跨國緝捕，舌戰法庭！中國警方的海外行動比網劇還精彩_風聞

不久前，94名電信詐騙犯罪嫌疑人被戴上手銬，押上飛機，從西班牙飛往中國。

　　這批嫌犯的落網，歸功於中西警方史上最大的聯合執法行動——“長城行動”。

　　歷時35個月的跨國緝捕戰役

　　2016年，集中發生在國內的一大批電信詐騙案件因為作案手法類似，被彙總到公安部刑偵局。公安部刑偵局電信網絡犯罪偵查處副處長張軍受命，立刻組織展開調查，發現一批犯罪嫌疑人藏匿在西班牙，對羣眾實施詐騙犯罪。

2018年6月1日，時任公安部刑偵局局長楊東（左四）在馬德里參加“長城行動”物證移交儀式。新華社記者郭求達 攝

　　但如何與歐洲國家聯合打擊此類犯罪並引渡嫌疑人？中方沒有任何先例可循，只能從零摸索。

　　“不抓絕對不行！如果放任這些團伙為所欲為，國內就會出現更多的受害者！只有抓住他們，才能杜絕歐洲成為新的電信詐騙大本營！”電信網絡犯罪偵查處處長樓先迪堅定地説。

　　2016年7月，公安部成立首個工作組，由刑偵局副局長陳小坤帶隊秘密奔赴西班牙，跨國緝捕戰役正式打響。這仗，一打就是35個月！

　　因為西班牙警方沒有接觸過此類犯罪，工作組的第一個任務就是給西警方“普法”。在得知電信詐騙的危害後，西警方表示會全力合作，將犯罪分子一網打盡。雙方制定偵查抓捕計劃，代號“長城行動”。

　　2016年12月13日早上7時，經過幾個月的偵查和監控，西班牙警方出動600人，中國出動100人，分成21個行動組，在馬德里、巴塞羅那、阿利坎特三座城市對13個詐騙窩點同時突襲。

　　這次行動一舉抓獲並拘捕犯罪嫌疑人237名，繳獲大批作案工具，初步核對案件800餘起，涉案總金額達1.2億元人民幣。

2018年6月1日，西班牙警方將“長城行動”中查獲的物證交給中方。新華社記者郭求達 攝

　　237名犯罪嫌疑人全部引渡回國

　　抓捕行動雖然順利完成，但如何引渡嫌犯回國受審卻更為複雜。公安部與中國駐西班牙大使館的工作人員們投入堆積如山的文件中，根據每一名犯罪嫌疑人的情況，向西班牙法院提供詳盡引渡請求書；拉上十多個紙箱的案情材料，去拜訪西班牙外交部和司法部。

　　引渡是一個考驗意志力的漫長過程。由於西班牙司法系統也沒有經驗，初期的庭審十分謹慎緩慢，每次開庭只審理一到兩人的引渡問題。

　　儘管不知道要多少次開庭才能審完所有涉案人員，中方代表還是一次不落地出現在法院旁聽席上，並聘請西班牙律師，代表中國政府依法介入案件引渡程序。

　　“我們在庭審中沒有發言的權利。但每一次我們都會到場，就是要讓主審法官知道：中國政府在關注此案，我們絕不放棄。”中國駐西班牙大使館領事參贊朱健説。

中國駐西班牙大使館領事參贊朱健（右一）、公安部刑偵局電信網絡犯罪偵查處處長樓先迪（左四）等出席西班牙法院對引渡問題的庭審。新華社記者郭求達 攝

　　經過中方各部門長達兩年的積極溝通和細緻工作，西班牙法院最終判定237名犯罪嫌疑人全部引渡回北京，並獲得西班牙國家議會批准。

　　2019年6月6日，一架載有94名犯罪嫌疑人的飛機從馬德里飛往北京，加上之前的遣返人員，225名涉案人員至此已經回國，“長城行動”進入圓滿收官階段。

　　跨國警務合作的典範和標杆

　　中國公安部刑偵局局長劉忠義認為，此次“長城行動”，兩國執法機關聯合偵查時間之久、投入警力之多、獲得成果之豐碩，在世界警務執法合作史上罕見，堪稱跨國警務合作的典範和標杆。

　　近三年時間，公安部組織北京、江蘇、浙江、廣東派員組成的十幾個工作組在西班牙輪番堅守。遠離家鄉親人，面對語言文化、工作生活習慣差異的衝擊。。。。。。中方警務人員付出了常人難以想象的努力，也贏得了西班牙警方的真誠尊重。

