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雕都督之後三國簡述（二十六）潁川之戰_風聞

侯景折騰完了，一下子就把南朝折騰了三四年過去。這幾年時間裏，北方又在幹什麼呢？當然沒閒着！侯景不是一開始把河南獻給了宇文泰麼，宇文泰動作非常快，馬上派王思政去接管，等慕容紹宗把侯景打跑了之後，河南大部又已經歸入西魏了。這種趁火打劫的行為高澄當然不能容忍，接着給我打！給我拿回來！

王思政據守的是長社城，也是潁川的鎮地，所以潁川之戰也稱長社之戰，以下統稱潁川之戰。此次東魏方面出戰潁川方面的是三員老將：太尉高嶽，行台慕容紹宗和儀同劉豐。高嶽是高歡的族弟，立過很多戰功，也很能貪污，是“京城四貴”之一（另外三個是孫騰，高隆之，司馬子如，所謂四貴，就是四個最能貪的高官貴族……）；慕容紹宗不説了，老將出山打敗了侯景；劉豐本是涼州刺史，離開宇文泰投奔高歡（其實他和自己的岳父曹泥一樣，從未效忠過宇文泰，也説不上背叛），作戰以勇猛著稱。

高嶽身份最高，劉豐作戰最勇猛，具體負責指揮大軍的，不是慕容紹宗，是高嶽……嗯，不能理解，不能理解這個安排。是高澄擔心慕容紹宗功高震主？怕他執掌大軍久了會懷有異心？總之，這個安排很不合理。後果顯而易見。

東魏十萬大軍圍攻潁川。高嶽仗着人多勢眾，認為一天就能完事，上來就四面攻城！當初你大哥也認為仗着人多勢眾就能一鼓攻下玉璧城，怎麼栽的跟頭？第一次不就是在王思政跟前吃的虧麼？而眼前守城的不就是王思政麼？記吃不記打啊，教訓馬上來了！就在東魏士兵奮勇攀爬城牆的時候，城門突然打開，一羣手持大棒面目猙獰的精壯漢子從門洞中衝出，對着爬在牆上的東魏士兵們的菊花一頓猛幹！東魏軍當即大亂，紛紛潰退！高嶽首戰失利……知道了王思政的厲害，高嶽這才老老實實的按規矩出牌：紮營，築壘，圍城。然後就是堆土山，以此壓制城頭。

這古代攻城動不動就堆土山啊！沒錯，在火炮出現之前，攻城就是這麼麻煩。早在《孫子兵法》上就提到了：距堙，又三月而後已……前面三個月是打造攻城戰具，比如櫓車雲梯木驢什麼的，攻城的重型工具，因為太過笨重，會嚴重佔用後勤運輸能力，再加上只有到了戰場才能具體測得敵城的防禦參數，所以一般都是在現場有針對性的臨時打造，當然打造攻城戰具可以和堆土山同步進行，但總的來説正經攻城都是很耗費時間的。

那麼土山又是什麼樣子呢？在很多兵書圖冊裏，土山就是個高過城牆的金字塔狀的人工山頭，然後幾個人在山頭往城裏眺望……但是，俺對此有異議。中國古代兵書繪圖中的山川河流往往包含了很多寫意的成分，土山雖然是人工山，仍然免不了被“寫意”。試想，如果土山的功能就是居高臨下觀察城內情況，那麼只需豎起巢車或是望樓就足夠了，無需耗費眾多人力去堆土山；如果是要在土山屯兵或安放遠程兵器壓制城頭火力，那麼金字塔形狀的土山顯然是效率最低的，而且堆土山這個大規模土工作業是要冒着敵城火力射擊風險的，金字塔狀的土山也不利於掩護己方兵力投送。

因此，根據戰場作戰的需要，俺分析：土山應該是一段比敵城高大的臨時城牆——橫躺在地上的條狀物，而非丘狀物（金字塔），如此土山上即可居高臨下觀察敵城動靜，也有充足的空間屯兵或安放重型兵器壓制敵城火力，也能為進攻的部隊提供足夠的掩護作為攻擊出發陣地。所以，所謂堆土山，其實土山不是堆的，跟城牆一樣，也是夯築的，否則一堆虛土是很難堆到比守軍城牆還高的高度的，即使堆成了，人一腳踩下去也陷裏面了。土山作為一段臨時城牆，基礎就比較淺，不求天長地久，幾個月用完就廢，所以才有侯景圍攻台城時，被羊侃以地道破壞土山跟腳導致土山倒塌的戰例。

