也絕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哪怕是以當下的網絡輿論為例,其仇男的表現,也有着諸多的特點。在這裏,先以造詞運動作為切入點,對中國女權的仇男行徑進行分析。
這裏説的“造詞運動”,指的是中國女權在仇男思維的裹挾下,運用各種新造詞,對本國男性實施污名化的一項運動。這類詞語不同於千百年來一直延用的“狗男人”、“臭男人”、“廢物”、“算什麼男人”之類的人格羞辱,而是在社交網絡蓬勃發展之後,才產生的一類新詞。這類新詞有着更新快、傳播廣、數量大、易記憶、感染力強等特點,因而在污名化男性的過程中,起到了重要的作用。在這裏,先以“渣男”作為例子,進行説明。
“渣男”是當前中國女權使用頻率最高的新詞之一,其最早出現在何時何地,已經難以找到明證了。但在社交網絡的推動下,這個新詞被公眾所熟悉,繼而被高度泛化,卻是不爭的事實。根據觀察,這其中存在着一個持續多年的有意識的推廣過程。而這個過程的開端,可以從2009年説起。
2009年8月,新浪微博開始上線。此後不久,微博上便出現了“渣男”這個新詞。根據筆者對相關博文的觀察,發現網友們對“渣男”一詞的使用並不陌生,由此可見這個新造的“怪詞”,至少在微博上線之前就已經存在了。事實上,在筆者的印象中,“渣男”這個新詞大約是港台民眾的發明,之後通過媒體作品輸入到內地,繼而才被女權主義者們“發揚光大”的。
與其出身不同,卻擁有同等殺傷力的,則是“鳳凰男”這個由內地網民製造出來的新詞了。儘管該詞的原意似乎並無貶損男性的意思,但經過女權主義者們的炒作之後,同樣成為了侮辱中國男性的輿論工具。至於“鳳凰男”這個新詞的貶義運用,最早大約可以追溯到2007年。當時,在天涯論壇一類的網絡平台上,就有人以“鳳凰男”為主題,寫出了一些貶斥中國男性的文章。


一個有趣的現象是,在這些文章的評論者中,筆者看到了一些現今頗有名氣的微博女權的名號。由此可見,早在十多年前,中國的女權主義者們就已經站在輿論鬥爭的第一線了。這種堅持與執着,不得不説,確實是值得我們欽佩的。
2010年至2011年,以新浪微博為代表的開放式網絡社交得到了網民們的認可,這種不同於以往的社交模式在極短時間內風靡全國,用户數量大幅增加。在這過程中,以“渣男”為代表的新造詞也在網民們的互動中,不時地被提起,繼而逐漸形成了情緒化表達的趨勢。與之相似的,還有“鳳凰男”這個新詞。
2012年,隨着國內一系列諸如“佔領男廁”之類的女權運動的出現,女權思潮在國內的網絡上迅速蔓延。與之對應的,是網絡上對中國男性的批判開始成為一種潮流,“渣男”一詞開始呈現出大面積流行的趨勢。在這期間,使用這一新詞的,主要是自媒體以及普通的網民們。
2013年,部分嚴肅媒體在社交平台上報道一些男性劣跡的時候,也開始動用“渣男”這個接地氣的新詞。這段時期,媒體以及公眾對“渣男”一詞的運用,總體而言依然處在相對理性的狀態——儘管很多時候只是控訴者的一面之詞。
2014年,部分作家、女權主義者以及媒體陸續地以“國男醜陋論”為主題,對外發表文章。同年,“中國男人配不上中國女人”的觀點在網絡上引起大討論。此後,網絡上對中國男性的批判開始成為一種常態,各種仇男利女的媒體作品開始大面積地出現,並且逐漸呈現出規模化、產業化的趨勢。在這過程中,“渣男”一詞的運用逐漸進入泛化的階段,不再特指那些道德崩壞、人品惡劣的男性了。一些媒體(包括嚴肅媒體)為了討好女性,在報道新聞的時候,開始借網友之口,對所謂的“渣男”實施“莫須有”的裁定。

這種情況在此後數年裏越演越烈,“一面之詞”與“莫須有”裁定,成為了控訴“渣男”的主要手段。與此同時,在自媒體與女網民們的推波助瀾下,“渣男”漸漸變成了前男友(前夫)的代名詞,甚至連那些叫女朋友痛經喝熱水或者發燒喝熱水的男人也被視作了“渣男”。儘管現實生活中,筆者從未聽過有男人叫女友痛經喝熱水這種事情,但經由女權主義者的輿論炒作之後,這種做法幾乎成為了中國男人的標配。
更重要的是,由此造成了一個現象:只要讓女性感到不爽或者表現得不夠體貼,就可以扣上“渣男”的帽子。“渣男”與男性的邊界也因此漸漸變得模糊。
時至今日,那些無法讓女性輕鬆獲利或者不願忍受女性惡習的男人,經過各類媒體以及眾多女權主義者的輿論強壓之後,都可以扣上“渣男”的帽子了。這頂高帽,就如同多年前的“走資派”、“黑五類”一樣,充滿戾氣,卻又異常地流行。同時,這種隨隨便便就是“渣男”的叫法,也把中國男性的形象拉到了谷底,從而形成了表面上批判“渣男”,實際上污名化全體中國男性的局面。
在這過程中,隨着渣男一詞的泛化,部分媒體甚至開始借用該詞推出了擬人化的作品,以仇男的思維,取悦女網民們的閲讀喜好,從中獲取可觀的流量。


