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朗普:做一個“幼稚”的總統有多爽_風聞
乌鸦校尉-乌鸦校尉官方账号-2019-06-24 17:08
2017年9月初的一天,白宮首席經濟顧問科恩(Gary Cohn)躡手躡腳地鑽進總統的橢圓辦公室。
他看到桌上放着一張紙,是特朗普寫給韓國總統的一封信,信上説美國要終止美韓自由貿易協定,連帶着美國在韓國的駐軍、反導系統可能都會被撤回。
按照當時的美朝局勢來看,朝鮮的洲際導彈可能在38分鐘內直接打到美國的洛杉磯。
科恩決定:不能由着特朗普胡來。
他把這封信從辦公桌上拿了下來,悄悄放進一個寫着“保存”(KEEP)的藍色文件夾裏,長舒了一口氣。
然後,特朗普就把這封信給忘了。
我喜歡建在懸崖上的高爾夫球場,
因為修繕這樣的球場,
恰恰能夠給我一種命懸一線的感覺。
——唐納德·特朗普
科恩説:“在特朗普身邊,我感覺就像沿着懸崖邊上一直走。”
“我每天都要花1/3的時間,‘拍死’他那些非常危險的想法。”
“他就像一個孩子,一個五六年級的小學生。”
財政部長、前白宮幕僚長和前國家安全顧問給這位“老闆”留下的評語是:“笨蛋”(dope)、“白痴”(idiot)、“蠢得像坨屎”(dumb as sh*t)。
特朗普到底是不是真的這麼不堪?還是説他在“韜光養晦”“裝瘋賣傻”?
隨着“前員工”數量與日俱增,他的面貌在世人眼中變得越來越清晰。
可能是美國曆史上爭議最大、謎團最多的一位總統,讓我們這代人給趕上了。
真相,就隱藏在無數個謊言的背後。
聞一聞,真香。
1
**政:**為什麼都來針對我?!
什麼事情都會發生,
但不要讓恐懼心理打亂你的計劃。
——唐納德·特朗普
**《永不放棄:**特朗普自述》(下同)
2017年1月的一天,時任FBI局長科米(James Comey)告訴特朗普,俄國人手裏的檔案可能會威脅到他。
情報顯示,2013年,特朗普在俄國出席環球小姐大賽時,住在了麗思卡爾頓酒店的總統套房裏,是奧巴馬伕婦下榻過的房間。
**而特朗普在這間房裏招待妓女,**讓小姐們往特大號的牀上小便,美其名曰“黃金淋浴”(Golden Showers)。
這間房在俄羅斯聯邦安全局(FSB)的監控之下,裝有隱蔽的麥克風和攝像頭,所以俄國人很可能已經掌握了音視頻證據。
科米還沒有彙報完,特朗普就粗暴地打斷了他,説這些指控都不是真的。他還反問科米:“你看我像是那種需要找妓女的人嗎?我選美比賽當天就走了,根本就沒在酒店過夜。”
他“興致勃勃”地跟科米講起,曾經有多少女人指控他侵犯她們,最後,科米實在受不了,對特朗普説:“先生,我們並沒有調查你。”
很多特朗普身邊的人相信了他“沒過夜”的解釋,直到特朗普的“軍師”班農道破了真相:特朗普跟他的助理比其他人員早到了一天。
“兩個女孩被送進了酒店,完事以後助理開車把她們送走了。”
在通俄門事件調查期間,特朗普一直想要拉攏科米和FBI,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你懂的,我一直都把你當自己人。咱倆感情這麼好,你知道的。”
“我期待你的忠誠(loyalty)。”
科米並不想站隊:“你可以從我這兒得到誠實(honesty)。”
特朗普估計是聽岔了:“我要的就是這個,誠實的忠誠(honesty loyalty)。”
在特朗普眼裏,美國所有的情報機構、政府部門都是為他個人服務的,是他的“小弟”。
“我是老闆!”(I am the boss!)