綜上所述，打造攻城戰具是木工活，修築土山是土建工程，合起來就是土木系的活計。

高嶽老老實實的修了土山，又打造了攻城戰具，二次來攻潁川，結果王思政指揮部下發射火箭燒燬了高嶽的攻城車，又朝土山上投擲火標槍，火標槍居然順風射到土山上，看來土山距離城牆並不遠……然後王思政再次派出精壯的漢子們出城作戰，東魏士兵再次受到驚嚇，紛紛退走，西魏的漢子們趁勢把土山也攻佔了！

十萬大軍折騰了幾個月，結果還是被艹菊花，高澄如何肯善罷甘休？！馬上給老叔高嶽增兵，繼續給我打！

宇文泰當然也不能坐視不理，派趙貴率軍來增援，沒想到正趕上高嶽改變戰法，掘水灌城！潁川以北全成了一片澤國，人馬無法通行，援兵受阻。

城外一片澤國，城中到處管湧，守軍抗洪搶險累的筋疲力盡，眼看就要頂不住了，戰局已定！慕容紹宗、劉豐和慕容永珍親自乘船查看水情，準備組織對潁川的最後一擊！船行水面，走了不多會兒工夫，就遇到了一陣妖風！好傢伙！這風不偏不倚，就是推着船往潁川方向跑，一直把船推到了城牆邊上……天賜良機！西魏兵立即伸出長鈎鈎住船舷，然後亂箭齊發！慕容紹宗無處躲藏，只好跳到水裏，此時他身上還穿着全套的盔甲……結果再也沒有浮上來。一代名將，居然是以這種方式退場落幕，實在是死不瞑目啊！同船的劉豐倒是不負威猛之名，也是跳船，之後居然能穿着盔甲游出水面！劉豐奮力遊向土山（看來土山的確離城牆不遠），但穿着盔甲終究遊不快，終於被西魏士兵亂箭射死在水裏。慕容永珍被俘。慕容永珍被俘後，王思政對他説：我知道戰局已經無可挽回，但是你我各為其主（可能王思政和慕容永珍是舊相識），此時此刻，我只能殺了你！於是王思政含淚將慕容永珍斬殺。隨後王思政又命令將慕容紹宗的遺體打撈上來，與劉豐、慕容永珍一起鄭重的安葬在土山上。

一個意外，竟導致三員大將殞命！東魏軍士氣遭到了嚴重打擊！高澄得知後，親帥十一萬大軍加強潁川攻勢！高澄親自登上灌城用的圍堰，激勵士卒，繼續攻城！在積水中浸泡了三個多月後，城牆終於垮塌，全城被水灌滿，王思政率領部下轉移到土山上繼續抵抗。高澄命人傳話道：我知道王思政最後是要自殺的，但只要王思政能活，他的部下就都能活，若是王思政傷了一點點，他的部下就都得死！

仗打到了這個地步，王思政已經窮盡了所有的智謀和力量，可以説戰至最後一刻了，潁川城池失陷已經是必然的結果，而部下一眾人命尚在，加上高澄開出了這樣的條件，王思政仰天大哭，向西朝拜後，最終同意了高澄的條件，投降。

潁川之戰，東魏方面先後投入二十餘萬大軍，圍攻近一年，而王思政麾下士兵只有八千人，守城期間沒有一個士兵叛逃，始終追隨王思政作戰，到城破投降時，尚有三千多人倖存。

王思政投降後始終保持氣節，並不因為投降而向高澄卑躬屈膝，高澄則對王思政的忠義十分讚賞、敬重。後來王思政在北齊去世，終不為北齊建言獻策。

潁川這邊打了一年，這還不算，趁着侯景南下亂梁的工夫，高澄又派遣部隊躡踵而至。趁着侯景作亂搞得沿途人民苦不堪言的時機，東魏軍隊越過淮河迅速南下，所到之處百姓紛紛歡迎！高澄不費吹灰之力把兩淮也收入囊中！東魏勢力直抵長江！這是南北朝對峙以來，北朝正式在兩淮建立政權組織，正式把北方的勢力推進到長江北岸！東魏的形勢一片大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