嚴格來説,倘若中國男人也依據這種思維方式和標準去要求身邊的女性,則至少70%的中國女性也夠得上“渣女”的稱號了。
然而,現實卻是中國男性對“渣女”這個稱號的使用,一直顯得十分匱乏。其原因在於,絕大部分中國男性把網絡上針對男人的吐槽和侮辱,看作是娛樂八卦、無聊事件,所以大多並不在意。因而,他們沒能領悟到女權主義者們日復一日,年復一年,長時間、大規模、高密度使用“渣男”稱號的作用。自然而然,他們使用“渣女”進行反擊的意願也就不高了。根據日常上網觀察,“渣男”這個新詞在網絡上出現的頻率至少是“渣女”的百倍以上,這就是當前國內網絡輿論的現狀。
當然,在這裏必須説明的是,僅從女性的角度出發,大規模地使用“渣男”稱號,並且使之泛化,確實有利於保持女性自身的正面形象。例如:某女告訴別人,她的前任是個“渣男”,或者她在戀愛時遇到了一個或N個“渣男”。那麼,在外人聽來,不幸遭遇“渣男”的她,無疑就是一個值得同情的好女人了。於是,女方的形象便得到了維護。至於真正受到傷害的是男方還是女方,除了當事人自己,又有誰知道呢?
更重要的是,“渣男”的泛化,只不過是女權對中國男性實施污名化的一個縮影而已。尤其是從微博出現至今的至少十年時間裏,中國女權在網絡上製造出了一個又一個的仇男新詞,其中包括部分外來詞以及賦予了全新含義的舊詞。這些仇男新詞朗朗上口,易於記憶,使用頻率極高,當中包含了大量器官羞辱、人格羞辱以及主觀判斷。例如:直男癌、渣男、屌癌、屌精、屌狗、屌子、屌蛆、國屌、賤屌、爛屌、劣精、金針菇、媽寶男、鳳凰男、繁殖癌、喪偶式婚姻、喪偶式育兒等。

而上述這些污名化男性的新式用語,只不過是平時較為常見的一些罷了。儘管為了反擊,中國男人依據女權制造出來的部分新詞,進行“逆向工程”,弄出了直女癌、媽寶女、孔雀女、綠茶婊等用詞。然而,這些被動的反制與女權主義者們無中生有的主動性與創造性相比,還是差了十萬八千里。
此外,對於同情男人或者保持傳統生活習慣的女性,中國的女權們也沒有閒着,同樣造出了一批包含了器官羞辱以及人格羞辱的新詞,例如:拜屌教、護屌教、拜屌癌、護屌癌、母倀鬼、生育機器、行走的子宮、屌奴、女奴等。

這種由女權主義者發起,針對女性羣體實施的大規模、多樣化的羞辱,在全世界範圍內估計也是罕見的。但中國女權不僅做到了,還將其變成了一種常態。可見,中國女權打擊異己的能力,是絕不含糊的。
另一方面,為了避免相關詞語誤傷自己人,中國的女權們又強推了一系列美化自身羣體的新詞。例如,針對“媽寶女”、“女巨嬰”這種現象,她們動用了“公主”、“寶寶”、“小仙女”等詞語,通過大規模的輿論傾銷——主要是自媒體的圖文推廣,把原本屬於“媽寶女”和“女巨嬰”的行為,美化成“公主”、“寶寶”、“小仙女”的習性。當然,這裏需要説明的是,使用這類稱呼的女性並不等於全是“媽寶女”和“女巨嬰”。但許多家務低能、有媽寶思想、巨嬰思想的女性,卻很喜歡使用這類稱呼進行自我美化,其中有些人甚至還自稱“女王”,這些都是不爭的事實。
還有一個值得注意的現象是,為了緊貼“中國男人配不上中國女人”的主題,營造高端女性、優秀女性到處都是的假象,中國的女權主義者們還不遺餘力地在網絡上宣稱自己是高薪階層。以致在全國人均月收入離一萬元還有相當一段距離的情況下,每當談論個人生活品質或者賺錢能力的時候,網絡上便會湧現出一大批自稱月薪過萬乃至數萬的女性,順便鄙視一眾國男。乍看之下,彷彿全中國的中產女性統統都拿起手機,刷起屏來了。然而有趣的是,倘若話題涉及薪酬平等的時候,女網民們又會搖身一變,化作受苦受難的底層民眾,集體抱怨收入不如當前的中國男性。



這種奇特的現象,實際上存在於女權輿論的方方面面。例如,對“喪偶式育兒”這個主觀詞彙的運用,中國的女權主義者們也留有一手。對於男性看護不周造成的孩子損傷或者走失,不管最初原因是什麼,都喜歡用“喪偶式育兒”進行侮辱。而對於女性造成的同類事件,則絕不使用這個新詞進行譴責,取而代之的是用“孩子充值送的?”、“媽媽一定很傷心了”、“家長長點心吧”之類的話,進行有限度的責怪。有時候,事態過於嚴重,無法洗白的情況下,則會使用“不配為人父母”這句話,將父母一起打包責罵。至於,為什麼要責怪不在場的父親?其原因就在於,父親是個男人。要知道,在當前的女權輿論中,想方設法把問題歸咎到男人身上,已經是一條眾所周知的準則了。就如同某知名貼吧曾經規定的那樣:……哪怕是看上去跟JB毫無關係的新聞,也必須揪出背後的相關JB先罵……

這種極端思維儘管讓許多人感到難以理解,但它道出的卻是當前中國女權在眾多輿論活動中的現狀——仇男利女。並且,這句話的本身——倘若仔細品味的話就會發現,與許多正規女權活動的理念並無二致。只不過,它的表達更為直接、更為粗魯罷了。
而這種極端的思維方式,即便是由官方女權——中國婦聯——屬下的媒體《中國婦女報》,進行温和化轉譯,也仍舊呈現出極強的偏向性。例如,在2017年9月,程序員蘇享茂自殺事件發生之後,婦女報就專門為此發文,要求警惕此類事件的報道,以免損害女性羣體的形象,暗示輿論應對女性的負面事件予以冷處理。

