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我們都有手機_風聞

6月2日，北京一家知名報紙發表了一篇文章，題為《超級手遊英倫造，全世界都在掘金三國IP？》，署名作者是“本報記者”王磊，以及“統籌”劉江華。文章表示，記者“對‘三國’IP在國外的火爆程度進行了一番探究”，得出了“‘三國’IP一直是中國文化向外輸出的重點”和“外國人正在通過‘三國’瞭解中國”的結論。

昨天的報紙網頁版截圖（圖片來源：微博）

今天再去看，電子版標題就變成“超級端遊”了，聽起來還是怪怪的……而且正文還沒改

説實話，不管文章最後得出了什麼結論，結論是不是正確，我第一眼看到它，都覺得十分難得。一直以來，在報紙上看到“遊戲”新聞，10行之內又沒有關於“網癮”“毒害青少年”“暴力色情”的渲染描寫，已經是一件值得開心的事兒了。只不過它的問題也確實明顯，明顯到就掛在標題上，讓我很難先點個贊，然後再説別的。

這個標題理所當然地會在社交平台上被玩家吐槽。光我看到的就有不少，温和一點的如“用手玩的遊戲當然就叫手遊”；玩梗如“Do you guys not have any phones？”（往往還會貼出那張著名錶情）；技術流如“這手遊只能用搭載i9處理器和RTX 2080 Ti的大××手機來玩”；不客氣的直接就：“雲玩家？”“鬥魚/bilibili玩的吧？”——放到以前，大概還會有很多內涵梗，不過現在，大概也就吐槽到這個程度。

這個表情現在已經十分流行

通讀文章之後，我倒不覺得作者是真的對遊戲一無所知，至少王磊先生（或者女士）知道“三國志”和“真·三國無雙”系列，沒寫錯光榮特庫摩的名字，還下功夫採訪了幾個遊戲開發者。在我看來，“超級手遊事件”更應歸結為一次由疏忽導致的出版錯誤——要知道，按照一般報紙、雜誌的工作流程，作者交了文章之後還有編輯審核（文章署名裏的“統籌”做的應該就是編輯的工作）、校對修改等程序，然後才能排版印刷。然而在這個過程中，居然沒有一個人發現《全面戰爭：三國》不是個手遊，從編輯出版專業角度講，也實在不應該。

文章中還用了兩個自然段表揚《全面戰爭：三國》“真正深入研究三國文化”——我覺得熊宇老師應該有不同意見，他的這張遊戲截圖也成了一個梗

這件事或許還能從另一個角度反映國內遊戲市場的變化。文章作者在提到“遊戲”這個概念時，可能是下意識地就用了“手遊”這個詞。其中當然有“因為胡蘿蔔屬於蔬菜，所以覺得胡蘿蔔等於蔬菜”的錯誤邏輯，但也暗含着另一個意思——目前中國遊戲行業給那些不玩遊戲（甚至不雲玩遊戲）的人留下的印象，已經變成了“都是手遊”。

我當然沒有批評手遊和手遊廠商的意思。近幾年中國能成為世界最大遊戲市場，移動遊戲可以説是居功至偉。不過，在各遊戲媒體轉載這篇文章時，我看到一條評論説：“如果是10年前，‘手遊’這個詞應該是‘網遊’。”——這也是一個現實。

我特地去查閲了2009年中國音數協遊戲工委發佈的《中國遊戲產業報告》，其中雖然沒有直接給出網絡遊戲銷售收入佔遊戲行業總收入的比例，但從網絡遊戲銷售收入256.2億元、手機網絡遊戲銷售收入6.4億元（這部分應該也計入了“網絡遊戲”裏）、PC單機遊戲銷售收入2469萬元這幾個數字來看，網絡遊戲的地位毋庸置疑。在那個年代，除了少部分PC單機玩家和更少的主機玩家（他們甚至沒被寫在產業報告裏），人們對“遊戲”的理解就等同於“網遊”，無論是誇它還是罵它。

到了新世代，“手遊”取代“網遊”成為遊戲代名詞，也就不是什麼稀罕事了。2018年的《中國遊戲產業報告》裏，移動遊戲市場佔比62.5%、端遊28.9%、頁遊5.9%、主機遊戲僅有0.5%。當然，這只是統計出來的數據，只説明國內遊戲市場的普遍狀況，並不意味着用“手遊”指代遊戲是理所應當的。畢竟大家都知道，説胡蘿蔔是蔬菜沒問題，但要説蔬菜就是胡蘿蔔，結果大概率就是讓大家沒有白菜、土豆、西蘭花吃，對身體健康有害無益。

2018年，移動遊戲收入佔中國遊戲市場62.5%（圖片來源：《2018年中國遊戲產業報告》）

實際上，比起“超級手遊”這種一眼就能看出來的錯誤，我反而對“全世界都在掘金三國IP？”裏的這個問號更感興趣。如果你找一個年齡比較大，或者遊戲時間比較長的玩家，問他玩過哪些“三國”題材遊戲，他第一時間列舉出的名字，估計沒有10個也有8個——這實在不是一個“是不是全世界都要來三國掘金”的問題，而是不光掘過，還掘了不知多少遍，以至於後來者想要做一個新“三國”類遊戲，都要在這塊前人精耕細作、掘而又掘的土地上仔細嘗試，看能不能再挖出點兒新玩意——不論是英國人還是中國人，都是這麼做的。

而玩家希望看到的，也是更多的新玩意。《超級手遊》一文最後，給出了“要讓遊戲更具文化內涵”的建議。它是一條正確的路，但也有可能不是唯一的一條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