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部國產抗戰劇的巔峯之作,整整十歲了_風聞
飞羊君1025412779-你与他 周旋久 另做我2019-06-18 20:41
作者 | 曹吉利
我的團長,叫龍文章。
《我的團長我的團》的片頭裏,有一隻掛在樹上的鋼盔,背後是一片焦土,而就在鋼盔的裂縫中,冒出了一顆嫩芽。
絕望中的希望,這個畫面或許是對這部劇精神內核的最好詮釋。
“拉上走不動的,趕上臭不要臉的……一個人回得了家嗎……回家不積極,腦子有問題!”
段奕宏飾演的“團長”龍文章一身泥濘,滿臉兇相,在緬甸的叢林裏大喊大叫,竭力把一羣灰頭土臉的潰兵聚攏起來,甩開身後追逐不捨的日軍。
整整十年前的三月份,一部叫做《我的團長我的團》的電視劇上映,這樣一幅畫面,這樣一羣形象,這樣一些台詞,當年帶給觀眾的新鮮感和震撼無疑是巨大的,大概只有第一次看到《亮劍》裏的李雲龍歪歪地戴着髒得泛油光的軍帽:“你咋就不敢跟旅長幹一架呢!?”才能相提並論。
戰爭中的人究竟是怎樣的?我們寧願相信粗野的一面更接近真實。
原來,士兵的衣服不是永遠潔淨如新,泥土和血漬粘上去,或許再也洗不下來;原來,除了英勇衝鋒,他們也會疲憊,也會落淚,也會偶爾萌生怯意。
原來,他們面對的敵人橫掃幾千裏國土,從來都不是不堪一擊,不會在無中生有的“包子雷”前面魂飛魄散……
這麼多年來,抗戰題材的影視劇那麼多,為什麼獨獨十年前的《我的團長我的團》和十四年前的《亮劍》,給人的印象如此深刻,以至於吸引無數的劇迷一遍遍地重温?
答案無外乎兩個字:真實。
從細節,語言,人物,情節,再到情感,沒有流於戰爭片常見的宏大命題敍述,而是一點點把戰爭中人的所有側面展現出來,帶給觀眾最鮮活的觀感。
比如《亮劍》中的主角李雲龍有農民式的狡黠,趙剛有知識分子式的刻板,而他們的敵人也從來都不是千人一面的廢物,數次把主角逼入險境。
如果説戰爭的慘烈是一個側面,那麼這個側面恰恰是一部立體的戰爭片不可或缺的要素。如果沒有這些缺陷,從第一集到最後一集,主角從勇敢到勇敢,敵人從不堪一擊到不堪一擊,這樣的戰爭片就是一張紙片,永遠不能立在觀眾心裏。
相比於《亮劍》總體昂揚的基調,《我的團長我的團》從始至終都更多一層絕望的氣氛。
故事的開始,瀰漫着絕望的氛圍。
而在這種灰暗和低沉的視角中,我們也有了更多空間探討人與戰爭的關係,去窺探沉重如山的死亡和使命同時壓在頭上的時候,人該是怎樣一種活法。
硝煙早已散去,連電視劇都已經落幕十年,主創和觀眾的生活都回歸到平淡的軌道上,卻還是常常想起那羣想要回家的人。
你還記得這羣絕望的人嗎?