官方女權尚且如此,可想而之,那些沒有官方背景作為負擔的民間女權,會是什麼樣的表現了。
在這種極端思維的裹挾下,時至今日,所謂的“喪偶式育兒”、“喪偶式婚姻”、“直男癌”、“鳳凰男”、“媽寶男”等新詞,早已脱離了原先的含義,成為女權主義者對中國男性實施大規模污名化的工具了。就如同男人懼內、怕老婆、妻管嚴、耙耳朵、服侍妻子等現象,往往會被女權們冠上愛妻、寵妻的稱號。而一旦男女互換,妻子哪怕僅僅表現得傳統賢惠,也往往會被女權主義者們掛上男權壓迫、女性受害之類的牌子。這就是當下中國女權的輿論現狀。
更重要的是,這場曠日持久的造詞運動,只不過是中國女權對本國男性實施污名化的一個片斷而已。與之同步的吐槽、批醜、投稿等輿論炒作,才是女權們多年來一直力推的重頭戲。
03 集團式吐槽與批醜
這裏説的吐槽,指的是中國女性在女權思潮的驅動下,在各大社交平台上,以講故事的形式對本國男性實施全方位批判的一種輿論行為。這也是“渣男”一詞較早出現的場合。
而這種“講故事”的形式,倘若以國內社交網絡的發展進程作為參照的話,則至少可以追溯到上世紀九十年代後期。彼時,國內的互聯網建設進入了快車道,一些知名的網絡社區相繼上線運營。這種新穎的社交方式,以及便捷的交流渠道,很快就得到了網民們的青睞。從此,聊天交友、寫文抒情、發表見解,成為了公眾上網的一種娛樂方式。在這過程中,中國女性針對本國男性表達的各種不滿與批判,也開始在各大論壇上頻頻出現。這些不滿與批判,大多被包裝成“婚戀故事”或者“情感經歷”,其內容幾乎都帶有明顯的性別立場和單一的敍述角度,所呈現出來的也都是“壞男人配好女人”、“高檔女遇低檔男”或者“悲慘女性”的故事,因而很受女網民們的歡迎。並且,隨着時間的推移,這類故事越來越呈現出強大的引流作用。
從某種意義上説,這是一個龐大的閲讀市場。因此,不少論壇在運營過程中,還為此類內容設立了情感、婚戀、女性等專屬版塊,以滿足女網民們的需求。這種情況,一直延續到了二十年後的今天。
由於這類吐槽涉及情感糾紛、家庭矛盾等問題,很能吸引女網民們的關注。因此,多年以後,當自媒體時代來臨的時候,眾多營銷號便盯上了這一寶藏,不時地搬運相關內容,以此來吸引眼球,爭取流量。與此同時,部分嚴肅媒體(包括官媒)也會從網絡上尋找這類熱門貼子,以“網友發貼”的名義,對這類吐槽中國男人的事件進行報道。但由於這類事件所涉及的內容,都是發貼者的一面之詞,大多沒有實證,所以大部分嚴肅媒體在此前的多年裏,採用的都是少量報道,不敢太過頻繁。
進入2014年,國內多家媒體以及女權主義者們開始集體行動,相繼發表文章,對中國男性實施大規模批判,並且在這年的夏天,在網絡上掀起了“中國男人配不上中國女人”的大討論。






相關話題雖然引起了部分中國男性的反駁,但就整體而言,中國男性的反應是遲鈍的。他們對這類話題顯得不關心、不敏感、不積極、不在乎。所以,在這場從網上延伸到網下,從網媒傳遞到紙媒的輿論討伐中,中國的女權們取得了圓滿的勝利。從某種意義上説,這是進入新千年以後,中國女性的女權意識從量變到質變的一場完美演繹。而這場完勝,嚴格來説,只不過是一場有預謀的試探而已。**在這場試探中,中國男性極低的團結度以及極高的承受力,在女權面前表露無遺。**就如同某些人説的那樣,中國男人確實不行了。
**隨着這場大型輿論試探的成功,從此以後,中國的女權運動進入了全面田園化的時代。與之同步的,是各路媒體在性別議題上,開始朝着“產業化仇男”的方向大舉邁進。**各種仇男利女的媒體作品,宛如廉價的興奮劑,開始被源源不斷地製作出來。與此同時,“國男醜陋論”與“國男不配論”也成為了各大媒體、情感作家以及女權主義者們經久不衰的話題。時至今日,網絡上隨便一搜,便能搜到大量相關文章,辱罵中國男性成為了一種既時尚又吸金的輿論模式。
04 知音體仇男故事的流行
2015年,隨着國內女權思潮的進一步高漲,女權主義者們對中國男性的批判也進入了一個新高潮。這一年開始,微博上湧現出了大量知音體仇男故事。
所謂的知音體仇男故事,指的是這類故事的表現形式,類似於人們日常看到的《知音》雜誌一類的文章。當然,這與《知音》雜誌本身沒有任何關係。而且,就水平而言,仇男故事當中的大部分,也沒能達到《知音》雜誌的水平。這裏使用“知音體”,只是借用了這一為人熟知的稱號而已。
這裏要説的是,儘管這類故事也是對中國男性實施輿論攻擊的素材,但與各大社交平台上的吐槽貼不同,這類故事算得上是藝術化、精細化的吐槽了。它們最常見的表現形式,就是流傳於各大論壇上的情感長文。這類長文的出現與前面所説的吐槽貼一樣,至少也可以追溯到上世紀九十年代的後期。彼時,女性的聲音已經呈現出了強大的引流作用。而伴隨着吐槽貼的流行,長文故事也開始大受歡迎。並且,隨着這類文章的風行,網絡上漸漸湧現出了一批專門撰寫此類文章的寫手。期間甚至湧現出了一些以“身體寫作”而聞名的女作家。這種情況延續至今,同樣經歷了至少二十年的發展歷程。在這過程中,隨着時間的推移,這類長文故事不僅在原有的論壇上起到了吸粉引流的作用,其影響力還不斷地擴大,繼而對此後一些新興的網絡平台(如豆瓣、知乎、微博等)產生了巨大的影響。
以國內知名的社交平台微博為例,早在2015年之前,這類故事在微博上就已經存在多時了,只不過都是以零散的形式對外發布,頻率並不固定。進入2015年之後,知音體仇男故事告別了以往零散發布的形式,進入了定期投放的階段。從某種意義上説,這是一種近乎產業化的運作模式,其特點如下:
(1)、採用潮汐式投放,每個週期(大約七到十天)會有一篇爆文,由營銷號以長文做成圖片的方式對外發布,其形式大致如下:

