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燈區、大麻合法的荷蘭真的是世界上最開放的國家麼?_風聞
宋欣-青岛小曼,浪迹中欧2019-06-06 21:03
大部分人對於荷蘭的認知都開始於昆汀·塔倫蒂諾的電影《低俗小説》,劇中男主人公文森特剛剛從荷蘭回到美國,在和他的殺手同伴朱爾斯扯皮的時候,談到了他在歐洲的所見所聞,其中最讓他覺得不可思議的是,“在荷蘭大麻竟然是合法的”。

電影《低俗小説》中的片段。
這段描述想必在很多人腦海中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在荷蘭,大麻不只是合法的,而且還可以在大街小巷的咖啡館裏找到,此外也有各種衍生品,從煙絲到餅乾再到蛋糕,選擇之多可謂目不暇接。
此外,荷蘭人還以性開放聞名於世,阿姆斯特丹的紅燈區以及香豔的櫥窗表演也讓眾多遊人流連忘返。然而,我們真的可以就此推斷荷蘭是世界上最開放的國家麼?如果我們透過這些現象看荷蘭,特別是看荷蘭人的時候,我們真的就可以説荷蘭人也是具有如此開放精神的麼?

阿姆斯特丹的紅燈區。
記得我剛開始接觸到荷蘭人的時候,總是覺得相比其它的西歐人,特別是愛繞彎子的法國人和英國人,荷蘭人絕對是説話最簡單直接的人,總是可以比較輕易的從他們的臉上看出他們的態度:喜歡就是喜歡,不喜歡就是不喜歡。也正因為,荷蘭人的“政治正確性”覺悟在歐洲人裏面也絕對算不上是高的。舉個例子,一般來説,在德國和法國這樣的國家,通常是不會用到“種族”(race)這種詞彙,因為會有種族歧視傾向的嫌疑,而通常會用相比之下較為中性的“族羣”(ethnic group)一詞,然而荷蘭人對此毫不避諱,經常直言不諱到讓人瞠目結舌的地步。記得有一次荷蘭的同事邀請我去他們家鄉玩兒,他的父母屬於典型的荷蘭中產,爸爸Tim是當地有名的大律師,母親Jose-Marie是一位當地的心理諮詢師。吃飯閒聊的時候,爸爸Tim談起來對於外來移民的看法,直言:“荷蘭有很多摩洛哥移民,但是我很不喜歡摩洛哥人,這個種族的人都有騙子和小偷的基因。”此言一出,着實讓我不知道怎麼接。無論是在法國、德國還是比利時,越是受過教育,有社會地位的人,越不會如此概述一個民族,頂多説“我也有過不愉快的經歷,不過相信這是少數”等。

荷蘭版的聖誕老人和送禮物的黑彼得。
不過讓人感到驚訝的是,雖然荷蘭公眾的“政治正確性”敏感度很低,但是荷蘭的極端右翼勢力卻並沒有像在法國、德國、比利時一樣連年攀升,雖然一直會有這種極端團體的存在,但是社會普遍對他們的認可程度也止步於此。其實如果你和荷蘭人交談也會發現,雖然在這個國家大麻是合法的,但是荷蘭人自己並沒有過多興趣去觸碰;雖然在這個國家紅燈區很多,然而荷蘭人也沒有每天紙醉金迷。雖然沒有德國人一樣的一板一眼,但荷蘭人通常給人的感覺是克己、是守規。

整齊劃一的荷蘭房屋。
這點可以清晰的從荷蘭整齊劃一的市容市貌感受出來,要知道在荷蘭買地並不代表你可以隨心所欲的蓋房子,你的房屋規劃,特別是所用材料以及顏色都要和整條街道相匹配,不可以出格的。如果你的房子隨帶着花園,而你又懶得去打點的話,很有可能會被鄰居告上法庭,而你也會因此面臨罰款。當然如果這些還算是比利時以北的歐洲比較常見的現象的話,荷蘭人不掛窗簾,並且習慣向別人家眺望的習慣着實讓人費解。
對於隱私如此注重的荷蘭人可以如此大大咧咧呢?
其實這主要跟荷蘭社會的“社會管控”(social control)有關。荷蘭共和國時期(16-19世紀)荷蘭的鄉村雖然不受國家的強管控,但是在村內卻有着一套自上而下嚴格執行的社會管控體系。具體來説,每個人都有自己與生俱來的位置,農民就是農民,工匠就是工匠,貴族就是貴族,彼此之間有着嚴格的區分,來往也很少。婚姻在當時雖然省去了中國人的媒妁之言,但是通常情況下是兩家基於財產的考慮而促成的。也正因此,在當時的社會極少會出現私生子。特別是在新教徒多的區域,一旦女孩懷孕了,社會壓力會逼迫這個女孩立刻結婚。

不喜歡掛窗簾的荷蘭人。
新教所倡導的勤奮、苦行、禁慾等都被社會內化。越是往北部加爾文主義盛行的地方,新教所倡導的文化對人的行為影響得越深,為了遵從新教的律規,逐漸排斥一切享樂以及分心的事物。也正因此,人們之間彼此監督,即使是在自己的家中,也不能做逾矩的事情。通常來説,不但家裏要打掃得一塵不染,而且還要言行端莊,經得起別人看。雖然在城市中,這種社會管控相對對於人們的壓抑要輕得多,但是多數人還是在遵守基本的“荷蘭價值觀”。而後來人們印象中荷蘭人“乾淨整潔、勤奮努力”的形象也跟這段歷史有着密不可分的關係。
既然如此,荷蘭為什麼合法化紅燈區與大麻呢?
事實上,20世紀50到60年代,二戰結束之後荷蘭經濟在美國馬歇爾計劃的幫助下蓬勃發展,彼時的年輕人不再希望繼續受到新教主義價值觀對他們的管控,在65年阿姆斯特丹更是興起了聞名於世的“挑釁運動”(Provo Movement):公然挑戰主教的權威、長髮飄飄的士兵們自己組織工會活動、食用大麻等藥物以及出入各種聲色場所等。這個運動雖然只持續了短短2年的時間,然而卻給全世界人留下自由散漫、無紀律並且愛反抗的印象,使得當時全球媒體都稱之為“荷蘭病”。

60年代荷蘭的年輕人。
這場“荷蘭病”在荷蘭本土並沒有擴散,也沒有持續很久。荷蘭人除了英語説得溜了點兒,説話時候時不時附加幾個fuck之外,並沒有太大的改變。這場荷蘭病卻着實把荷蘭的旅遊業帶火了,來自全世界希望解放自我的遊客紛至沓來,至少讓阿姆斯特丹賺得鍋滿盆滿。
總結來看,荷蘭就是如此一個看似“開放”,實則受新教價值觀影響深遠的“保守”國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