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蹄陣陣:中國古代家馬的起源_風聞
diewisch-历史唯物观察者-2019-06-28 14:44
“中國考古”賬號沒有動靜,中國牛、羊、馬三種家畜起源只更新了牛和羊,馬一直沒有更新,我越俎代庖貼出來吧。
來源:中國社會科學網-中國社會科學報 作者:董寧寧
原帖:http://arch.cssn.cn/kgx/zmkg/201906/t20190614_4917502.shtml
中國成語説“馬到成功”。家馬不僅為人類提供了更穩定的肉、奶等蛋白性食物,還能供人使役,為運輸、作戰提供畜力,促進了人羣的遷徙融合、技術的傳播交流、文化的影響互動,對推動文明發展的全球化貢獻了十足的“馬力”。家馬的出現,帶來了一系列經濟、社會、文化的變遷。因此,對動物考古學家而言,“馬到成功”也是一部中國家馬的馴化史。
家馬由野馬馴化而來,最早的考古記錄來自中亞地區哈薩克斯坦的柏台遺址。柏台遺址距今約5500年,遺址出土了大量的馬骨、馬骨工具,陶片上還檢測出了馬奶脂肪酸的殘留物,這些證據都表明柏台人已經開始馴馬並在日常生活中使用家馬。
中國的家馬可能也是從中亞傳入的。中國境內發現的家馬骨骼的最早證據,來自於距今約4000—3600年的甘肅永靖大何莊遺址。甘青地區的其他遺址,如永靖秦魏家齊家文化墓地、玉門火燒溝遺址也都有馬骨的發現,但年代均要比中亞地區的家馬晚1500多年,這表明甘青地區很可能是家馬從中亞傳入中國的必經之地。
黃河中下游地區的早商遺址,如河南省偃師商城遺址、鄭州市鄭州商城遺址、小雙橋遺址等都出土了大量動物遺存,卻始終不見馬骨。馬在黃河中下游地區的出現十分突然,可以追溯到距今3300年左右的商代晚期。河南安陽的殷墟遺址是晚商的都城,遺址的西北崗發現了100多個馬坑,每個馬坑中至少埋藏了1匹馬,多者可達37匹,以1坑中埋藏2匹馬較為普遍。同樣屬於商代晚期的陝西省西安老牛坡遺址和時代更晚的山東省滕州前掌大遺址中,也發現了車馬坑和單獨隨葬馬匹的馬坑。
這些馬骨材料為研究中國家馬的起源和傳播提供了豐富的信息。動物考古學對這些馬進行了馬牙、馬骨的形態學觀察和測量,考察了它們的病理現象、測試和分析了馬骨的古DNA和碳氮穩定同位素,並結合考古學信息進行了闡釋。研究結果不但證明這些馬屬於家馬,同時也為研究古代社會的家馬利用方式提供了全新的見解。
在家馬最早馴化的中亞地區,馬的掌骨形態以及陶器殘留物的化學成分都顯示,馬不但被騎乘、駕馭,還能為人們提供乳製品所食用。新疆巴里坤的石人子溝遺址出土的馬匹,其脊椎上具有病變,可能和人的騎乘行為有關。在鄰近的蘇貝希墓地則出土了保存極好的馬鞍實物,馬鞍由皮革製成,鞍內填鹿毛,下襯氈墊。該墓地的年代在公元前5世紀到前3世紀,説明至遲在戰國至西漢時期,馬可能已經成為新疆地區重要的使役動物。
由於缺失考古證據,我們很難斷定更早時期家馬在中國的利用方式。但是,從殷墟車馬坑中馬和車共同隨葬的情況來看,馬在晚商社會無疑和駕車有關。殷墟發掘的車馬坑以兩匹馬拉一車為多,“二駕”是商代典型的馬車規制。西周的灃西張家坡遺址則出土了四匹馬拉車的“四駕”。當年“武王伐紂”,周武王率軍討伐紂王,在朝歌一舉滅商,可以想見,四駕馬拉戰車在戰場上一定發揮過重要的作用。到了春秋時期,軍事力量成為衡量古代國家強盛的標誌之一,馬和戰車則是軍事戰爭中的主要力量。一輛四駕戰車被稱為“一乘”,“千乘之國”“萬乘之君”也就成為了形容古代國家的專有名詞。至此,馬不但具備了實際的戰爭功用價值,更是獲得了極高的象徵含義。根據《周禮·夏官》的記載:“馬八尺以上為龍”,馬從先秦開始就總是和神話動物——龍聯繫在一起,猶可見馬的精神內涵。
馬承載的精神內涵也可以從它們隨葬的功能中看出。殷墟西北崗的馬坑,隨葬了數百具馬匹,隨葬規格之高,彰顯了王權之高貴。馬的馴化由此和鞏固等級制度的行為聯繫起來。馬的隨葬形式還體現出了人羣和文化的差異。殷墟發現的馬一匹一匹整齊地擺放在隨葬坑中,而陝西長安縣發現的西周都城灃西遺址中的馬匹除了整齊擺放的之外,還有凌亂堆放的現象,鮮明揭示出了商人和周人迥異族羣風格的文化傳承。
兼具實際功用和象徵含義的馬和經濟、文化密切相關,因此,馬的馴化和飼養受到了古代社會的重視。與世界上其他家養動物的馴化相比,馬的出現儘管相對較晚,比如狗可能在距今10000多年以前已經被馴化,但其後的飼養卻發展出了複雜的技術和制度,在中國尤其受到重視。
據史料記載的秦人為例,秦國的歷代國君都十分重視養馬。秦人的祖先是以養馬為職業的遊牧部落,而伯樂撰寫的《相馬經》正是出現在秦穆公時期。在《相馬經》中,伯樂按照馬的品種、體型和毛色進行了分類,並對馬各個部位的形狀、尺寸和比例進行歸納,以總結提出判別良馬的標準。此後,歷朝歷代也有多部關於相馬、養馬的典籍。
除了文獻記錄外,考古記錄還提供了有關養馬技術的實物證據。陝西臨潼秦始皇陵東側發現了一組大型的陪葬坑,坑中埋藏了大量木製戰車和陶製的武士、馬匹。1號陪葬坑中出土的馬均拉着車,值得注意的是,其中的馬被製作成了閹割過的公馬。而2號陪葬坑中的馬則都披有馬鞍。從這些製作細節可以推測,當時拉車用馬可能更偏好閹割過的公馬。這一發現為我們探索秦漢時期的用馬制度及養馬技術提供了重要的實物證據和參考價值。閹割的公馬看到母馬不會發情,馬伕可以通過繮繩和馬具更好地駕馭馬匹。但閹割的公馬性情温順,在戰場上可能無法與對手英勇廝殺,因此也需要未閹割的鞍馬存在。
總而言之,家馬是較晚出現的被人類馴化的動物。它不僅為人類提供了食物,更是人類社會中重要的畜力,家馬標誌着人類運輸能力、作戰能力的大幅提高,加快了全球文明的互動進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