(2)、**大部分故事都是以女性的身份兼第一人稱的視角進行創作,即故事裏講述的都是“我(女主角)的經歷”。**其次是“我閨蜜的經歷”、“我女同學的經歷”、“我女同事的經歷”、“我姐妹的經歷”、“我某位女親戚的經歷”、“我認識的某位女性的經歷”等。也有部分故事是以男性的第一人稱進行創作,如上圖所示的“自黑式長文”就是最典型的一種。但在眾多故事裏,以第三人稱進行創作的文章卻基本沒有出現過。其中的原因,根據業內人士的分析,是因為使用第三人稱進行創作,會使故事變成純粹的小説,不利於營造“非虛構”或者“親身經歷”的閲讀體驗。
(3)、文章來源複雜,但以豆瓣、天涯、知乎等平台搬運過來的長文為主,微博自媒體的原創作品較少。並且,當中有部分文章屬於舊文翻炒,即把以前一些年月裏,別人發過的舊文,以重新排版或者改變底圖背景等改頭換面的方式,對外發布。這裏需要説明的是,微博上具有原創能力的自媒體,大多也具備了較強的知識產權保護意識,通常並不允許其它媒體對其作品進行隨意複製。這也是營銷號們喜歡從其它平台搬運文章的一個原因。
這裏需要重申的是,這類以貶斥中國男性為主題的長文故事,並不是微博上線之後才出現的。早在上世紀九十年代後期,國內社交網絡快速發展之際,各大論壇上就已經出現這類故事了。只不過,微博的出現使得這類故事有了一個更新型、更高效的推送平台而已。
(4)、不少爆文都能登上微博的熱搜榜,評論數千成為了常態。在這過程中,熱搜榜的推薦起到了關鍵作用,而爆文的熱炒又為微博帶來了巨大的流量。兩者之間,存在着一種十分微妙的“合作”關係。
(5)、不同於普通的吐槽貼,知音體仇男故事具有一定的文學水準,其水平接近於地攤文學。當然,也有個別文章高出這一水平。
(6)、字數通常在幾千字到一萬字之間,是一般吐槽貼的數十倍,相當於一篇短篇小説。
(7)、講述的內容都是壞男配好女(包括好色男、摳門男、鳳凰男、媽寶男)的故事,這一點與吐槽貼相同。用一句話來概括這類故事的內容就是:媳婦永遠是慘的,家婆永遠是狠的,妻子永遠是賢的,女友永遠是好的,小三永遠是在的,男人永遠是壞的。
(8)、不同於人物傳記、人物採訪或者實情報料,這類故事不管男方有多壞,女方有多慘,其人物的關鍵信息都是模糊的。也就是説,無法依據相關信息找到故事中的主人公。當然,參與評論的女網民們也很識趣,雖然痛罵渣男之聲此起彼伏,卻絲毫沒有表現出要把事情查個水落石出的意願。
(9)、在這些故事的投放過程中,中國女權在造詞運動中引進或者發明的一些新詞,例如“渣男”、“鳳凰男”、“媽寶男”、“直男癌”等,往往會由參與評論的女網民們在故事下方的評論中不時地提起,並籍此對中國男性進行大規模的嘲諷及辱罵。而這些新造詞也在接連曝光的過程中,以類似反覆記憶的方式,不斷地加深大眾的印象,為大面積污名化中國男性打下了基礎。
與此同時,隨着仇男新聞需求量的上升,一些嚴肅媒體對吐槽中國男人的網絡貼子,也從此前的少量報道改成了經常報道。尤其是這些媒體的社交帳號上,這類廉價故事更是搖身一變,成為了吸粉引流的重要工具。
進入2016年,知音體仇男故事的炒作進入了巔峯狀態。微博上,這類故事幾乎每週都能登上熱搜,評論數也比2015年上了一個台階,一些內容火爆的故事,甚至出現了評論過萬的現象。
同樣的,各路媒體在其社交帳號上發佈的女網友吐槽中國男人的貼子也比上一年增加了許多,形成了“故事會”與“吐槽會”,一雅一俗,互補控訴的局面。
不過,這些常規化的炒作依然不能滿足女權主義者們的需求。特殊日子,特殊對待,正逐漸成為中國女權的傳統。例如,每年的春節,女權主義者們都會準備一些特殊材料,以展示女性在這個社會遭遇的艱難與不幸。至於事情的真假,反倒並不重要。對她們而言,引起關注,製造仇男情緒,才是炒作此類事件的重點。
05 大型新聞造假與輿論試探
2016年春節期間,國內網絡上出現了一起名為“上海女孩逃離江西農村”的熱點新聞。該新聞講述了一位上海本地女孩,跟隨男友回江西農村過年的經過。在那遠離上海的農村裏,女孩被男友家中那一桌烏黑的飯菜嚇得不輕,巨大的城鄉差異擊潰了女孩的心理防線,對愛情的嚮往也隨之煙消雲散。最終,女孩吃完這頓年夜飯後,決定與男朋友分手,離開農村,返回上海。

