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國企辭職,我在非洲當兩國世襲酋長_風聞
观察者网用户_248333-2019-07-02 15:55
來源:微信公眾號“李滿虎”

我叫李滿虎,出生於1991年。以前,我從來沒有想過能當非洲酋長。這是我和室友的大學畢業照。
2013年7月,我從西安科技大學地質工程系畢業,到甘肅一家國有煤炭企業待了1年多,主要做礦區地下水測試、掌握地質儲量變化等工作。
家人認為國企工作穩定。但我從初中開始就獨立生活,這種每天循規蹈矩,一眼能望到“退休”的生活,我覺得枯燥沒意思。最終我還是不顧家人反對裸辭了。

我特別想出國看看,辭職後就不停投簡歷。尼日利亞的一家礦業公司給我工作機會,家人又擔心人身安全和語言問題。
我從小生活在農村,不怕吃苦。而且覺得 “這點魄力都沒有”怎麼行?英語不好,那就學。2015年初到非洲,我主要做鉛鋅礦、鈮鉭礦等的地質普查勘探。
**非洲特別曬,我又經常和黑人同事一起在野外找金屬礦,基本上日行10公里,兩三個月就曬黑了。**野外蚊蟲兇猛,也有蛇,毒性很大,被咬後得不到及時治療,可能就送命了。

我在尼日利亞中部的納薩拉瓦州待了兩個月。這裏沒有電沒有網,打電話只能靠運氣。後來我找到一棵樹上有信號。這是我每天爬到3米多高的樹上給家裏打電話的情景,一站就是半小時。
這裏僅有十幾户人家,我們會主動嘮嗑。他們也很熱情淳樸,為我們蓋營地、買生活用品,還幫忙洗衣服。我們僱傭當地廚師做中餐,有時也會吃些烤肉,不過按規定是不能在外面吃,擔心通過食物傳染疾病。不到三個月,我就被蚊子咬,得了瘧疾,好在扛了過來。

當地旱季缺水,孩子們頂着盆到附近的河邊打水。河水渾濁,但他們生活用水都在這裏。雨季雨又下得特別大。我們的營地建在河邊,由集裝箱構成。
一天晚上大雨,我們在集裝箱裏吃飯。漫上平地的水很快淹到集裝箱的底部,我們趕緊搶救重要儀器和資料,不一會兒水就漲到了膝蓋。我們剛撤出,便眼睜睜地看着集裝箱“咔嚓”一聲,裂成了兩半。沒有及時搬離的物品一件件被河水帶走。
第二天,我們再來到營地,河水退去一片狼藉。

2017年夏天,我的合同期到了,就跳槽到中地海外集團尼日利亞公司任職,他們相中我有非洲工作經驗。
我主要負責行政、人事、外聯、後勤等工作,對於我來説這是一個全新的領域,剛開始真是焦頭爛額。公司承建尼日利亞與喀麥隆跨境大橋項目,這是施工現場。
原本,兩個國家的邊境老橋是單行道,經常堵成麻花,又有四五十年曆史,不適合再維修使用,因此新橋建設意義重大。可以説是個國際陸路口岸,從北非通達西非、南非的必經之地。

修橋的工人主要是當地人,中方多是一些工程師等技術人員。我不需要再進行艱苦的礦業勘察,而是轉向了摸索如何與非洲人打交道。
不得不承認,這個過程很複雜。首先不能對當地人的膚色有歧視,要真誠對待每個人,並在我的職權範圍內儘可能幫助他們。第二,要尊重他們,包括信仰等各個方面。
從找礦到坐辦公室,我的工作要跟移民局、警察局、税務局、當地工會、社區……各個方面協調關係。圖為我在中地海外集團尼日利亞公司總部前留影。

這期間,我跟尼日利亞的土皇(部落領導人)見過兩次面。
第一次是他來辦公室,詢問跨境大橋的項目進展。第二次我是代表公司準備了聖誕節禮物,主動去圖中他家看望他。那次我們聊得很愉快,我講了中國的發展,他講了自己的故事,以及年輕時在印度的一些經歷。聊到盡興時,他突然説要封我為“酋長”,我當時不知道酋長是什麼意思,以為是開玩笑,他説是認真的。
回去後上網查才知道,還真有四五名中國人被封為酋長的。

