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天7夜，9300公里，走進俄羅斯人的內心世界_風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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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年一度的上海電視節如期而至。

而在這場盛會中，眾多關注點之一便是“白玉蘭”獎花落誰家。

入圍第25屆上海電視節“白玉蘭”獎“最佳紀錄片”獎的影片有：

被愛 / 伊朗

福原愛：鏡頭下的四分之一個世紀 / 日本

功夫 / 中國

君眠夢時我成長 / 波蘭

三等車廂旅行記 / 俄羅斯

​6月12日，我來到上海當代藝術博物館，參加俄羅斯紀錄片《三等車廂旅行記》的線下展映活動。

不知道是因為蘇聯情懷，還是工作日的緣故，本場觀影的中老年人很多

映前宣傳

下午1點半，放映正式開始，導演用短短的81分鐘，同在場的觀眾一起走過了這段自西向東的漫漫旅程。

本文圖片除部分劇照和現場圖外，其餘均由朋友楊滔提供，轉發請聯繫授權

影片一開始是無垠的黑暗。漸漸地，有了光，車廂裏逐漸現出人影，開出隧道後，列車以百餘公里的時速掠過斑駁的樹影。

藝術技能點滿的俄羅斯人，會在長途旅行中帶着吉他，用低沉渾厚的聲音，唱起記憶中那些帶着蘇聯風情的老歌；

車廂實景

熱情好客的他們，又會在車廂裏給中國小夥分酒喝，看到他們有點推辭的樣子，又吐槽“你們酒量不行啊”。

劇照 中國小夥和俄羅斯小朋友自拍合影

但這些酒也給他們帶來了麻煩。

午夜，警察突至，把其中一名俄羅斯大哥帶下火車盤問。

——“你們喝酒了嗎”

“沒喝。”

——“那為什麼一個小姑娘（列車員）會追着一羣大男人收酒瓶子呢？”

“……”

——“你也快到家了，到家了想怎麼喝怎麼喝，那時候沒人管你了。”

“但我老婆不讓喝。”

——“那就是你的問題了。”

看完這段對白，我腦補了一段紅太狼舉着平底鍋，追着灰太狼不讓它喝伏特加的場面。

而與其説是一部紀錄片，《三等車廂旅行記》更像是一部羣像舞台劇，在劇中，每個人都展露出最真實的一面。

説起丈夫對自己的愛，一位大嬸一下露出幸福的模樣：

“有一次我去商場，沒多久就花掉3萬盧布（約合3200元人民幣），那可是他半個月的工資。”

“我覺得女人就該這樣，偶爾對自己好一點。”

“他愛我，但從來不説（Любит, не говорит）。”

而坐在對面不苟言笑的丈夫，只是默默地看着妻子講述。

隔壁牀已經退休的老爺爺，這次坐火車去看自己的孫女們。

聊着聊着，老爺爺的手機響了，掏出一部看起來已經稱得上“古董”的智能機，他大着嗓門應答老婆的問話：

“我在火車上呢，還沒到…恩帶了！給她們帶好吃的了！….”

掛斷電話，這位飽經風霜的老人忽然自顧自地開始抹眼淚，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要見到小朋友們有些激動，還是因為獨自出門的孤單，還一個勁兒地道歉説，自己最近有點“多愁善感”。

還有一位父親，2015年12月31日當天被監獄釋放，他和兒子同行去往遠東方向。

“我兒子在服兵役，他很小的時候我就沒見過了，是他給了我活下去的力量。”

列車一直向東開，窗外的温度，從零下22度，到零下30度，到零下35度。

在短暫的車站鏡頭中，可以看到站內的設施比較陳舊，沒有國內高鐵一樣的高站台，上下車都需要爬幾級台階，彷彿回到我記憶中90年代家鄉的小站。

劇照 俄羅斯車站的夜晚

31日當晚，車上一些乘客拿出手機和電腦，觀看普京的2016新年致辭，窗外煙花綻放，車內乘務員也扮成節日模樣，為乘客送上真誠的祝福。

這兩位大姐，五年前在火車上相遇，之後便成了”驢友“。

劇照

7日夜的行程，在跨年的幸福氛圍中也走向尾聲。在俄羅斯遠東的符拉迪沃斯託克，這些短暫相遇的乘客們，又要各奔前程。

放映結束後，主辦方還安排了導演見面會和問答環節。

我第一個舉手，直接用俄語嚮導演提問。

“導演先生您好，我非常喜歡俄羅斯文化，比如普希金、阿赫馬託娃、柴可夫斯基、肖斯塔科維奇等等，我的問題很簡單：第一，您為什麼要拍這部電影？第二，您一共在車上呆了多長時間？”

然後又用中文自己翻譯了一遍。

導演首先感謝了我的問題，然後開始認真回答：

“之前因為某些機緣巧合，有人跟我説可以拍一下這個題材，而且當時也正好趕上快到新年，時間也很巧，選擇三等車廂的原因是，坐三等車廂的人在俄羅斯不是最有錢的，也不是最窮的，他們代表的是最普通的俄羅斯人。”“第二個問題很簡單，在影片中也提到了，我們就拍了七天。”

原本我以為會有補拍之類的內容，沒想到只用七天就拍完了所有素材。

後來又有個很耿直的大哥，直接問導演：

怎麼保證片中的人都説的是真話，而不是在演？

跟翻譯溝通過後，導演很平和地説：

因為這些都是最普通的俄羅斯人，俄羅斯人在這樣的長途旅程中，很容易和別人聊起來，不知道中國人是不是這樣？

而且有些話可能對熟悉的人不方便吐露，反而對陌生人比較容易説出口。當時我們的拍攝設備也不是那種看起來非常專業的，可能旅客也沒那麼緊張和放不開。

另外，我在上車之後，也會到處走走，看看誰可能會有故事，最後呈現出來的內容也是經過分類的，比如家庭、教育等等。

如果你去採訪那些有身份的人，他們也許會説謊，但這些（最普通的俄羅斯）人，我相信他們説的都是真話。

活動結束後，導演在通道里看到我，還走過來和我握手説“你的俄語説得很不錯，祝你以後生活幸福”。

聽完這話，不禁為自己久已生疏、磕磕絆絆的口語感到深深的慚愧。

走出當代藝術博物館的大門，我還在思考《三等車廂旅行記》這部紀錄片。導演通過鏡頭記錄下普通俄羅斯人在火車上真實的一面，在採訪中，有人提起當時盧布對美元的匯率已經跌到1比70，“盧布就像廢紙一樣”。儘管國家面臨內憂外患，但在生活的困難面前，俄羅斯人依然滿懷希望。

2016年夏天，我去葉卡捷琳堡出差，在滴血大教堂附近遇到一對結婚的新人，他們還很熱情地跟我們打招呼。

而普希金的名作《假如生活欺騙了你》，可以説是對俄羅斯這種樂觀精神的最好概括：

憂鬱的日子裏須要鎮靜；

相信吧，快樂的日子將會來臨。

心兒永遠嚮往着未來；現在卻常是憂鬱。

一切都是瞬息，一切都將會過去；

而那過去了的，都會成為親切的懷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