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税狂人”特朗普，會帶來下一個大蕭條嗎？_風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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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智説史

説起特朗普總統，他最為人知的武器和口頭禪就是“加徵關税”。不對美國開放100%市場，加税！阻礙美國再次強大？加税！不在G20會議上來見我？加多多的税！

反反覆覆之下，吃瓜羣眾們都已經見怪不怪了。但這樣的情況，對於瞭解美國憲法的小夥伴來説其實是很罕見的。

美國人從建國之初，就在總統權力究竟可以有多大這個問題上爭論了三四百年，至今也沒有一個明確的界限。

關税可以影響國家經濟，甚至社會穩定。因此，有關關税的決定在二戰以前一直是由國會控制。

特朗普今日之所以能夠不通過國會就到處威脅加關税，在關税問題上有着一錘定音的權利，其實是有歷史背景和糾紛的。

1. 特朗普的權利從何來

現在的美國總統之所以可以隨意調整關税，要歸功於美國經濟大蕭條時期著名的1934互惠貿易協定法（Reciprocal Trade Agreements Act of 1934，下稱RTAA）。

在此之前，貿易政策由國會主導，貿易條款和其中的關税調整必須經過國會三分之二以上議員的同意才能落實。而且當時美國的貿易政策是單方面的，加徵關税完全憑本屆國會的意願，完全不和外國政府協商。

該法案的推動者，是當時的國務卿科德爾·赫爾（Cordell Hull），他最初的目的是希望通過總統主導的貿易談判降低美國本土關税，基於互惠的理念讓其他國家也降低對美國商品的關税，從而促進自由貿易的發展。

赫爾出身農場家庭，從小受惠於自由貿易，再加上受過的經濟學教育，一直致力於改變美國經濟體制，希望推動美國從自給自足到貿易互通。

因為赫爾推動的RTAA法案，美國的平均關税從上世紀初41%一路下降，到二戰結束後達到了19.3%的新低。

RTAA的通過除了讓美國貿易體制徹底向自由貿易靠攏，還改善了美國的地緣政治。因為有了總統主導的貿易談判機制，美國通過與其他國家市場互的通，獲得了大量的利益。

美國之所以挺過了1930年的經濟大蕭條，正是因為羅斯福的一系列政策，包括簽署RTAA法案，在各國經濟不景氣、政策緊縮的情況下，重新刺激國際貿易，讓經濟活躍起來。

到了特朗普上台的時候，關税調整卻成了呼之而來，揮之即去的東西。

曾經為了降低美國關税而通過的RTAA法案，成為了特朗普打着保護美國人的口號加徵關税，迫使他國政府坐上貿易談判桌簽訂不平等條約的利器，嚴重威脅了自由貿易的展開。

將RTAA法案作為自己政治生涯最大成就的國務卿赫爾，若是看到了特朗普濫用關税權利對美國造成的危害，不知道會作何感想。

2. RTAA法案的時代背景，共和黨領導的結束

時間回到上個世紀20年代，美國正處於電氣化時代帶來的經濟高速增長期。

由於科技的進步，工業發展迅速，帶動了許多產業生產率的大幅上漲。這時候，美國國內出現了一個當時聞所未聞的經濟問題——產能過剩。

要知道在以前，電氣化沒有那麼發達的時候，國內生產基本也就是正常温飽水平，產能過剩也是比較新鮮的國家問題。而且，當時一戰剛結束，人們的購買力尚未恢復到戰爭前的水平，導致消費能力不足。

1929年，美國股市突然崩盤，美國經濟直接進入大蕭條狀態，失業率一度達到25%，四個人中就有一人失業。

當時的總統胡佛過於信任市場機制能夠自動調整經濟狀況，因此除了放任經濟大蕭條惡化和簽署了一個非常神奇的法案之外就沒做什麼了。

要説它的神奇之處，就是放在今天來看完全就是經濟政策的反面教材。

這個神奇的法案就是經濟課上必學的斯姆特-霍利關税法案（The Smoot-Hawley Tariff Act）。法案由兩個共和黨人提議，法案如其名，是關於關税的。

為了解決產能過剩的問題，這兩個共和黨人想出了一個解決辦法，就是增高關税。這樣，其他國家的產品進不來美國市場，美國製造的商品就有更高的競爭力，就會被更多人消費掉。

共和黨代表的是美國企業的利益，自然為企業服務。當時自由貿易這一概念並沒有像今天一樣被人廣為接受，美國本土企業更希望高關税來抵擋第三世界的便宜商品流入美國市場。

所以，共和黨在過去也是高關税的代言詞，只要共和黨佔據國會多數席位，美國的關税就會高出一截。

按理來説，外國商品因為高關税失去了優勢之後，本土製造的商品就會被更多地消費。

但是外國企業和政府也不是吃素的，你美國拒絕我的商品流入，那我也拒絕你的商品出口到我國。

如同前文提到的，由於美國的貿易體制和關税設定需要全部通過國會，且美國國會當時一直被支持高關税的共和黨佔據，外國政府想要和美國談判也需要花很長時間。

所以，美國關税法案通過之後，許多國家對美國採取了報復性關税措施，使美國出口額大幅下降。

這批共和黨人沒有搞清楚的一點是：雖然美國產能過剩，但是美國當時是處於貿易盈餘狀態的！且當時世界供應鏈並不如今天發達，部件在一個國家組裝完運到另一個國家就算賣出去了。