　　西班牙國家警察總局刑偵局長埃洛伊·吉羅斯説：“中國警察的高效和專業令人欽佩，儘管困難重重，但雙方合作非常完美，並在聯合辦案中建立了無與倫比的真摯情誼。”

2019年6月4日，公安部刑偵局局長劉忠義（左二）與西班牙國家警察總局官員會談。新華社記者郭求達 攝

　　據公安部統計，自“長城行動”一役後，藏身西南歐的電信詐騙團伙幾乎絕跡。

　　而直到今天，也依然有太多的故事還不能言説，有太多秘密，被這些英雄守護。

　　“長城行動”圓滿收官時，劉忠義局長問了他的同事們一個問題：“為什麼長城堅不可摧？”

　　中國警方用他們的實際行動回答：因為人民羣眾的安全利益高於一切！

​警方揭秘“長城行動”全過程

中國、西班牙警方聯手“長城行動”，歷時近3年225名電信網絡詐騙犯罪嫌疑人被引渡回國

6月7日早7時許，94名冒充公檢法機關工作人員實施電信網絡詐騙的台灣犯罪嫌疑人被我國公安機關從西班牙押解回國。新京報記者 王貴彬 攝

6月7日，首都國際機場，94名台灣籍電信網絡詐騙嫌疑人被民警從西班牙押解回國。歷時近3年的中國、西班牙警方聯合打擊跨境電信網絡詐騙犯罪的“長城行動”取得重大戰果。參與此次行動的公安部刑偵局電信網絡犯罪偵查處處長樓先迪，揭秘了“長城行動”從偵查抓捕到引渡的全過程。

6月7日7時許，隨着一架中國民航包機緩緩降落在北京首都國際機場，94名冒充公檢法機關工作人員實施電信網絡詐騙的台灣犯罪嫌疑人被我國公安機關從西班牙押解回國。

至此，歷時近3年的中國、西班牙警方聯合打擊跨境電信網絡詐騙犯罪的“長城行動”取得重大戰果，西班牙已分批共向我國引渡225名犯罪嫌疑人，其中台灣犯罪嫌疑人218名。這是我國首次從歐洲大規模押回電信網絡詐騙犯罪嫌疑人。

新京報記者專訪了參與此次行動的公安部刑偵局電信網絡犯罪偵查處處長樓先迪，詳細揭秘了此次中西警方“長城行動”從偵查抓捕到引渡的全過程。

仍有12名犯罪嫌疑人等待批准引渡

新京報：具體的案件偵辦情況是怎樣的？

樓先迪：“長城行動”歷時近三年，截至目前，我們從西班牙引渡押回225名電信網絡詐騙犯罪嫌疑人。7日押回的94名犯罪嫌疑人，已經由北京、江蘇、浙江、廣東四地公安機關的辦案部門分別帶回。帶往北京的就地押走，其他三個地方民警將乘坐高鐵將嫌疑人押回本地。這四個地方的公安機關將根據此前西班牙警方移交給我方的現場窩點證據材料依法開展審查起訴工作。

新京報：此次引渡回國94名犯罪嫌疑人，而目前一共押回了225名電信網絡詐騙犯罪嫌疑人，是分批引渡的嗎？

樓先迪：對，我們包括這次一共3次包機，前面還有陸陸續續小批量的押解回國。

新京報：現在是否還有沒有引渡回來的？

樓先迪：這個案件還有12名犯罪嫌疑人等待批准引渡。西班牙方面一旦批准了，我們再派工作組把他們押回來。

詐騙團伙在西班牙租別墅“辦公”

新京報：據瞭解，這次行動是2016年偵查和抓捕的，具體情況是怎樣的？

樓先迪：我國警方是2016年上半年開始偵查，發現西班牙有大量窩點。我們在2016年7月派工作組到西班牙，和西班牙警方經過了長達5個月的聯合偵查，於2016年的12月進行抓捕。當時，雙方出動了七八百名警察，我們也派了100名公安幹警到西班牙參加聯合行動。

新京報：一共有多少個窩點？

樓先迪：有13個窩點，一共抓捕羈押了237名犯罪嫌疑人。

新京報：這些犯罪窩點裏面是什麼樣的情況？

樓先迪：這類案件的窩點，犯罪嫌疑人都租用了當地的別墅。一層、兩層、三層都有，窩點裏面有大量的電腦、網線，分成一線、二線、三線，有人冒充銀行工作人員、有人冒充公安機關工作人員、有人冒充金融監管局工作人員、有人現場搞技術維護，所以你進去看，很像一個大公司，每人面前一個電腦，有若干的手機、座機。

