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佰》上海電影節被撤映,孫元良該被捧為英雄嗎?_風聞
七海Nana7mi-2019-06-17 16:58
電影《八佰》原定於6月15日晚上進行“上海國際電影節”開幕片的放映,沒想到就在開幕前一晚,突然放出消息,因為“技術原因”,臨時取消放映。

據悉,《八佰》由管虎執導,張譯、姜武、王千源、黃志忠、侯勇、劉曉慶、阮經天、姚晨、杜淳、李晨、鄭愷、黃曉明等主演,講述1937年淞滬會戰後期,國民政府中央軍第88師第524團一部留守四行倉庫,孤軍奮戰四晝夜的抗日故事。

不管電影能否如期(7月5日)上映,《八佰》確實有點一波三折。電影如此,真實的歷史事件同樣充滿波折,按照蔣介石最初的想法,最後留守四行倉庫的並不止幾百人,而是八千人。然而,這道命令遇到了第88師師長孫元良的“抵制”,孫元良為什麼敢於抵制委員長的命令,我們不妨從頭説起。

四行倉庫
飄揚在閘北的抗日旌旗
1937年8月9日,上海發生虹橋機場事件。11日晚上,蔣介石電令京滬路沿線部隊向上海市區進發。第88師師長孫元良當機立斷,令先頭第262旅急速推進閘北,佔領北火車站至江灣路一線。9月中旬,孫元良升任第72軍軍長仍兼師長。10月26日,日軍突破大場,第三戰區副司令長官顧祝同下令轉移蘇州河南岸,打電話給孫元良:“委員長想要第88師留在閘北,死守上海。你的意見怎麼樣?”
既然是徵求意見,孫元良略加思索後答道:“我不同意。如果我們死一人,敵人也死一人,甚至我們死十人,敵人死一人,我就願意留在閘北,死守上海。最可慮的是,我們孤立在這裏,聯絡隔絕了,在組織解體,糧彈不繼,混亂而無指揮的狀態下,被敵軍任意屠殺,那才不值,更不光榮啊!”

淞滬會戰中的孫元良與副師長馮聖法(右)、參謀長陳素農(左)
覺得電話中不能詳述,孫元良又派參謀主任張柏亭直接面陳。顧祝同明確表示:“國際聯盟要在日內瓦開會,討論如何制止日軍侵略行為,所以委員長要留第88師在閘北分散遊擊作戰,儘量爭取時間,喚起友邦同情。”張柏亭強調“閘北地形不具備游擊戰的條件,而且第88師已先後補充六次,老兵只有十分之二三,故也難以分守據點”。
顧祝同反問:“那麼,你們準備怎樣來實踐委員長的意旨呢?”張柏亭分析説:“既然是出於政略考慮,似乎不必硬性規定兵力,也不必拘泥什麼方式,不如授權部隊自行處理。”顧祝同又問:“孫師長電話中,也曾提到這些,但沒有説明究竟留置多少兵力?和守備何種據點?”張柏亭胸有成竹地答道:“部下認為選拔一支精鋭部隊,至多一團左右兵力,來固守一二個據點,也就夠了。”
上海市民慰勞第88師抗日官兵

孫元良最終在來回踱步中決定,把一個團權宜變更為一個加強營,當即把“死守上海最後陣地”四行倉庫的命令交給第524團中校團附謝晉元。加強營實際400餘人,對外號稱800人,這就是抗戰歷史上有名的四行倉庫“八百壯士”。
10月29日,孫元良收到了謝晉元的信:“竊職以犧牲的決心,謹遵鈞座意旨,奮鬥到底。在未完全達成任務前,決不輕率怠忽。成功成仁,計之熟矣。工事經三日夜加強,業經達到預定程度。任敵來攻,定不得逞。二十七日敵軍再次來攻,結果,據瞭望哨兵報告,斃敵在八十人以上。昨(二十八)晨六時許,職親手狙擊,斃敵一名。河南岸同胞望見,鹹拍掌歡呼。現職決心待任務完成,作壯烈犧牲!一切祈釋鈞念。”

