虛擬貨幣體系與飯圈組織架構，再論QQ音樂“幣案”_風聞

作者|羅大肥

編輯|李春暉

日前，QQ音樂處理大量違規購買樂幣賬號，一時間爆了驚天大瓜。而其蝴蝶效應的擴散速度之快，也超出了吃瓜羣眾的想象。對此事硬糖君曾撰文《QQ音樂“幣案”始末》，不料評論區儼然成了辯論場，我們的調查也有未盡之處，為此特再討論此事。

原本應該只是粉絲抱團diss平台，然後被平台運營出面安撫的戲碼，卻有愈演愈烈的趨勢。平心而論，對於多數吃瓜羣眾，這真不算觸及自身的大事，但從流量明星的打榜內幕，到飯圈大佬的經營之道，同時交雜着上市公司的商業模式辯論，QQ音樂回收違規樂幣事件，是我們瞭解並解剖當下音樂產業的一個經典案例。

孟美岐也好、張藝興也罷，還有老牌戰鬥天使李宇春，流量明星的飯圈特質就是林子大了什麼鳥都有，真情實感的小粉絲居多，妖魔鬼怪魑魅魍魎也不少。

正當張藝興和李宇春們前赴後繼磨刀霍霍準備打榜的時候，拉開金盃車門發刀的管理員發現刀沒了，這放在誰家不失態啊？於是炮火不僅轟向了QQ音樂的運營，還殃及了吃完肉正抹嘴的孟美岐家。

這倒硬糖君想起很多年前，科比在法庭上對強姦案一事發表態度時所講的一段話：為啥只抓我？我好苦，奧尼爾也這麼幹過！

奧尼爾表示一臉問號。

飯圈的錢，究竟是怎麼運轉的

從101千萬集資到蔡徐坤億級輪博，外界其實對當下的飯圈充滿好奇。好奇的不僅是每次打投成百上千萬的花銷，包大巴、包大屏、包一切的一擲千金的投入，還好奇這些數以萬計的粉絲，是如何被有效的管理起來的。要知道，任何組織形式，最難的就是管理。

説起來可能好笑，大部分飯圈，其實都是飯頭+管理+大粉+小粉絲的模式運轉。在這種四級階級結構中，職能上又出現了打投組、控評組、資金管理、視頻組、監管等相對垂直的功能部門。

基本上，每一個飯羣都是用愛發電的。

這意味着，無論是任何一個階級，他們都是既付出勞動和精力維持飯圈運轉，也付出實際的金錢來支持自己的偶像發展。而飯圈就是在組織集資—經營花銷的循環中，保持着自己的活力。

在這個體系下，除了偶像是高高在上的，其它所有奉獻者皆應該遵循眾生平等。這從某種程度上講，很有點宗教感。

**而在具體事務中，飯圈裏的不同階級的差異性才得以顯現。**比如説，集資。

為偶像應援的集資名目眾多，偶像生日、偶像的劇或者新專輯發售、偶像的線下演出、偶像接送機甚至偶像有負面的控評等等，一切都需要通過集資向更下游的服務供應商購買。

在集資活動中，飯頭和管理決定了集資的目的和集資金額。也就是説，這事兒是不是重要，要搞多大規模，這些是由飯頭和管理來判斷的。組織集資時，則需要大粉下場帶動。而帶動集資的形式，發展到如今可以説是讓人眼花繚亂。

比如去年，“河創之戰”時，塞納河一姐李藝彤家就和創造101的吳宣儀家搞過一次破壁PK。吳宣儀家5分鐘集資破70萬，24小時破200萬。可見，PK是雙贏的，能拉動雙方粉絲的集資動力，還能拉動泛人氣的關注。

與這種battle式pk不同的還有cp間的pk，在含情脈脈的你一塊我一塊中，也能充分調動粉絲的集資熱情。這種含淚喊着“太甜了”瘋狂扔錢的戲碼，幾乎在每一個飯圈中發生。

而集資過程裏，大粉的帶動作用也很重要。比如説“立Flag追加”，能夠立的Flag簡直五花八門，人頭數、集資總額、定額接力棒、限時比例跟注……大粉可以通過配額的形式拉動集資，而且非常有效。