根據媒體調查,該事件最早於2016年2月6日夜晚,發佈在上海本地一個不甚知名的論壇上,之後被其它論壇轉載發佈。到了次日,該事件便開始在微博上瘋傳,引發了大量關注和評論。由於影響巨大,眾多媒體(包括各大門户網站)也開始對該事件進行報道。這起事件在網絡上熱炒了一個多禮拜,成為了當年春節期間最為熱門的一條新聞。
然而,此後不久,事情的真相卻浮出水面。有關部門經過調查,發現這條爆款新聞所講述的居然是一起虛假事件。真相曝光之後,許多媒體都刪除了相關報道。也有媒體就此撰文,對這起轟動全網的假新聞進行反思。部分內容,目前在網絡上還能找到,在這裏就不作贅述了。
這裏要説的是,不少人將這起事件僅僅看作是一起假新聞,或者所謂的營銷騙局。然而,種種跡象都在表明,事情並沒有這麼簡單。故事的內容、引起的討論、面向的讀者羣,都在告訴我們,這是一起帶有明顯女權色彩的輿論炒作,並且極有可能是中國女權在背後推動的一次“輿論試探”。
故事本身涉及幾個關鍵點:城市女、農村男(鳳凰男)、小康女、無房男、(試圖)遠嫁、不聽父母勸、吃虧在眼前,統統包含在一篇不到兩百字的貼子裏,可謂高度濃縮、精華滿滿。
而該故事被當作新聞進行報道之後,很快就有女權主義者對這種“農村男”配“城市女”的現象發表了批判文章。有趣的是,中國女權對這種城鄉差異、貧富差異的批判,歷來只針對“農村男”與“城市女”或者“窮男”與“富女”之間的搭配。對於相反的情況——“農村女”配“城市男”,或者“窮女”配“富男”,女權們卻展現出了無比的寬容。
另一方面,當這起假新聞的真相被曝光之後,部分女網民對這種炒作方式卻表示了理解和支持。例如:
故事是假的,但現象肯定是真的;
不管真假,但它反映了現實;
不管真假,都有教育意義,千萬別找鳳凰男;
雖然事情是假的,但具有討論的價值;
即使這條新聞是假的,類似的矛盾依然存在;
我一個同學的老家就是這樣;
我同事説,她老公的老家跟這差不多……等等。
類似的言論,看似客觀理性,卻幾乎成為了日後眾多仇男新聞、仇男事件被戳穿之後,女網民們洗白的範本。
更重要的是,真相曝光之後,有法律專家對此進行了解讀:類似事件不涉及法律責任問題,不能從法律上進行約束……

至此,事件總算告一段落,痛斥鳳凰男的聲音也暫時有所收斂。關於這起事件的性質,倘若從追求真相的角度分析,這無疑是一起失實的新聞報道。但進一步觀察,則可以發現,這是一起成功的輿論試探,其具體表現如下:
(1)、短時間、大範圍傳播虛假新聞——試探成功。
(2)、製造性別對立(仇男),並且將這種情緒維持長時間爆發(超過一個星期)——試探成功。
(3)、男性羣體對此類事件缺乏質疑,無法及時進行反制——試探成功。
(4)、事後除了將該事件作為新聞進行報道的某官方媒體受到新聞系統的內部處理之外,其餘媒體以及相關人士均全身而退——試探成功。


(5)、法律層面上,無法對此類事件進行處理——試探成功。
綜上所述,此次事件雖然被定性為假新聞,但中國女權卻成為了大贏家。尤其是上述第(4)、第(5)兩項試探結果,對中國女權而言,無疑是極其可喜的。需要説明的是,這種藉助網絡事件進行輿論試探的行為,已經不是頭一回出現了。早在2014年夏天,由女權主義者策劃,各大媒體參與推動的“中國男人配不上中國女人”的網絡大討論,其藉助的就是一張討論上海街頭男女外貌差異的網貼。如前文所述,在當年的大討論中,女權主義者們對中國男性的底線挑戰取得了圓滿成功。而兩年之後的2016年,這起同樣藉助網絡事件實施的輿論試探則更進一步,除了對男性羣體承受能力的試探之外,更是在法律層面上進行了探索。當然,就像2014年的試探一樣,女權主義者們依舊大獲全勝。只不過,令人意想不到的是,這一輪風風火火的新聞造假並沒有就此結束。
這一年的2月19日,即“上海女孩逃離江西農村”曝光十多天後,一則名為“回鄉不能上桌吃,城裏媳婦掀桌子”的新聞,再次進入熱搜,再次引起軒然大波,再次將矛頭指向中國的男人們。新聞講述了“霸氣媳婦回農村,光幹活不讓上桌,掀翻了自己做的一桌子菜”的故事。

這個故事的炒作雖然不如“上海女孩逃離江西農村”那麼火爆,但依然引起了大量女網民對中國男性的憤慨。文中,城鄉差異、觀念差異、遠嫁女、鳳凰男等要素,再次出現在人們的眼前。與“上海女孩逃離江西農村”來源於論壇網貼不同,“城裏媳婦回鄉不讓上桌”的新聞則來源於一條微信。經過有關部門調查,發現同樣是一條假新聞。
這起事件的處理結果與“上海女孩逃離江西農村”一樣,除了某官方媒體受到新聞系統的內部處理之外,其餘媒體以及相關人士均全身而退。