但事實上,FBI乃至整個司法部,理應是獨立於白宮、不受總統選舉影響的——特朗普對司法獨立一無所知。
當他發現FBI對他的調查已經“失控”,科米一點也不“忠誠”的時候,他炒了科米的魷魚。
“科米認為我很蠢(stupid),好啊,那我就搞掉他們(screw them),讓他們知道知道我有多蠢。”特朗普在深夜給朋友的一通電話裏這樣説。
在特朗普眼中,**所有的矛頭都是衝他個人來的,**他沒有把自己當成一個捍衞國家法律的總統,而是當成一個隨時可能跟FBI起衝突的商人。
早年間做房地產生意的時候,FBI一直對他這樣的人構成“威脅”,所以在他的眼裏,聯邦檢察官“就像癌症,而且是結腸癌”,必須與之對抗。
“如果他們覺得你是軟柿子,他們就會來抓你;可如果他們覺得你有本事幹翻他們(f*ck them)**,**他們就沒這個膽子了。”
整日怨天尤人是一種偷懶的方法,
你不妨集中精力來考慮問題積極的一面。
如果你發現自己陷入了責備別人的怪圈,
那麼就趕緊跳出來吧。
——唐納德·特朗普
他沒有想到的是,解僱了科米,反而招來了更加激烈的對抗。一週以後,美國司法部任命FBI前任局長穆勒擔任“特別檢察官”調查俄羅斯干預美國大選,以及與特朗普總統競選活動的任何不法行為,史稱“穆勒調查”。
特朗普當天就炸了鍋,他身邊人從來沒見過他如此盛怒。
那一整天,他基本就沒坐着,在各個房間之間拔腿狂奔。
“憑什麼是穆勒?我根本就沒僱他!特別檢察官有什麼權力?”
手下人告訴他,**特別檢察官幾乎擁有無限的權力,**可以調查任何犯罪——比如水門事件,還有克林頓的萊温斯基醜聞。
“每個人都想搞我,這不公平!他們可以沒完沒了地把我的整個生活和財務狀況查個底朝天!”
那一天,特朗普幾乎沒有處理任何工作,大部分會議要麼延期,要麼被取消。
“我是總統,我想炒誰就炒誰!他們不能因為解僱科米就調查我,他活該被解僱!”
他只知道**“科米和穆勒要搞特朗普”**,他不能理解“FBI調查某一年的總統大選”是一種怎樣的政治操作。
2
軍:省錢才是硬道理
特朗普會忘記在一封信上簽字,但他不會忘記“撤出韓國”這件事。
在一次國防會議上,他憤怒地説:“我們每年花35億美元在韓國駐軍28000人,**憑什麼不讓韓國人出錢?**我真不明白乾嘛非要把當兵的都扣在哪兒,讓他們都回家吧!(Let’s bring them all home!)”
總統的口氣,感覺美國軍隊像是一支僱傭軍——如果一個國家不出錢讓我們去,那麼我們就不想去。
“那麼請問總統先生,如果撤軍了,當地人得靠什麼才能睡個安穩覺呢?”
“我睡覺啥都不需要,我睡得像個娃娃一樣香。”(I wouldn’t need a f*cking thing, and I’d sleep like a baby.)
“可保護韓國有利於保護我們的經濟。幫韓國不是為了他們,是為了幫我們自己。”
“扯淡(It’s all bullshit),我不想聽。我寧願把錢花在我們自己的國家。”
“部署薩德反導系統,為的是美日韓三國的利益。”
“一年就燒掉10個億,快把那破玩意兒給我撤出來!”(Pull the f*cking thing out!)
“我在乎個毛線!”(I don’t give a sh*t.)
“給我退出北美自由貿易協定(NAFTA)!”
“退出美韓自由貿易協定(KORUS)!”
“退出世貿組織(WTO)!”
“趕緊給我撤撤撤!”(We’re withdrawing from all three.)
好像突然之間,**美國“沒有興趣”維護世界秩序了,**美國人出兵只能為了錢。
總統“騰”地起身,頭也不回地離開了會議室。
科恩小心翼翼地問臉色鐵青的國務卿蒂勒森:“你還好嗎?”(Are you OK?)
蒂勒森咬着牙怒吼:“他踏馬就是個白痴!****”(He’s a f*cking moron!)
在場的每一個人,都聽得清清楚楚。
我喜歡傾聽別人説話,
這樣能讓我受益良多。
——唐納德·特朗普
在白宮開會,其他人的意見從來都沒有得到過認真對待。
總統一般只需要1-3個人參會就能做出任何決定。
他整天反覆唸叨着:我想籤點什麼東西。(I want to sign something.)
