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無名處俯瞰_風聞
大忍怀里的垃圾君-书读越多越反动2019-06-29 17:23
前幾日有幸受(被)邀(抓)協(壯)助(丁)參與“兩岸經貿論壇”的籌備工作,舉辦的地點是張榮發基金會,也就是地圖表示的這個位置。
從地圖可知,這個張榮發基金會大樓可以説是坐落於風水寶地,其南邊是中正紀念堂和自由廣場,西側是凱達格蘭大道和總統府,而北邊是台大醫院。會議舉辦所在的11樓正好有一些落地窗,可以獲得良好的視野俯瞰這些建築,只是可惜玻璃質地奇怪,所以拍出來的照片也效果不佳。
去過台北的人大概都會來這個區域晃盪,畢竟中正紀念堂和總統府都是相當著名的景點。來來往往的遊客大概都會經過這棟大樓,只是被用作“長榮海事博物館”的這棟大樓幾乎很難成為遊客遊覽清單上的地點,於是也就被無數的遊客熟視無睹,果然是大隱隱於市。説起來我也多次經過此處,雖然知道這似乎是個博物館,但也只是這次才有(不)機(得)會(不)進入參觀。當我驚訝於從11樓俯視下的絕佳景色時,不由迷惑於為何這棟處於如此核心位置的建築居然承擔了這麼不起眼的功能。之後工作間隙和承辦人聊到此事,他才告訴我這裏原本是國民黨中央委員會所在地,只是後來(2006年)才作為被處理的黨產賣給了長榮集團。到此,我才恍然大悟,這個俯視着總統府和“中正廟”的建築,從前也確實承擔着與其坐落位置相應的功能。
之後我去圖書館查閲之後,才知道這裏在日治時代曾經是紅十字醫院。書中有提供這棟建築當時的風貌。此建築建於1903-1905年,設計簡潔,屬於文藝復興風格的建築[1],也是日本人模仿西方建築風格的實踐。日本人在台灣和朝鮮建立統治的時代還在積極地模仿西方建築的樣式,尤其在殖民地,這種模仿事實上也含有表明自己作為“文明開化”使者的地位。軍營、醫院、監獄和政府設施在二十世紀初的台北如雨後春筍般被興建起來,野村一郎、小野木孝治、近藤十郎等留洋或東大畢業的建築師也藉此成名[2]。到二十世紀三十年代,日本人才逐漸發展出一種名為“帝冠樣式”的建築風格,作為日本和西方折中樣式的成熟表現,廣泛地存在於東北。不過台灣和朝鮮則保留了日本建築早期發展的遺蹟。
台灣光復後被國民黨接收,這裏成為一處黨產,一直到2006年。而現在成為海事博物館之後,一進門的大廳正中央擺放着巨大的阿拉伯帆船的模型,模型上方四周的走廊懸掛着各國國旗,而下方則陳列其它展品,總之曾經的政治氣息已經蕩然無存。
基金會大樓的南部就是著名的中正紀念堂,也就是圖3中那棟白色的建築。無論是作為遊客還是地陪,這個地方都是列於遊覽清單前列的景點。不過因為已經去過多次的原因,這個地方對我來説已經毫無吸引力。而其建築,在我看來,也很難説具有什麼美感,白色的基座的主體搭配藍色的冠蓋,其實和上文談到的帝冠樣式有些類似,但是長得像地堡(或者讓我常常聯想到泰姬陵)的建築主體和這個冠蓋還是給人以尷尬的混搭之感。要進入建築內部還有爬上89級台階(蔣介石享壽89),才能看到端坐於紀念堂中央的蔣介石銅像。
這裏的銅像大概是幸運的吧,相比於那些在全台被潑油漆、被侮辱,最後躺倒在慈湖陵園內的那些蔣介石塑像比起來,這裏的銅像還有衞兵守衞,保留了最後的一絲尊嚴。説到此就想起鄙校今年年初時後門的蔣公騎馬雕像遭人鋸斷馬腿之事,前不久才剛剛被修復。而校內的另一尊位於“中正圖書館”內的蔣介石像於上年暑假已經被移除,那幾天還煞有介事的全部封館,據説是要做法事,莫名其妙。不過最後的結果就是“中正圖書館”裏沒有了中正吧。總之,享權勢者必受歷史之重,借用彭麗君的話説:
宏偉的幾年塑像之所以被打造,本來是要用來對照老百姓的平凡生活,而它也往往跟乏味的日常相互辯證。可是,宏偉的力量最終也會耗盡,重新融入到日常生活之中。儘管宏偉的紀念像在一開始會有壓倒羣眾的感覺,但是它最終還是會被當成日常生活的平凡一角[3]。
中正紀念堂下的自由廣場兩側是“國家兩廳院”(國家戲劇院和國家音樂廳),這兩座純然中式的建築在設計時採用了廡殿頂設計,這是以前只有皇家和孔家店才能使用的規格。不過內部則採用了當時最先進的音樂廳設計,我曾經在此聆聽國家交響樂團的“莫扎特三響”(第39、40和41號交響曲)的演出,效果極佳。建築外部的迴廊上常常有年輕人聚集起來聯繫舞蹈或者別的什麼節目,這與內部的嚴肅藝術之間達成了一種微妙的平衡,共同構成台北那濃厚的藝文生活氣息。
自由廣場本身也是個重要的城市空間,但是無法在此言説,畢竟自由和記住一些事現在是犯法的嘛。自由廣場的對面是國家圖書館(圖4建築)。照片並不是很清晰,建築本身也很低調,掩映在綠茵之中。之前去辦卡發現裏面的電腦只有注音輸入法,於是還要很尷尬地拜託路人幫我輸入信息之後才辦成閲覽證,然而此處並不能外借圖書,只能在裏面閲讀,所以之後就再也沒去過。這裏還是順帶感謝一下政大圖書館的豐富館藏讓我不必要千里迢迢的找書。
圖5是凱達格蘭大道和總統府方向的俯視。照片最近處是“景福門”,也就是以前台灣城的東門。當然此門現在以非當初原貌,這一點甚為可惜。圖片左側近處的白色大樓是中華民國外(斷)交部,每次經過都覺得好像鬼屋一樣和周圍熱鬧的街景格格不入。外交部的對面是台北賓館。此建築在日治時期是總督官邸,建於1901年。是總督平日的住所,同時也用作接待使節和宴請之處,每有日本皇族抵台,此建築也是他們下榻之處,比較著名的就是裕仁皇太子“東宮行啓”時,這裏作為接待他的住所之一。之後我會找機會去裏面看看。
照片遠處即是總統府。目前似乎正在外部維修中,之前外部的那些拒馬也被撤掉(但是在草叢中其實還是有裝鐵絲網),衞兵在門口巡邏,荷槍實彈。一般通過的話無妨,但是如果停下腳步,就會被催促趕快離開。之前在總統府開放日時有幸進入參觀,但是印象不深,也無甚有趣之處。大概還是因為這棟建築的政治意味太濃了一些,畢竟政治和無趣是一對同義詞。之前閲讀呂紹理的書時瞭解到總統府(當時是總督府)曾在1916年作為台灣勸業共進會的會場,展示日本在台灣的“建設成果”,而那次也是這棟建築的高塔首次開放作為娛樂設施(當是台灣少有的電梯和可以登高瞭望建築),吸引了大量台灣本土的士紳前往參觀,他們登高時所做的詩歌還被登載在當時的報紙上[4]。
最後是北部的台大醫院,其實本身也是一棟典型的日治時期留下的建築,沒有太多可説的地方,但是我每次路過這裏時,就會感受到這棟建築中的三重隱喻:殖民地的遺產,最先進的醫學技術,和插在頂端的中華民國國旗。這三個象徵似乎正好構成台灣社會最主要的三個故事線索:殖民地的線索、中華民國的線索和現代化的線索。能將這三者交錯在一起的,大概也只有台大醫院舊址了吧。
當然僅憑我上面這些扼要的介紹,也只能對我提到的建築有蜻蜓點水式的瞭解而已。我本人也不常外出,對於台北城還是瞭解太少,之前有朋友來,我甚至無法提供很好的美食或景點路線規劃,也是有些慚愧。希望藉由這些機緣巧合所瞭解到的知識,能夠對我瞭解台北有所助益吧。
[1]徐逸洪,《圖説日治台北城》,台北:貓頭鷹出版,2013,頁15。
[2]黃士娟,《建築技術官僚與殖民地經營:1895-1922》,台北:遠流出版事業股份有限公司,2012。
[3]彭麗君,《複製的藝術:文革期間的文化生產及實踐》,香港:香港中文大學出版社,2017,頁219。
[4]呂紹理:《展示台灣:權力、空間與殖民統治的形象表述》,台北:麥田出版,2011,頁222-23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