雖然外國廉價商品流入美國增加了商品競爭，但是美國同時出口了比進口更多的商品，又從別人口袋裏把進口商品的錢賺了回來。

因此，外國政府的報復性關税對美國經濟的影響遠大於美國因自由貿易失去的部分市場份額。

四年的經濟蕭條讓選民對共和黨失去了信心。1934年的美國選舉，共和黨大敗，總統由民主黨人富蘭克林·羅斯福接任，國會兩院同時被民主黨佔據多數席位。

3. 民主黨奪回決策權，降關税之旅開始，RTAA法案從中誕生

羅斯福擔任總統的十二年裏，一直由赫爾擔任國務卿一職。

如同前面介紹，赫爾的出身和教育決定了他國際主義者的身份，對自由貿易帶來的互惠與和平有着始終不渝的信念。

當時機來臨，赫爾起草的RTAA在國內外進行宣傳，成功讓法案在五天內完成修改和國會通過的過程，並由羅斯福總統簽署成為法律。

赫爾從踏入政壇起就在四處遊説，還是民主黨議員時就在國會各大委員會兜售他的低關税與自由貿易理論。

只可惜20世紀初，美國國會一直由共和黨總統和議員領導，共和黨所代表的大企業們又不希望降低關税導致自家商品失去競爭力，因此赫爾的關税主張一直無法實現。

RTAA賦予總統與外國政府進行貿易談判，締結貿易協定的權利，達到了兩個長期目標：第一個是長期經濟效果，第二個是長期的國際地位。

RTAA帶來的長期經濟效果就是確定了自由主義在美國貿易體制的中心地位，原因是貿易協定確定的關税從長期來看只會是下降的趨勢。

因為總統有了與外國政府談判的權利，比起以往必須通過國會來制定貿易條約的繁瑣程序，現在美國可以更快地與外國政府通過條約，達到自由貿易的效果。

要知道，在RTAA法案出現的前一百年，美國政府與外國商討的21個貿易條約裏只有3個成功通過。RTAA法案出現後到1947年的十三年間，美國就達成了27個雙邊貿易條約。

基於貿易條約互惠的原則，在世貿組織還沒出生的年代，美國與任何國家簽署條約只會降低美國的本土關税。

即使是共和黨總統當選，在理論上來説，由於總統代表的是全國人民的利益，比起共和黨政府而言，會更加傾向低關税而非高關税。

貿易談判的出現讓美國打開了其他國家的大門，進一步滲入外國市場，美國企業通過自由貿易獲得利益的同時，也鞏固了美國與其他國家的民間關係，確定了美國與一些第三世界國家的生產角色分配，讓美國至今都從廉價低端的進口產品中受益。

相比共和黨領導時期高關税對國內市場的衝擊，低關税帶來的巨大利益惠及了更加廣泛的羣體。

前面提到，高關税意味着本土企業可以賣出更多商品，獲得更多利益。然而，由於外國廉價商品無法進入本國市場，再加上部分行業因為競爭程度低可能出現壟斷，導致消費者必須花更多錢去購買商品。

關税帶來的利益流入了企業和政府口袋裏，利益的來源不是外國企業，而是本國消費者。降低關税讓消費者可以享用外國商品，花更少的錢買來更多的快樂。

同時，外國企業帶來的競爭力讓本土企業有了壓迫感，導致本土企業不斷革新，進一步提升質量。

4. 特朗普當選了，拿着加税大棒打地鼠

RTAA法案，一個為了促進美國對外貿易和降低關税的存在，到了新共和黨總統特朗普手上，就成了可以隨心所欲提高關税去威脅其他國家，並對世界自由貿易體系造成衝擊的利器了。

打着“讓美國更加強大”的口號，煽動民族主義上台的特朗普用加税作為挑起大部分矛盾的手段，已經完全違背了法案當時出台的初衷。

加徵關税，前面已經説了，除了讓資本家和政府受益之外，多出的負擔將由本國消費者承擔。

用加徵關税作為藉口來威脅其他國家坐到談判桌上，簽訂21世紀不平等條約，極大地損害了美國一個世紀來建立的世界領導角色。

雖然上個世紀80年代，美國政府曾用相同的武器摧毀了日本的經濟，但當時針對的是日本。這一次，還是80年代那一批人，操起了同樣的關税武器，開始在世界範圍內展開了打擊。

大半個世紀過去了，當時為了推動自由貿易發展而賦予總統的調整關税的權利，在2016年特朗普上台後，已經淪為了本屆內閣手中的玩具錘。

圖片來源：網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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