有時候他甚至自顧自地開始起草命令。
幕僚長波特為了攔住他不出幺蛾子,已經焦頭爛額了。
他的方法是能拖就拖,嚴格控制簽署命令的內容。
最終波特想出了一個辦法:讓他籤決策備忘錄,裏面會附上輔助材料,但不會讓他閲讀任何超過1頁紙的決策內容——因為超過1頁紙的文件他都看不下去。
每天,波特會帶來2-10份決策備忘錄供他簽字。
**特朗普非常享受這個簽字的過程,**這意味着他在做事,他的筆跡上下起伏,看起來很有權威感。
作為白宮和軍隊的統帥,他喜歡這種“盡在掌握”的操控感,無論是説出口的話,還是落下筆的字,“為本國人民做了事”,就是一個好總統。
3
財:1950年代過去了,我很懷念它
你一定要讓自己保持思路開闊,
能夠虛心接納各種解決方案。
——唐納德·特朗普
在特朗普眼裏,是外國工人搶走了美國工人的飯碗。
幾乎所有經濟學家都不同意他的觀點,但他還是找到了一位跟他一樣痛恨自由貿易的學院派“老古董”——67歲的納瓦羅(Peter Navarro),哈佛大學經濟學博士,讓他擔任國家貿易委員會主任。
“作為一名經濟學家,我的職責就是提供基本的分析,**來證明總統的直覺是對的,**滿足他的願景。”
但納瓦羅碰上了一個強勁的對手——首席經濟顧問科恩,原高盛集團總裁,每次都要跟總統和納瓦羅正面硬剛。
科恩説:世界上99.99%的經濟學家都同意自由貿易的觀點。
納瓦羅説:科恩就是華爾街的白痴。**自由貿易吸乾了美國製造業的命脈,**將美國工人推向貧困。美國鋼鐵工人被解僱,鋼鐵價格下跌。總統應該對進口鋼鐵徵收關税。
特朗普認真地點了點頭。
科恩説:“如果你閉上臭嘴聽我説,你還能學到一點東西。”
如果你認為自己無所不知,
你又怎麼可能學到新的東西?
你要給自己一個機會,
培養自己的求索精神。
——唐納德·特朗普
於是,科恩給特朗普攤開一份關於服務業經濟的深度研究報告。
他知道特朗普永遠都不會讀的,這位總統不喜歡“做功課”,當年做房地產生意的時候,圈裏人都知道,他連企業的資產負債表都看不懂。
科恩耐心地給總統講解道,美國現在84%的GDP來自於服務業(第三產業),出現貿易逆差沒什麼大不了的,如果我們能在國外買到便宜東西,然後在服務業和高科技產品上佔據優勢,會給美國人帶來巨大的好處。
科恩還告訴他,調查數據顯示,大多數美國工人並不想在裝配廠裏工作。
“您看啊,自願離職人數最多的行業,就是製造業。”
總統説:“我不明白,大家為什麼不願意在國內生產呢?我們是一個製造業國家。”
科恩補充説道:“因為人們不想站在2000度的高爐前,他們不願意去煤礦挖一個黑肺出來。”
“都是掙一樣多的錢,你是想坐在有空調的辦公室裏,還是每天站着幹8個小時?”
話已經説到這個份上了,特朗普還是並不買賬。
科恩終於意識到,這個總統對美國抱着一種過時的看法——火車頭,大煙囱工廠,流水線上忙碌的工人……他的理想,是回到20世紀50年代的美國。
有一次,科恩終於忍不住了,他問總統:“您為什麼會抱有這些觀點?”
總統説:“我覺得很自然啊。”(I just do.)
“我持這種觀點已經有30多年了。”(I’ve had these views for 30 years.)
科恩崩潰地説:“可這並不意味着它們就是對的啊。”
“過去15年裏,我還一直覺得我可以踢職業足球呢,可我知道那根本不可能啊!”
另一個白宮前高官説:“有些事情總統已經得出了結論,你説什麼並不重要,他不聽的。”
不是所有冒風險的事業最後都能成功,
所以你最好要對成功有比較大的把握才行。
——唐納德·特朗普
有一次特朗普説:我要徵收關税。
科恩説:太棒了!股市明天就會暴跌1000到2000點,但我知道你會很高興的對不?
特朗普説:不不不,散會散會,咱啥也不做行了吧(Let’s not do anything)。
等到下個禮拜,或者下個月,同樣的討論會再一次提上桌面。
有一天,他還是下定決心,要徵收鋼鐵關税了,科恩強烈反對。
特朗普安慰他説:“我們就試一試,要是不行,我們就撤銷它。”
科恩説:“總統先生,你不能這樣對待美國經濟,你做一個決定,必須確信它100%會成功。美國經濟可不能扔硬幣啊。(You don’t do 50/50s with the U.S. economy.)”