相關處理結果,也再一次驗證了此類事件無法(難以)從法律層面進行懲處的説法。
這兩起大型新聞造假事件過後,自媒體的全身而退,以及大多數嚴肅媒體的安全着陸,可以説對日後的媒體運作產生了深遠的影響。從此,中國的媒體,尤其是網絡媒體,全面進入了產業化仇男的階段。眾多媒體除了發佈知音體仇男故事以及轉載一些論壇吐槽貼之外,還經常性地發佈所謂的網友投稿、網友報料和粉絲來稿。而這些所謂的稿件,幾乎無一例外,都把中國男人當成了標靶。類似“上海女孩逃離江西農村”、“城裏媳婦回鄉不讓上桌”這種大規模、全網式的謠言炒作成為了常態。比如,同樣在2016年,一則名為“婆婆強迫媳婦墮胎9次”的新聞(為生男孩,婆婆強迫兒媳墮胎9次造成悲劇)在網絡上瘋傳,又一次引發了女網民們對中國男性潮水般的批判。儘管該事件後來被證實為假新聞,但再也沒有任何機構或者個人需要為此負責了。


時至2018年,這條“墮胎9次”的假新聞依舊不時地被自媒體們拿出來翻炒,其生命力之強,也再一次驗證了以仇男為主題製造性別對立,對媒體吸粉引流有多少的重要。而這種宣傳方式,在日復一日、年復一年的運作中,又不斷地產生出了新的變化。
06 不斷變化的炒作手段
2017年春節前夕,由韓寒執導的電影《乘風破浪》在上映之前放出了一首主題曲。然而,當中的歌詞卻激怒了眾多女權主義者,被稱為“直男癌”、“大男子主義”、“歧視女性”。

及後,女權主義者們更是發起了大規模抵制,紛紛呼籲“不看”——儘管電影上映之後,許多人都説影片的實際內容並不直男癌,後續的歌詞也出現了反轉。然而,箭已離弦,豈能收回?管它真相是什麼,都得一往直前。因此,機智的女權們又給韓寒扣了一頂新帽子,叫“碰瓷女權”。
看着女權主義者們義憤填膺的評論,不禁讓人想起了這些年來,女網民們海量點贊、歡樂評論的一些歧視男性、侮辱男性、物化男性的媒體作品。這些作品,既有情感長文、情感雞湯,也有漫畫表情、影像圖片,卻極少有人站出來表示反對。似乎只有在這種時候,女權主義者們的娛樂精神才會爆發出來。


而這一年,女權主義者們利用《乘風破浪》開了一個頭,同時也為此後兩年的輿論炒作指明瞭方向:乘風破浪,無需真相。
這一年,各路媒體的仇男作品有了形式上的變化。此前兩年大紅大紫的知音體仇男故事,從這一年開始,在微博的熱搜榜上逐漸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另一種形式——網友投稿(網友報料、粉絲來稿)。而此前經營數年的看家本領——轉載論壇貼(網友發貼),則繼續延用,並且發揚光大。
關於知音體仇男故事在熱搜榜上消失的原因,儘管業界沒有一個明確的説法,但在這裏還是可以憑藉日常的觀察分析一下:
(1)、此類故事雖然具有吸引力,但經過連續兩年的密集投放,其表現形式已經臨近審美疲勞了,需要有新的變化。
(2)、從閲讀體驗來看,這類長文故事儘管都是以第一人稱的視角進行敍述,但其內容仍舊帶有文學創作的痕跡,其可信度、臨場感會有一定的折扣。而網友投稿和網友發貼(特指短文吐槽)則減少了文學層面上的修飾,字數更少,表達更為直接,看起來更趨近於真人真事,這也是知音體仇男故事的一個短板。
(3)、從閲讀習慣來看,近幾年來,快餐式閲讀越來越受到網民們的青睞。而在微博這個開放式的社交平台上,知音體仇男故事動輒數千字的篇幅,對於大部分網民來説,已經脱離了快餐式閲讀的範疇了。相比之下,自媒體以“網友投稿”、“網友發貼”等名義製作出來的仇男故事,則具有短小精簡的特點,通常一兩分鐘就能看完,比起閲讀長文來説,要節省不少時間,因而也更受網民們的歡迎。
(4)、從製作方式來看,自媒體以“網友投稿”、“網友發貼”等名義製作出來的故事,比起搬運長文來説,更具有自主性,可以根據媒體自身的需求,自行決定製作的內容。而且由於這類稿件的篇幅比較簡短,一天製作兩三篇也不成問題。這對於處在激烈競爭中,需要依靠大量投放作品來吸粉引流的自媒體而言,無疑是有利的。尤其是在當下,在微博這個被戲稱為男女比例1:112的社交平台上,有數不清的媒體在吃着“仇男利女”這碗飯。從女權博主、情感博主、搞笑博主、娛樂博主,再到其它各種博主,熙熙攘攘,競爭不可謂不激烈。所以,大量地產出和投放作品,以漁翁撒網的方式增加曝光度,也成為了眾多自媒體日常運營的重要手段。
綜上所述,在微博熱搜榜上,“知音體仇男故事”的退讓與“投稿發貼”的稱霸,可以看作是事物發展的必然結果。但從本質上説,也僅僅是宣傳手段的改變而已。而且,有朝一日,知音體仇男故事是否會捲土重來,或者以另一種形式出現在公眾的眼前,也是説不準的事。之所以有這個結論,是因為知音體仇男故事僅僅是在微博的熱搜榜上消失而已,並沒有在微博上消失,更沒有在網絡上消失。這類帶有強烈仇男傾向的情感故事,至今一直在網絡上流傳着,細心的朋友應該都能看到。
07 假稿浪潮與偽造聊天記錄
至於前面説到的網友投稿,雖然取代了知音體仇男故事的地位,成為了女權實施輿論炒作的主要手段。但事實上,這種炒作形式並不新鮮,早在數年前就已經出現了。只不過,它從逐漸流行到發展壯大,再到後來的產業化投放,一直得益於移動互聯網的發展。之所以存在這種關係,是因為這類作品的製作環境、製作工具和表現形式,需要依賴於移動互聯網以及微信這樣的通訊軟件。所以,移動互聯網越發達,移動社交越普遍,這類作品的出現就越頻繁了。
進入2017年,網友投稿這種炒作形式進入了全面開花的階段,各路媒體火力全開,紛紛利用網友投稿(粉絲來稿)等方式,吸引眼球,爭取流量。
與知音體仇男故事一樣,這類投稿也有着一個有別於實情舉報的特點:即無論內容有多麼詳盡,公眾都無法從中追根溯源,找到與故事相符的那一個人,或者那一件事。原因在於,媒體在設計稿件(故事)之初,就沒打算讓人追尋真相——虛構出來的故事又怎能讓人追尋真相呢?同樣的,這類投稿也有着一個共同的主題——壞男配好女(男方是好色男、摳門男、鳳凰男、媽寶男等)。因為只有這樣,才能吸引女網民們的關注,繼而調動她們的情緒,把話題引爆。
當然,上述內容只是泛泛之談,並不足以讓公眾對這類虛假投稿有一個直觀的瞭解。所以,接下來將對這種時下流行的大規模造假方式作進一步説明。
根據日常觀察,這類造假方式大致可以分為以下兩種常見類型:
(1)、純文字型:即媒體在社交網絡上自行發文,以網友投稿的名義,講述女網友遭遇壞男人的經過。在這過程中,媒體有時會以旁觀者的姿態講述相關內容,有時會以投稿者的口吻講述箇中情節。例如:
**a.**以旁觀者的姿態講述:
有網友問,她男朋友……
有網友來稿,説她單位裏有個男的……
**b.**以投稿者的口吻講述:
xx君,有件事想跟你説,……
xx姐,我上個月遇到一個男的,他對我很好,誰知道……
諸如此類,不勝枚舉。但有一點可以肯定的是,文字裏展示出來的男人都有很多缺點,至少也得是個摳門男、媽寶男或者鳳凰男。當然,在眾多造假方式中,這種“白紙黑字”的敍述手法,應該是最簡單的一種了。
(2)、聊天記錄型:即媒體以展示聊天記錄的方式,講述女網友遭遇壞男人的經過。這種方式與前面單純依靠文字敍述的手法相比,更具有臨場感和真實性,而且在聊天記錄中還可以插入圖片作為“證據”,以增加事件的可信度。因此,許多爆款新聞都喜歡採用這種類型的稿件。與前例一樣,這種稿件也可以細分為兩種不同類型:
a.一面之詞:特點是當事人只有一個,既擔任投稿者,同時也扮演故事的主人公,而媒體則處於次要地位,“雙方”的分工比較明確。在文字聊天過程中,“投稿者”負責講述自己遭遇壞男人的經過,媒體負責傾聽以及偶爾搭話。“雙方”以一唱一和的方式,把壞男人的劣跡通過聊天記錄呈現出來,然後由媒體把相關文字進行截圖,作為證據發佈在網絡上。這類故事的主要內容,均由唯一當事人(投稿者)負責講述,所以可以用“一面之詞”來作形容。
例如:

