丘成桐：允許年輕人“另立門派”_風聞

來源：微信公眾號“科學網”

“今天中國要在科技上領先世界，必須要讓年輕人挑戰科學界的‘老人威權’。”

6月11日晚，在清華大學舉行的第八屆世界華人數學家大會期間，國際著名數學家丘成桐發表題為“中國的高等教育”的公開演講，深入闡述了其關於中國高等教育發展的思考。

在美50年，丘成桐學習工作過的地方包括加州大學伯克利分校、斯坦福大學、普林斯頓高等研究院、哈佛大學等10餘所世界一流大學。

自1979年第一次回國，此後每年他都會在國內大學和科研機構訪問數月。這樣的經歷使丘成桐對中西方高等教育有着一定的認識和思考。

丘成桐也一直關注中國高等教育的發展。

10年前，他在“第三屆丘成桐中學數學獎頒獎典禮”上就曾表示，國內學術界應給予年輕人更多的創造性空間，甚至允許年輕人能按照自身想法“另立門派”從事科學研究，而不是眼下這般讓學生完全依照導師的路徑行進。

丘成桐説，歷史早有教訓，牛頓曾被奉為“權威”，在其去世後的100多年裏，鮮有英國科學家敢挑戰他的絕對地位，致使英國再無物理學和數學大師。

這個局面，直到19世紀中葉才開始改變。

學問當以“自然”為老師。愛因斯坦正是敢於挑戰牛頓的經典力學，才有了後來的相對論。

“和一般人的想象相反，學術創新進步，在學術大師的威權領導下，非徒無益，還會產生極大的害處。在科學創新的前提下，年輕學子20多歲‘無法無天’，挑戰科學多年的傳統，往往走出一條嶄新的路子。”丘成桐説。

他表示，即便中國高校沒有走錯發展方向，但無視年輕學者的意見，至少要三四十年才能追上世界一流名校。

在此次公開演講中，丘成桐還一再強調中國的高等教育必須重視基礎科學。

“第一流的技術是從基礎科學發展起來的。未來，中國的科技要領先世界，一定要大力發展像數學這樣的基礎科學，而不是普通發展。”丘成桐表示。

他説，20世紀初，包括斯坦福大學、麻省理工學院等高校起初只想發展工科，後來發現沒有基礎科學的強力支持，工科是不可能作出頂尖成績的。

如今，這些世界最頂尖高校都有第一流的數學專業和數學人才。

對比中西方教育，丘成桐犀利地指出，“中國高校仍是以應用為主，基礎為副，結果可能兩方面都沒能成功。”

事實上，丘成桐認為，基礎科學和應用科學並不矛盾。他並不反對數學界與工業界的聯繫。

那麼，他疾呼基礎科學的重要性，原因何在？

丘成桐的回答是：“相對來説，基礎科學不受工業界重視，政府更應該重視。我常常看到報紙上講，某些應用工作替國家或是公司省下幾百萬，但別忘記了國家對它們的投資更巨大。表面的功夫往往幾年就不見了。投資譬如純數學等基礎科學，影響是深遠的。”

近年來，國家對基礎科學研究愈發重視，投入也越來越大。

然而，丘成桐提到，在走訪國內某些城市時，聽到最多的是“你們這個項目過幾年以後，對我們GDP有什麼好處？”

“很多管理投資的官員和投資者對基礎科學有誤解，認為基礎科學就是技術的基本原理，往往希望幾年內就能看到成果，增加地方政府的税收。”在丘成桐看來，基礎科學有其本身的生命和發展的理由，不僅僅是為了工科和經濟服務才發展的。

比如，他認為，研究基礎數學的目標不是千年大業，也不是萬兩黃金，我們追隨着的是永恆不變的真理，真理能幫助我們瞭解宇宙的結構，瞭解大自然和社會發展的規律。“如果從應用、技術角度出發發展基礎科學，再好也是有限的。”

事實上，這種現象在如今的哈佛大學也開始出現。

丘成桐講了他朋友的經歷：由於政府在私立大學享有愈發多的話語權，哈佛大學物理系教授詢問理學院院長，在申請政府經費時可不可以單純為了好奇心和科學的優雅來寫申請書，院長説“有困難！”

不過，在丘成桐看來，中國科技發展的核心困難依然是基礎科學和歐美相差太遠，必須鼓勵學者為學問而做學問，為了好奇心去找尋大自然的奧秘。“希望見到中國學者不是為了名利來做學問，即使諾貝爾獎或是菲爾茲獎都不應該是學者的終極目標。”

****（圖片來源：清華大學丘成桐數學科學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