特朗普説:“沒事嘛,要是搞錯了,我們就倒回去。”(If we’re not right, we roll them back.)
粉絲問:
你在學校裏最喜歡什麼課程?
特朗普答:
只要和數學有關的課我都喜歡學,
我的幾何學得分總是名列前茅。
在制定新的企業税率和個人税率的時候,他很關心地詢問税率問題,而底下人説還在核算中。
“我看你們就定成10%,20%,25%這些檔位吧。”
“我喜歡這些又大又圓的數字。”(I like these big round numbers.)
“都是很可靠的數字,而且對外也好宣傳嘛(would be easy to sell)。”
預算辦公室主任表示,新的税率需要對財政收入、赤字、聯邦支出等進行分析和計算才能得出。
他對任何計算這些數字的努力都不屑一顧。
“別搞複雜了,弄點人們好理解的。”
他做經濟決策,憑的就是“直”覺——想讓他稍微拐個彎、算一下,純屬痴心妄想。
4
人:我不需要“專業人士”
我的詞典裏從來就沒有“放棄”這個詞,
連放棄的念頭壓根都沒在我頭腦中閃現過。
——唐納德·特朗普
“我從沒見過比特朗普更瘋狂的人。”很多跟他有過密切接觸的白宮前員工對他的評語是**“精神不穩定”**(mental instability)。
當他在美墨邊境修牆的法案遲遲得不到通過的時候,他一次次威脅國會趕緊掏錢,否則就要以“政府關門”相逼。
有專業人士估計,修這樣一堵牆,大概需要700億美金才能完成。
當國會通過一項1.3萬億美金的法案時,**裏面只有區區16個億撥給他修牆,**連堆牆垛子的錢都不夠。
他在深夜電話裏痛苦而憤怒地咆哮着。
白宮背叛了他。
國會背叛了他。
他身邊已經沒有人了,他不能相信任何人。
幾乎所有人都背叛了他。(Almost everyone in the White House had betrayed him.)
他覺得自己是一個受害者。
第二天醒來,他發了一條推特:他要否決整個1.3萬億的撥款法案。
整個共和黨陷入了恐慌,接下來幾個小時,就會發生他們最擔心的結果:政府關門。
國防部長馬蒂斯催促總統,如果他不簽署法案,美國士兵第二天就領不到軍餉。
“我告訴你,這是最後一次!最後一次!最後一次!”他每説一次,就要捶一拳桌子。
他屈服了,最終同意在法案上簽字。
但他發誓,下一次必須撥出幾十個億修牆,否則他一定要讓政府關門。
粉絲問特朗普:
作為一個好的領導,最重要的特質是什麼?
特朗普答:
自律。如果連一個領導都沒有這種品質的話,
那麼這個團隊就難以長期存在了。
在他的治下,白宮掀起了一批又一批離職潮,有些人受不了他,有些人他受不了。白宮裏留着很多空房間,因為相應的職位沒有人上崗。
除了他的家人,比如他的女兒伊萬卡和女婿庫什納,其他人很少能在特朗普白宮任職超過1年。
因為他只喜歡那些“順着他毛捋”的人,比如這位——海軍少將傑克遜(Ronny Jackson)。作為白宮醫生,他在2018年1月對總統的健康評估中,非常專業地認為:
“有些人天生就是有很棒的基因呢,如果總統先生在過去20年裏有一套更健康的飲食習慣,他可能會活到200歲呢。”
3月,特朗普提名傑克遜擔任退伍軍人事務部負責人,而傑克遜沒有任何行政經驗,也沒有做過退伍老兵相關的工作。
但只要特朗普寶寶開心,有什麼不可以呢?
還真就不可以。關於傑克遜酗酒、濫用藥物、性騷擾的指控如雨後春筍般冒了出來,4月份提名就被扼殺了。
特朗普感到又震驚,又委屈:為什麼我就不能任命一個我想任命的人呢?
我是美國總統,為什麼我得不到我想要的?