引渡的每一名犯罪嫌疑人都經歷了開庭

新京報：在西班牙辦案需要克服哪些困難？當時有沒有什麼細節令你印象比較深刻？

樓先迪：這個案件是我們打擊台灣電信網絡詐騙境外合作歷時最長，面臨的困難挑戰也比較多的案件。

為什麼這麼説呢？我們此前和東南亞、非洲國家執法合作途徑不一樣，有的時候我們雙方聯合行動，走遣返的途徑就可以。但是包括西班牙在內的很多歐洲國家，跟我國的法律制度有很大的差別。這次行動，我們走了完整的引渡程序。

對西班牙警方來講，也是第一次碰到這樣的案件。在西班牙本地，偵查工作的每一個步驟都要請當地的法官批准。對於開展偵查、行動的批准，以及抓捕行動以後人員的羈押，都是極大的困難和挑戰。因為在歐洲，很少遇到如此多的犯罪窩點、如此大量的犯罪嫌疑人。數百名犯罪嫌疑人，對西班牙來説，一個具體的問題就是羈押非常困難。我們最後和西班牙警方合作，基本上把這些嫌疑人都羈押下來。

我們根據中西兩國的引渡條約提出引渡請求，引渡的每一個犯罪嫌疑人都經歷了開庭。在庭審過程當中，犯罪嫌疑人為了逃脱制裁，也聘請了律師，跟我們打“法律仗”，提出了種種逃脱法律制裁的理由。

有民警為辦案在當地待了11個月

新京報：為了辦理這起案件，你一共去西班牙幾次？這次去了多久？

樓先迪：我這次去了一週。此前去了兩次，1次3個月，1次1個月。我去的時間不算長的，我們有的同事一共在那裏待了11個月。

新京報：你這次去是做什麼工作？

樓先迪：這次去是和西方全面總結“長城行動”的成功經驗，為國際執法工作、特別是跨國打擊電信網絡詐騙樹立典範。其次也為這次94名犯罪嫌疑人的包機押解做一些協調。

新京報：此前，我國打擊的電信網絡詐騙多是在東南亞、非洲這些國家，詐騙集團這次為什麼選擇歐洲呢？對他們來説成本不會很高嗎？

樓先迪：東南亞、非洲前幾年比較多，我們和東南亞、非洲國家加強合作，加大打擊力度，一定程度上也逼着犯罪嫌疑人往其他洲遷移。他們也會選擇生活便利、舒適的地方。西班牙是他們當年的一個聚集地，窩點非常多。但是，這次行動之後，整個西歐地區，電信網絡詐騙窩點基本就絕跡了。

以最快速度向被害老百姓返還錢款

新京報：此次打擊的案件中，受害者有沒有共同點？

樓先迪：這些案件的一個特點是案值大，一次性被騙千萬元以上的案件有若干起，也有受害人被騙後自殺的案件。這些案件都是典型的冒充公檢法機關工作人員對受害人實施詐騙。這類案件經過我們幾年的努力打擊，整個窩點、整個案件的佔比在大幅度下降。通過幾年的宣傳，我們老百姓的防騙意識也得到了增強。在這裏還要提醒冒充公檢法案件，現在有一些新的變化，冒充公檢法機關工作人員，對境外的華人華僑詐騙，甚至可能會先冒充使館工作人員，後面再冒充公檢法工作人員詐騙。在境外留學、務工的人尤其要注意，現在台灣籍電信網絡詐騙很大一部分針對的是境外的華人華僑。

新京報：追贓、返贓工作開始了嗎？

樓先迪：追贓、返贓工作正在全力以赴進行。但是因為這類案件的特點是隨時轉賬，被騙的人轉賬後嫌疑人在境外就地轉移，所以這類案件的追贓工作挑戰比較大。但是，只要追到一分錢，我們公安機關一定會全力以赴，以最快的速度向被害的老百姓返還。

新京報：打擊電信網絡詐騙，下一步還將做哪些工作？

樓先迪：目前，我們發現，境內一些重點地區的犯罪嫌疑人，大批量地跑到東南亞設窩點，繼續對國內民眾實施各類詐騙。下一步，我們公安機關將進一步加大打擊力度，強化國際執法合作，繼續派工作組到這些國家開展執法合作，堅決把這些犯罪嫌疑人繩之以法，保護老百姓的財產權益。

內容整合自新華國際、新京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