著名抗日英烈謝晉元,黃埔軍校第四期畢業,廣東蕉嶺人
孫元良致函謝晉元:“諸同志能服從命令,死守據點,誓與閘北共存亡,此種正義不拔臨危受命之精神,餘以全軍將士同致無上之敬意。此役殺敵致果,實開震天動地之歷史偉績,我黃帝兆億子孫,全世界百萬後世人,必以血誠讀此史頁”。
後來,蔣介石下令“八百壯士”退入租界,但租界當局迫於日本壓力,不準歸隊。謝晉元等官兵398人從此長久羈留租界軍營。1941年4月,謝晉元被叛徒刺殺身亡,國民政府通令嘉獎,追贈為陸軍少將。
説法不一的南京突圍
上海淪陷之前,孫元良帶着殘餘官兵4000餘人到達南京,隨即補充了兩個團,奉命防守雨花台、中華門等城南地區。戰至12月12日,第88師旅長朱赤、高致嵩,團長韓憲元、華品章、李傑等悉數殉職。同在南京參加守城的第78軍軍長宋希濂後來回憶説:“自雨花台陷落後,第88師全部守備中華門,受敵軍重炮的轟擊,敵步、工兵逼近城垣。第88師師長孫元良率所餘2000餘人向下關方面退卻,企圖過江。唐生智得悉,命我負責堵阻。我當力勸孫元良萬不可這樣擅自行動。孫為情勢所迫,乃又率所部回中華門附近。”

上海四行倉庫紀念館外牆佈滿彈痕
當天傍晚,南京衞戍司令長官唐生智下令突圍,但城內秩序混亂,大部分部隊沒有按照計劃實行有序撤退,而是採取各自行動。據補充第1旅中校團附高健説法:“吳求劍和我到憲兵司令部找師長孫元良,沒有找到。當時我和吳旅長商量,決心一不做日寇的俘虜,二不做難民,尋找機會出城,生則同生,死則同死。當晚8時許,我的傳令兵找到海軍碼頭的大木跳板三塊,抬至隱蔽之處,用鉚釘將之釘連在一起,推入江中。我們用鋼盔、駁殼把柄慢慢向北划行,次日晨到達浦口。”

國民政府中央軍佩戴的德國鋼盔
孫元良到哪去了呢?他自己是這樣解釋的:“我既然在江邊找不着船,只好轉隙向東面的山地撤退。我們從棲霞山龍潭車站間跨過鐵路,南向進入山區。土著同胞殷勤地供給食物,熱心地帶路,並代我們找船,給了我們不少方便,也添了我們無限傷心!這樣,我便帶了我的司令部的六百多官長兄弟,和一輩子的創痛與恥辱,從龍潭附近渡江,經泰興、淮陰、徐州、鄭州,於1938年3月下旬到了武漢。”
時任第88師軍械處主任葛天指出,“孫元良先是在緊急時候藏身某國使館,後又躲到雲南路336號避難,以後才化裝成馬車伕助手,通過下關先到蘇北,然後轉到漢口的”。另據“陸軍第88師京滬抗戰紀要”,該師零星撤退渡江官兵總計不過四五百人,由此可見,孫元良率六百多人突圍的可能性不大。

南京逃出後,孫元良寫信給陳誠求助
2015年6月,孫元良的兒子,台灣著名演員秦漢接受鳳凰衞視《我們一起走過》欄目組邀約,重走父親當年的抗戰之路。11日,秦漢來到雨花台,他説:“南京,六朝古都,它留給我的印象沉重而陰鬱。1937年12月,父親帶領部隊守衞南京,戰敗而退。對於這場戰鬥,父親用‘一輩子的創痛與恥辱’來形容。身為後人,我無法想象他曾經歷過的艱苦與悲憤。”

父與子,對比年輕時的孫元良與台灣著名演員秦漢
對於孫元良在南京保衞戰中的功過是非,史學界、民間褒貶不一。長期研究南京保衞戰和南京大屠殺的孫宅巍先生認為:“3名旅長陣亡2名,6名團長陣亡3名,營長陣亡11名,8000餘人為國壯烈捐軀!南郊陣地上的第88師,與他們留守上海的同胞一樣,堅守到了最後一刻,陣地失陷,‘非不為爾,實不能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