他的白宮不需要“專業人士”,他只想要能忠心為他服務的人。
他把女兒伊萬卡變成了總統顧問,而白宮裏很多人覺得,她比第一夫人還“不拿自己當外人”。
G20峯會上,伊萬卡替特朗普坐在一眾國家領導人中間,特朗普説:我讓她給我佔個座。這一舉動被很多人指責“無禮”。
而伊萬卡的丈夫庫什納,以政府高級顧問的身份進入白宮。
庫什納和國外,尤其是中東的財團勢力有着“剪不斷理還亂”的關係。
短短6個月後,他就陷入了嚴重的法律危機。
跟幾十年前經營房地產公司比起來,特朗普沒有絲毫的進步。
他還是把白宮當成一個“家族企業”來經營。
特朗普差一點就要讓庫什納當白宮幕僚長,是底下人攔住了他:“不要僱你自己家的孩子。”
當他誇讚一個小夥子辦事得力、合他心意的時候,他會説**“你就像我親生的兒子。”**(Lewandowskiis like my real son.)
他要把白宮,變成他的“家天下”。
就像當年,他把他的私人保鏢馬特(Matt Calamari),最終提拔成了特朗普集團的COO(首席運營官)。
所有留下來的人,他們都懂得一個道理:你是在為唐納德•特朗普工作,而不是為美國總統工作。
所有不懂這個道理的人,都已經走乾淨了。
自信恰恰就像一塊磁鐵,
它會讓你的身邊圍聚很多好友。
——唐納德·特朗普
在很多人眼裏,他是一個孤獨的人。
剛入主白宮的時候,《紐約時報》發文曝光,説他深夜裏穿着浴袍走來走去,找不到電燈開關在哪兒。
本來沒有多大的事情,結果第二天,他在白宮裏抓到一個人就問:“你看我像是會穿浴袍的人嗎?你見過我穿浴袍嗎?”
有人説在入主白宮的頭幾個月裏,他每天要看6到8個小時的電視,盯着看媒體上是怎麼評價他的。
他不許任何人碰他的私人物品,所以他堅持自己親手換牀單。
他擔心別人給他下毒,所以他喜歡吃“乾淨衞生”的麥當勞。
到了晚上,**他跟妻子分牀睡,**他自己一個人躺在牀上,享用芝士漢堡,開着三台電視,跟他的一小撮朋友煲上幾個小時的電話粥,跟他們吐槽白宮的這些人有多傻×。
他曾經最器重的“師爺”班農,面對很多支持特朗普政策的有錢人,發現他們都不喜歡特朗普本人。
班農勸大家説:沒關係,你們重點看他要實現的目標(destination),他要帶大家去哪兒最重要,誰帶你們去不重要。
我父親經常説:
“對你所做的事要做到無所不知”,
我也接納了這一建議。
要讓自己的努力有所斬獲的話,
就需要事先進行很多調研,
不妨多花點時間把問題想透徹。
——唐納德·特朗普
在新加坡準備會見金正恩的時候,時任國務卿蓬佩奧對記者説:“總統已經為明天的會晤做了充分的準備。”
與此同時,蓬佩奧卻私下告訴朋友們:特朗普除了最膚淺的準備外,什麼都沒有做(avoided anything beyond the most superficial preparation)。
有人説,他就像一個坐不住的小男孩,你不知道他的興趣在哪兒,你沒法預測他的反應,你也沒法靠説服去調整他的反應。
除了會蓋樓造房子,沒有什麼領域是他真正精通的,他所掌握的一切,似乎都是一個小時以前剛剛學會的。
如果你想激怒他,非常容易,你只要跟他核對一項一項的具體細節該怎麼落實,他立馬就會不耐煩。
因為他只喜歡“辦大事”。
5
尾聲
我們該怎麼評價白宮眾人眼中的特朗普?
在我的眼中,他是一個不折不扣的“巨嬰”。
或許他在白宮度過的最美好的時光,就是就職典禮之後的幾個小時,萬眾期待新天地的時刻。
就像女兒伊萬卡説的:我父親他只想被愛。(he just wanted to be loved.)
他曾自信滿滿地告訴自己:
“我會是上帝創造出來的最偉大的就業崗位創造者(the greatest jobs producer that God ever created)。”
他只會朝一個高大全偉光正的方向,一鼓作氣地吹出**“特朗普泡沫”**(Trump Bubble)。
他永遠也不會承認,他的白宮會陷入困境,他自己正處於危險之中。
彷彿只要不低頭,王冠就不會掉。
他的前競選經理馬納福特(Paul Manafort)、前國家安全顧問弗林(Michael Flynn)、顧問帕帕佐普洛斯(George Papadopoulos),還有他的競選官員裏克·蓋茨(Rick Gates),都被起訴或承認犯有重罪。
前國家安全顧問弗林,在通俄門調查中作偽證
這一系列法律舉措,在行家看來,是一副越收越緊、一步步逼近總統本人的枷鎖。
“他們知道他們抓不了我的(They know they can’t get me),我不是目標,他們敢拿我當靶子試試。”
而女婿庫什納告訴總統:“他們不僅可以彈劾你,還可以讓你破產。”
而特朗普還在掩耳盜鈴:“有人告訴我,我可以赦免任何人,我還可以赦免我自己。我受到100%的保護。(I’m totally protected.)”