説起來,《我的團長我的團》這部劇的故事並不複雜:西南邊陲的小鎮禪達,一夥魚龍混雜的敗軍被日軍嚇破了膽子,在撤退的過程中,遇到了一個叫做龍文章的怪人,他稀裏糊塗地當上了這幫潰軍的“團長”。
這個另類的團長,給了他們使命感、鬥志和勇氣,最終帶領這羣誰都瞧不上眼的士兵渡過怒江,登上日軍佔據的南天門,完成了一場本不可能完成的保衞戰。
陣地上的龍文章,似乎永遠不知疲倦。
可與此同時,完成軍人的使命和珍惜士兵的生命之間的矛盾糾結,也無時不刻不盤踞在這位看似永遠心靈強大的團長的腦中。
而這個綿延四十三集的故事裏,出現的人物也實在不少。或許具體的情節會隨着時間流逝被遺忘,但這些大大小小的角色,往往在十年之後的回憶裏愈發清晰。
先説團長龍文章,魯迅先生形容諸葛亮“多智而近妖”,從某個層面來説,龍文章就是這個故事中無所不能的人物。
士兵們給他的綽號是“死啦死啦”,而他從出場開始,恰恰一次次帶着士兵們絕處逢生。龍文章到底是誰?他從何而來?這個簡單的問題,其實從來都沒有給出答案。
在那個經典橋段裏,師長高傲地坐在審判席上,責問着頂替團長之位的龍文章是誰,他用一串長長的地名做了回答——那都是在戰火中淪陷的國土。
一個在絕望中懷着希望的軍人,一個想把事情變成“它本來應該有的樣子”的中國人,這就是龍文章最重要的身份。
山河淪喪,從來都不是一句空話。
再説孟煩了。他本是北平的一介書生,國家危亡之際投筆從戎,最終戰死沙場或者凱旋,似乎是這一類角色慣有的結局。
但孟煩了不是,他在戰爭的無比酷烈面前,把所有的榮譽和理想丟的乾乾淨淨,靠着裝死才保住一條命。
“我自認是一千零一夜中的瓶中魔鬼,三千年的沉寂之後,終於學會仇恨人類。但人總高估自己,我做不到。”看到家書的孟煩了,也會脆弱。
從此,他習慣於嘲笑一切,鄙視一切,懷疑一切,什麼都不相信。“要活着,要活着。就算你有這個信念,也算奢侈。”在全劇開頭的自白裏,他這樣説。
孟煩了失去了靈魂,直到他遇上了龍文章。
龍文章帶來了希望,但戰爭中的希望或許通向死亡。
迷龍,地地道道的東北兵痞,愛吃豬肉燉粉條,習慣於霸佔財物和武器,喜歡毆打同為東北人的李烏拉。
但在李烏拉死後,迷龍卻揹着他的屍體久久不願意拋下——因為在遠離家鄉的西南,在這夥潰軍裏,除了迷龍自己,李烏拉是唯一的東北人。
迷龍大概是唯一一個永遠樂觀的人。
林譯長官,上海人,綽號阿譯。他性格文靜,生活在日佔區,原本是與戰爭無關的小知識分子,直到他的父親意外死於日軍的槍下。
柔弱的林譯為報父仇,千里從軍,在最落魄的時候,仍然保持着一個士兵的尊嚴,也常常因此成為沒有任何信仰的孟煩了的取笑對象。
阿譯長官總是一本正經。
不辣,湖南兵,口頭禪是濃重湖南口音的“王八蓋子滴”,但在面對師長的詢問時,不辣也會正經一回:中國要滅亡,除非湖南人先死光。
那時的王大治,多可愛。
郝西川,陝西人,綽號獸醫,是這支隊伍裏的醫生,有時候更像是這羣人的父親。他的兒子在戰爭中殞命,他最終也把生命丟在遙遠的雲南。
獸醫和煩啦。
四川人要麻、河北人豆餅、廣東人馬大志、山西人康火鐮、雲南兵董刀、呆頭呆腦的炮兵克虜伯……他們來自中國的許多角落,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參與到這場戰爭中。
他們作為士兵,沒有太多光榮的戰績,還一度跌進了絕望的谷底,直到龍文章的出現把他們拉了起來。
與龍文章一同接受審訊的炮灰團。
《我的團長我的團》的片頭裏,有一隻掛在樹上的鋼盔,背後是一片焦土,而就在鋼盔的裂縫中,冒出了一顆嫩芽。
絕望中的希望,這個畫面或許是對這部劇精神內核的最好詮釋。
“炮灰團”里長出來的希望
龍文章的團被稱為“炮灰團”——因為沒有人對這羣衣衫襤褸、紀律混亂、意志渙散的潰兵懷有太高希望。
在對龍文章的那場審訊的結尾,一向沉靜的阿譯長官面對師長,激動得有些語無倫次,磕磕巴巴地為龍文章辯護:
如果我三生有幸,能犯下他犯下的那些罪行,吾也寧死。我死也不要成為他們(其他士兵)那個樣子的活法,腦袋瓜子裏面亂糟糟,一天到晚渾渾噩噩,完全是滿腦袋瓜掏糨糊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