b.兩面之詞:特點是當事人有兩個,通常是一男一女,以文字聊天的形式進行交流。在這過程中,媒體不參與聊天。這種交流方式沒有主配角之分,有時候女方佔主動,有時候男方佔主動,但最終呈現出來的依然是一個壞男人的故事。由於這類故事的內容是以男女雙方,互動聊天的形式製作出來的,所以呈現出來的是兩面之詞的假象。例如:

以上就是眾多自媒體以網友投稿(粉絲來稿)等名義,編造仇男故事的常用手段。其中,對於媒體使用聊天記錄編造故事的現象,有網友戲稱為“羨慕有兩個手機的人”。
然而,需要指出的是,網友們戲稱的“兩個手機”只不過是自媒體多年前的原始製作方法而已。事實上,隨着移動互聯網的普及以及微商行業的發展,早在幾年前,國內的軟件市場就已經出現了眾多可以利用單部手機制作雙人對話的軟件了。這些被做成app的軟件,雖然都打着惡搞或者為微商服務的旗號,但由於功能強大,簡單易用,因而在實際應用中,也時常被自媒體用來模擬聊天記錄以及生成虛假的紅包轉賬。所以,那些被戲稱為擁有兩個手機的人,在偽造聊天記錄的過程中,實際上只需要用到一個手機就足夠了。




然而,由於這類投稿以及各種“網友報料”、“網友發貼”所呈現出來的情感糾紛、家庭矛盾,很能調動女網民們的情緒,所以在以微博為首的社交平台上,這類故事不僅每天都能看到,更是熱搜榜上多年來的常客,有上網的朋友應該都能感受到。
不過,必須説明的是,田園女權對中國男性的污名化,不僅是一門產業,同時也是一門技術。比如,上述通過偽造聊天記錄編造故事的方法,表面上看似簡單,但在製作手法上卻隱藏着一些巧妙的門道。也就是説,儘管最終被罵的都是所謂的壞男人,但在造假過程中,卻有着截然不同的思路。在這裏以控訴的方式作為切入點,簡單地講一講:
第一種,可稱為常規式控訴。這也是當前網絡上最為常見的一種控訴方式。其特點是以“女方”報料的名義,控訴男方的種種劣跡。這種報料,不管憑藉的是女方的“一面之詞”,還是男女雙方的“兩面之詞”,其最終的結果都是報料者(女方)得到同情,被揭發者(男方)遭到遣責。整個過程,沒有任何反轉。
第二種,可稱為自黑式控訴,簡稱“自黑”。其特點是以“男方”報料的名義,控訴女方的所謂“劣跡”。但“男方”在講述故事的過程中,卻會想方設法地展示自己的不良行徑,沒有絲毫隱瞞。與此同時,故事中的女性在男方後續的報料中,卻沒有展示出任何不良行徑。換言之,故事裏受到男方指責的女性並不存在任何過錯,真正有問題的反倒是身為報料者的男方本人。這種由男方主動報料,卻在故事中“自曝其短”的做法,其結果就是,男方遭到輿論的遣責,女方得到輿論的同情。於是,又一個壞男人的形象樹立在了大眾的面前。
上述兩種控訴方式中,由於第一種(常規式控訴)比較簡單常見,在這裏就不專門舉例了。這裏只對第二種——自黑式控訴,舉兩個例子,簡單地説明一下:
例1、2018年3月28日,一則名為“程序員相親約在肯德基,被對方拉黑,網友卻説活該”的新聞在網絡上引起熱議,相關話題更是在微博熱搜榜上停留多時。