事實上,目前正有多達十幾個州的調查,涉及特朗普的白宮、特朗普集團、特朗普家族和特朗普本人。
被調查的潛在犯罪事項,包括洗錢、競選資金欺詐、濫用總統赦免權、就職基金腐敗、在財務披露上撒謊以及銀行欺詐。
而他正在用自己強大的意志扭曲事實。
“永遠、永遠、永遠都不要屈服。”
“他們等待的就是軟弱。”
“恐懼?我無所畏懼!”
“我要把他們嚇得屁滾尿流。”(I scared the sh*t out of them.)
班農説,特朗普的明天,只有3種結局:
33.3%的幾率,穆勒調查直接導致總統遭到彈劾下台;
33.3%的幾率,特朗普辭職下台。
還有33.3%的幾率,他會“一瘸一拐”地撐到4年任期結束。
班農説,無論如何,他不會再有第二任期了。
“他已經丟盔棄甲。”(He’s lost his stuff.)
但在表面上,他一直都在負隅頑抗。
就像伊萬卡向一位朋友描述他父親在白宮的時候説:“雖然可能看起來很糟糕,真的很糟糕,但他還是可以像蛤蜊一樣快樂(he can be as happy as a clam)。”
“我總是贏啊。”(I always win.)
當很多人嘲笑他行為舉止像個嬰兒的時候,他的反應特別激烈:
“我不是寶寶!”
“你覺得我是寶寶嗎?”(I’m not a baby!)
“你才是寶寶呢!”(You’re a baby, not me!)
很多事情往往是因為你過於情緒化了,
所以會讓你變得抓狂,
其實面對它們的時候,
既不要感到猝不及防,
也不要把它們看成是難以逾越的高山峻嶺,
要學會冷靜客觀地看待它們。
——唐納德·特朗普
班農説,特朗普就是一台非常簡單的機器。
“開”開關的時候充滿了奉承和恭維,“關”開關的時候充滿了誹謗和污衊。
當他誇獎一個人的時候,可以完全脱離現實:你是萬里挑一的,不可思議的,不可比肩的,載入永恆的。
當他厭棄一個人的時候,他是憤怒的、痛苦的、怨毒的、排外的。
心理學家武志紅説:
6個月前的嬰兒活在極端對立的兩種感覺裏:
一旦被照顧得很好,他會覺得我是神,我無所不能,
我一動念頭,世界就該按照我的意願運轉;
否則,我就會變成魔,有雷霆之怒,
恨不得毀了世界,或者毀了我自己。
這就是巨嬰最核心的心理——“全能自戀”。
據特朗普最親近的人觀察到,2016年大選公佈計票結果的那一天,在1個多小時的時間裏,一個滿頭霧水的特朗普(a befuddled Trump),漸漸變成了一個難以置信的特朗普(a disbelieving Trump),然後變成了一個驚恐萬狀的特朗普(aquite horrified Trump)。
但最神奇的轉變還在後面:突然之間,他變成了一個相信自己配得上、完全有能力成為總統的特朗普。
因為全能,所以自戀;
因為自戀,所以全能。
當他為了籌錢修牆,就宣佈美國南部邊境出現“國家緊急狀態”的時候,
當他下令攻打伊朗,戰機升空,卻又突然撤銷命令的時候,
他永遠都在幻想着一個可以“隨心所欲”的世界在他面前展開。
現實再骨感,理想都可以很豐滿。
如果你向世界宣告了一件事,
那麼你最好言必信、行必果,
否則後悔那種滋味可不好受。
——唐納德·特朗普
也許,在民粹氾濫的美國,這個不懂政府機構、不懂經濟規律、不懂軍事戰略、只懂推特點讚的總統,還能撐多久。
我的看法是,問題越嚴重,
往往你取得巨大成就的幾率反而越大。
——唐納德·特朗普
但我想到了特朗普訪問英國的時候,倫敦上空飄過的一隻氣球:
它的肚皮裏空無一物,
當它越膨脹,它就越危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