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美貿易戰：不得不説的基本常識(8)_風聞

——貿易戰之於美國

文/潘佳瑭  2019/06/19

　　美方對主權債務風險熟視無睹，不擔心爆發危機，甚至認為即使危機來了，也沒什麼大不了

關鍵詞：灰犀牛

　　主權債務危機就像山姆大叔身邊的灰犀牛，它體形龐大，行動遲緩，如影隨行，山姆大叔從來沒有把它當回事。

　　美方對危機熟視無睹，或許是認為美國並非風險最高的國家。從絕對指標看，美國政府債務規模居全球之首，但經濟規模遙遙領先於其他任何經濟體，況且日本、中國兩大經濟體的政府債務規模也不算小，分別達到12.3萬億美元、5.8萬億美元。從相對指標看，在2017年全球GDP排名前50位的經濟體中，日本、意大利、葡萄牙、新加坡4國政府債務佔GDP的比重分別為253.0%、131.8%、125.7%、110.6%，均高於美國（105.4%），比利時、埃及、西班牙、法國、加拿大5國緊隨其後，依次為103.1%、101.2%、98.3%、97.0%和89.6%，數值相差不算太大。

　　更讓美方信心滿滿的是，全球三大評級機構惠譽、標準普爾、穆迪公佈的最新評級結果顯示，在參與排名的150個經濟體中，美國主權信用級別大致處於第12位，其中，標準普爾評定的級別為AA+，僅次於最高級別AAA（全球共11個），穆迪評定的級別為AAA（全球共12個），惠譽評定的分值為98，接近100分的最高值（全球共7個），明顯高於法國（92）、比利時（88）、中國（81）、日本（77）、西班牙（68）、意大利（62）、葡萄牙（56）和埃及（28）。上述8國除意大利外，其餘都沒有爆發主權債務危機的明顯跡象，由此似乎可以判斷，如爆發主權債務危機，首當其衝的應該是日本、意大利、葡萄牙、埃及等國，甚至是法國、中國，輪也輪不到美國。按照這樣的邏輯，美國自然可以高枕無憂。

　　然而，美國爆發主權債務危機的概率確實很大，而且對全球經濟的破壞也最嚴重。

　　日本政府債務佔GDP的比重全球最高，且債務規模較大，但日本央行聽命於政府，可以確保貨幣政策與財政政策的一致性，這與美聯儲不同，而且日元沒有貨幣霸權，其主權債務風險不可能向各國全面擴散。

　　意大利、葡萄牙、比利時、西班牙、法國等歐元區國家，受歐洲貨幣聯盟等組織的支持，風險可控程度遠遠高於美國。

　　至於埃及，政府債務僅約2300億美元，即使陷入債務危機，對全球經濟的破壞也微乎其微。

　　中國政府債務狀況在各國堪稱最為樂觀。與西方國家不同，中國政府掌握着規模龐大的國有資產，2017年末國有企業（含金融企業）及行政事業單位資產總額67.8萬億美元，負債總額51.5萬億美元，淨資產總額16.3萬億美元，其中，國有資本及權益總額13萬億美元，主權債務風險完全處於可控範圍。如有必要，中國政府只要按淨值（非溢價）轉讓國有企業中不到2/3的國有資本及權益（總額為9.9萬億美元），即可還清全部債務。2010年7月，中國四大評級機構之一的大公國際首次發表50多個國家的主權評級報告，將中國信用級別列在美國等西方發達國家之上，這是符合基本事實的。次年7月，標準普爾將中國信用評級從A+上調至AA-。2017年5月，穆迪反而將中國信用評級從Aa3下調至A1。目前標準普爾、穆迪評定的中國信用級別均為A+，遠低於美國、英國、法國、比利時、卡塔爾等經濟體，在全球僅列第31位，實在讓人匪夷所思。

　　新加坡政府債務狀況與中國倒是有相似之處。新加坡政府債務約3700億美元，佔GDP的比重高達110.6%，但該國淡馬錫公司（以私人名義註冊的國有控股公司）經營着新加坡開發銀行等36家國聯企業股權，同時以控股方式管理23家國聯企業，所控股的投資組合價值約2210億美元，如政府按淨值轉讓（溢價轉讓更為常見）該公司資產用於償債，政府債務佔GDP的比重立馬就降至50%以下，表明該國政府償債能力較強。標準普爾、穆迪均評定新加坡主權信用級別為AAA，惠譽給出的分值為98，總體上比較客觀，不足為怪。

　　反觀美國信用評級，卻讓人大跌眼鏡。

　　2011年8月，標準普爾出於對美國預算赤字問題的擔憂，將美國主權信用評級由AAA調低至AA+，低於英國、德國、法國、加拿大等國，這在過去近百年尚屬首次，此前三大評級機構對其信用評級一直維持AAA。