該新聞以程序員投稿的名義,講述了他和一位女孩在肯德基見面相親的經過。故事裏,程序員詳細地講述了自己的出身和生活狀況:工資1萬多,農村出身,平時十分節儉,電影只在網上看,從來不充會員,週末吃沙縣,基本不逛街,用二手蘋果,一個月存九千……等等。
故事中,程序員把第一次見面的地點選在了肯德基。這種快餐店相親的梗,在各種媒體作品中已經出現過多次了,屬於新瓶裝舊酒的手法。而當女方在見面之後,提出想去看電影的時候,男方又透露出“在外面看電影貴,他都是在網上找資源”的摳門消費觀。與此相反的是,男方雖然在投稿中吐槽女孩太過物質,但在其曝出的後續內容中,女孩展現出來的卻都是一些正常的表現,與所謂的物質根本沾不上邊,給人留下了自打嘴巴的感覺。
更可笑的是,這位程序員還貼出了男女雙方所謂的聊天記錄。通過那些聊天記錄,人們可以看到男方已經兩天沒有洗頭了,朋友圈裏分享的都是打車券、外賣券,兩個人一頓飯吃了79塊,最後男方還在微信中收取了女方發回來的100元轉賬,倒賺了21塊……等等。
可以説,投稿者(程序員)無論是在自述的文字中,還是在其公佈的聊天記錄裏,都在極力地展示一個令人討厭的男性形象。在這過程中,程序員、鳳凰男、摳門男、無房男、不修邊幅、不講衞生、貪小便宜等關鍵點,統統濃縮在一篇一千字左右的投稿裏。甚至連男方的微信,也使用了某著名渣男的頭像,可謂是費盡了心機。
然而,當有人對這條新聞的真實性提出質疑,認為故事太假,不可相信的時候,女網民們卻予以了反駁。她們以“親歷者”、**“過來人”**等身份,在新聞下方留下了大量評論,訴説着自己的“經歷”和“見聞”,例如:
哪裏假了,這種人多了去;
我同事就遇到過這麼一個男的;
我的相親對象也是這樣;
我遇到過,真的;
我身邊就有這種人;
我也碰到過這種人;
世界之大無奇不有;
……等等。
乍一看,彷彿當下的中國社會,跟這樣的男人相過親或者相處過的女性統統都集中到這裏來了。由於評論太多,這裏只能略舉一二,有心人可以自行上網查看。
例2、2017年底,一則名為“網戀奔現嫌對象太醜,溜了,飯錢都不想給”的新聞在網絡上流傳。此後的2018年,從年初到年底,該新聞一直被眾多媒體不時地拿出來翻炒,引起了一陣又一陣的熱議。這起新聞曾經上過微博的熱搜榜,相關話題,更是引發了2.9億的閲讀量,以及4.8萬的討論數。


這條熱門新聞同樣以一個男人的口吻,講述了自己與對象見面的經過。在投稿者(男方)貼出的聊天記錄裏,顯示出這頓飯一共吃了一千多,而男方不僅沒把飯錢平攤,還趁着上廁所的機會溜之大吉,之後還把妹子拉進了黑名單。這種既摳門又噁心的做法自然又引來了女網民們的譴責。
此外,男方雖然一直聲稱妹子長得難看,但在其貼出的照片中,卻顯示出那位妹子長得並不難看(眾多網友也有同感)。該做法與前例一樣,表面上是男方主動投稿控訴女方,但在其提供的各種後續證據裏(包括照片、文字自述以及雙方的聊天記錄),卻都在想方設法地告訴人們,女方才是受害者,男方才是壞人。
以上這類以男方的名義,主動投稿控訴女方,卻從頭到尾都在自打嘴巴,竭盡全力地把自己的不良行徑公諸於眾的做法,就是自黑式控訴的常用技巧。其目的就是塑造一個壞男人的形象,以迎合女網民們的閲讀喜好。這也是當下中國女權在輿論活動中,實施產業化仇男的基本手段。自然而然,痛罵渣男之聲又是此起彼伏了。中國男人的形象也在這一次次的投稿和熱搜中,被拉到了谷底。
一個有趣的現象是,向來明察秋毫、宛如福爾摩斯轉世的女網民們,每當看到這種以男性名義投稿的帶有自黑色彩的事件時,卻極少有人提出質疑。相反的是,人數眾多的她們,總會異口同聲地貶斥所謂的渣男、鳳凰男或者媽寶男。罵聲如潮之際,“中國男人配不上中國女人”的中心思想也一次次地投射在屏幕上,投射在微博的熱搜榜上。而在這背後,女權與微博之間的微妙關係,也讓許多人產生着懷疑。
更重要的是,2018年的年初,有網友在網上發貼,聲明自己就是“網戀奔現嫌對象太醜,溜了飯錢都不給”事件中的女主人公。該網友在網貼中控訴自媒體盜用其照片,並指出新聞中的事件並沒有發生在其身上,所有事情都是編造的。

至於事情的真相到底如何,外人無從得知。但一個值得深思的問題卻擺在我們面前:當仇男思潮發展到極致,從而形成一門產業的時候,受傷害的難道只有男人嗎?
這個問題,將在以後的章節作進一步探討。而此時,筆者更想説的是另一個問題——一個與嚴肅媒體有關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