在小粉絲的世界觀裏，反正這個錢老子是要花的，一塊錢能帶三塊錢下場，不虧。而大粉絲的世界觀裏，反正這個錢老子是要花的，三塊錢能帶一塊錢下場，總比只有三塊好，不虧。

各種奇奇怪怪的邏輯維繫着整個飯圈的集資動力。歸根結底，還是源於偶像崇拜。飯圈的作用，是讓其更具有組織性和效率性。

飯圈的錢，是如何花掉的

無論是通過摩點還是owhat，最終粉絲們的集資款會進入粉絲組織的賬户中。那麼，下一步就是用這些錢完成既定目標。

對於打投來説，粉絲組織的下一項工作就是拼命壓低支付成本。這其實與預算無關，集資完成後，這些錢勢必是要都花掉的。不同的是，能獲得的效果越大越好。

以QQ音樂為例，樂幣所對應的打榜價值是恆定的，那麼只要壓低樂幣的成本，就可以獲得更好的效果。於是，黑渠道和灰色渠道的折扣成為了飯圈的必然選擇。

一個聰明的平台運營，不會讓這個遊戲變成手機上點兩下付款就結束的遊戲。因為飯圈大佬的樂趣和動力，除了來自於對偶像的喜愛外，還有這整個過程中的獲得的自我存在感。

比如説，平台可以讓投票變得更復雜些。儘管最終還是需要金錢衡量，但通過完成一些人力組織之類的過程，就可以獲得來自官方的折扣，等等。

以SNH48的總選為例，當飯圈進行充分的組織和動員後，數以萬計的集資款匯入各家應援會的賬户，而獲取投票權的途徑則是多種多樣的。

最簡單的方法自然是官方開通的直接購買渠道。以2019年總選為例，即便在大額情況下，一票也摺合3.8元以上。那麼合作渠道微博呢？一票4元。但如果聯合黃牛，購買實體碟，通過出售握手券、小票和積分的形式回籠資金只保留選票權，則可以把單價壓低到接近3.2元。

這種多渠道玩法，考驗粉絲排兵佈陣的技巧，也讓SNH48每年的總選都充滿戲劇性。

**相比之下，QQ音樂的玩法確實有些跟不上時代。**官方充值並不是重點，重點是裏面沒有用户的可操作空間。那麼飯圈的目光自然就會放到別處——因為大家總是要操作感的。不然要粉絲組織幹嘛，要激情打投幹嘛？遊戲過程和遊戲結果同等重要，靠神操作升到王者才有快感。

而黑卡也好、黑渠道也好，當樂幣能被壓到5折甚至4折的價格，這就與網絡遊戲中的元寶貶值無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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虛擬經濟的崩盤

此次QQ音樂虛擬貨幣——樂幣的崩盤，表面上看，還是IOS渠道的大量黑卡付費引發的血案。

不過，移動端IOS支付的黑卡問題，幾乎伴隨着移動內容行業的發展而存在。從最早期的手機遊戲開始，就無倖免於難者。

而整個虛擬經濟的發展，則可以追溯到更早期的端遊時代。

彼時，遊戲還是遠古時期的時間付費制，相伴隨的是單一貨幣經濟體系。這意味着，運營方所有的收入，其實都來源於用户在遊戲中的時長。而用户在遊戲裏幹嘛呢？無非是打錢+為成長支付的過程循環。

單一貨幣的脆弱是有目共睹的，一切的產出和回收都依賴於遊戲內部的機制，一旦回收環節出問題，就會引發通貨膨脹；而產出環節出問題，則後果更加嚴重，直接可以導致經濟崩盤。

當出現問題時，運營能夠採取的措施非常有限。在開放了貨幣流動的虛擬經濟中，追溯的難度跟現實經濟沒什麼區別。常規的應對措施無非是根據影響程度來界定的，比如封停賬號、主動扣款，乃至於整體回檔。

在早期的端遊時代，由於應對經驗缺失，有不少因為經濟崩盤而停止整個遊戲運營的案例。這一現象直到遊戲的免費模式成熟才得以徹底解決。

**免費模式確立了雙貨幣經濟體系，這個體系變得更復雜，也更安全。**虛擬幣和現金代幣雖然存在自由的流通兑換，但被重點監控。而因為現金代幣的安全性，大量有價值的虛擬經濟基礎也傾向於通過現金代幣進行產出和回收。

時至今日，成熟的遊戲運營已經能夠有效應對虛擬經濟危機所帶來的隱患和影響。雖然可用的補救手段仍然是封號、主動追回和回檔，但所幸通過關閉兑換渠道、異常預警等方式，經濟崩盤的可能性被大大降低了。

**在QQ音樂這次的案例中，單貨幣引發的風險顯而易見。**在這種簡單的貨幣結構設計中，沒有有效的預警和阻斷機制。外力引發的雪崩不僅波及到各個榜單和用户，甚至可能波及到上市公司的核心商業模式。

QQ音樂也許應該儘早吸取這次事件的教訓，重構自己內部的玩法與經濟體系。引入主要用於活動、打榜等具體內容的虛擬代幣，而將現金代幣僅限制在購買版權音樂及兑換虛擬代幣上。

任何雙向流通的機制都十分危險。這不僅體現在從虛擬幣到現金代幣的雙向流通，還體現在現金代幣到現金的雙向流通。在這些流通環節，設置的阻隔越多，顯然越具有安全控制力。

一個最近的虛擬經濟崩潰的案例，是SNH48的口袋48雞腿機制。大量的殭屍號簽到免費獲得雞腿以及通過五折券充值雞腿。在新版本中，口袋48的簽到獲得雞腿被關閉了，但同時開放了用户間的打賞，使得雞腿激活了流通價值。

雞腿最大的危機與這些無關，它的隱患在於，雞腿打賞給偶像後，偶像可以通過後台按照比例進行現金結算。硬糖君不知道這一系列操作運營方會損失多少，但我相信，任何隱患引發成實質的危機時，沒有什麼處理方案是能讓用户感到舒適的。

封號、主動追回以及回檔，留下的只能是罵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