　　眾所周知，主權信用評級通常是評級機構依據經濟增長態勢、對外貿易、國際收支、外匯儲備、外債總量及結構、財政收支、利率及匯率變化、投資、失業率、通脹水平、政策實施、經濟改革、政局穩定等若干因素，對一國政府作為債權人履行償債責任的意願與能力作出評判。

　　然而歸本溯源，拋開復雜的指標體系，從償債意願和能力看，美國主權信用應歸入垃圾級（標準普爾的D級，穆迪的C級，惠譽的0-12分）。一是美國壓根兒就不想還錢。如想還錢，就應該壓縮財政支出，避免出現赤字，逐步實現盈餘，而聯邦政府完全反其道而行之，長期推行赤字財政，沒有絲毫還錢的意思。1981-2017年37年間，除1998-2000年克林頓時期有盈餘外，其餘34年均出現財政赤字，特別是在次貸危機爆發後的2008-2012年，財政赤字累計高達6.8萬億美元，年均達到1.35萬億美元。二是美國沒有能力還錢。聯邦政府黃金儲備和國有資產價值相當有限，財政長期入不敷出，彌補收支缺口靠借錢，還本付息也靠借錢，債務越來越多，根本不具備還錢的能力。

　　美國政府欠下鉅債，不想還，也無力還，這樣的國家有何信用？

三大評級機構面臨信任危機

　　惠譽、標準普爾、穆迪作為全球最具影響力的權威評級機構，將美國主權信用長期維持在較高等級，是否有照顧美國利益的考量，外界無從知曉。或許三大評級機構有其難言之隱：一是它們均為美國公司，對美國懷有特殊的情結，如將美國信用列為最低級，心理上和麪子上都過不去；二是作為非官方機構，倘若如實評定和公佈美國的信用級別，以後可能沒辦法在美國繼續混下去。

　　至於對中國的信用評級，倘若不是故意為之，只能理解為從事具體業務的一幫書呆子過於注重技術分析，評定指標體系脱離實際，根本不瞭解中國經濟的基本面。這樣的評級完全違背常識，毫無專業性可言，全球專業人士或非專業人士見了呵呵就好，千萬別太當真。

　　更可怕的情況是，美方或許認為即使危機降臨美國，也不用過分擔心。美國霸權思維由來已久，自己是全球老大，毫無顧忌，天不怕，地不怕，如果美國經濟不行，全球各國都別想有好日子過，換言之，即使天塌下來，也有各國一起頂着，這無疑影響其對危機的感知能力。美方自恃擁有美元霸權，要好就讓美國一家獨好，要不好各國都好不了，面對危機，美方認為可以立即使出慣招，實施規模空前的新一輪量化寬鬆貨幣政策，對外輸出危機，而沒有意識到在主權債務危機面前，量化寬鬆這一招將會徹底失靈。

　　美國陷入主權債務危機不會是緩慢發酵的過程，而是某一天突然爆發的事件。

　　美元霸權是基於各國對美元幣值穩定的預期，在美國主權債務風險高企的情況下，這種霸權是十分脆弱的。“出來混，遲早要還的”，美國陷入主權債務危機是必然會發生的事。數十年來，美國利用美元霸權不僅從世界各地撈了太多的錢，而且搶了那麼多錢，各國只能認了，但借的錢不可能永遠不還，如果聯邦政府想賴賬，美國國內數千萬個投資機構和普通民眾肯定不答應，國外投資者或債權人也不會答應，至少在美方沒有還完錢之前，想再借錢百分之百沒戲。

　　對任何理性的投資者來説，如果預期美元將大幅度貶值，必然會拋售美國國債和其他美元資產，買入保值的黃金和幣值穩定的歐元等外匯，或者購買相對安全的其他別國資產。只要有一些投資者這樣做，就會打擊市場信心，一旦越過心理臨界點，數以千萬計的投資者將跟風操作，形成恐慌性拋售，畢竟美國國內的黃金儲備極其有限。危機來臨時，投資者在黃金市場晚一秒鐘出手，就可能連一盎司黃金也買不到，在外匯市場晚一秒鐘出手，就可能造成重大匯兑損失。屆時美元與黃金或外匯的比價將呈現雪崩式下跌，災難將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摧枯拉朽之勢橫掃整個美國金融市場，這是美方長期瘋狂透支美元信用必然要付出的代價。

　　當主權債務危機這頭灰犀牛以驚人的爆發力突然衝向山姆大叔，後果將是災難性的，阻止它的概率接近於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