土皇的英文是“King”(王),相當於一級酋長,可以冊封並管理二三級酋長。在成立國家之前,非洲靠酋長管理和統治。
如今雖然有了現代政府,但酋長權力地位還存在,很受尊重,尤其是在鄉村地區,決定着管轄範圍內大小事情甚至一些家庭瑣事。
酋長在地方上權力很大,有自己的封地和臣民,地位可以世襲。不過我的酋長頭銜更多是榮譽性質,基本不會參與當地部落的日常事務。
圖片內的物品是:權杖,酋長帽,項鍊,酋長證書、榮譽證書。

為何我會成為酋長?大家都覺得不可思議,因為這種榮譽通常給大人物,而我只是一個基層員工,何德何能?“這個是拿錢買不來的,不然別人早買了。”
土皇説是跟我聊得來,自願把這個頭銜給我。説我能代表他處理公司與當地人的一些土地糾紛、工人關係等。
這是我穿酋長制服的留影。白色上衣是當地傳統禮服,到膝蓋位置。飾品、證書、權杖和奶奶鞋都是酋長專屬。在當地,只有酋長可以這麼穿,普通人是不允許的。

加冕前幾天前,當地就貼出告示,廣播站也進行了廣播。我還給尼日利亞和喀麥隆各個政府部門寫了邀請信。海關移民局、警察局局長和憲兵隊司令都來捧場。
酋長加冕儀式從禱告開始,然後土皇宣佈授予我酋長頭銜,這是我從土皇代表手中接過鷹頭權杖。我的頭銜是Ntui Ofa一世。ofa的就是幸運的意思,所以我是幸運一世酋長。
當我身穿酋長制服、持着權杖坐在專屬席位上,村民們為我歡呼,還打着節拍載歌載舞為我慶祝。

參加傳統儀式、活動、節日或者見土皇等時,我會身着酋長制服。
村民們認衣服,我穿着酋長制服走在路上,大家見到後都十分尊敬,鞠躬行禮問候,我也會輕拍對方肩膀給予祝福。
酋長是有神權的,有時他們雙手合併,放到我面前,我對着吹口氣,然後對方會用手擦拭自己身體,希望能帶來平安幸福。

因為跨境大橋工作,我也會協調跟喀麥隆的一些事宜,比如工程跟進、土地賠償、拆遷等。喀麥隆的土皇得知我成為尼日利亞最年輕的酋長,決定給予我同等頭銜。
**因此今年3月31日,我又成為喀麥隆的酋長,成為第一個同時獲封兩個國家的“雙酋長”。**喀麥隆安全形勢不太好,儀式當天是封路的,四周都有特警保障安全。
這是馬紐地區長官授予我酋長證書。之後好幾百號人載歌載舞慶祝,場面很盛大。

喀麥隆土皇向我遞交了龍頭權杖。
與尼日利亞不同的是,這次的權杖是我“私人訂製”的。當時我問喀麥隆的人,能不能要一個龍頭權杖,他們説沒問題,反正都是中國造的。
非洲製造業不發達,而中國生產的權杖樣式多又便宜,所以非洲的權杖也都是買的中國產品。

這是我的兩根權杖,左邊是龍頭權杖,右邊是鷹頭權杖。酋長一般會隨身攜帶攜帶。儘管外觀看起來像是拄的枴棍,但順着頭部旋轉擰開,裏面是把指頭寬的長劍,不過還沒開刃。

兩個國家都實行一夫多妻制,這是我跟尼日利亞土皇4位妻子的合影。他告訴我,老婆是酋長必備,我也會開玩笑地回應:最好四大部落各來一個。
不過我已經結婚,沒有在非洲娶妻的想法。我的妻子是大學時認識的。這邊工作的很多中國人都這樣,兩地分居,自己在國外工作,妻子在國內照顧家庭。
喀麥隆土皇説,“即使你回到中國,50年後再來,還是我們的酋長之一。”酋長是世襲制,我的孩子可以繼承,他的頭銜就是“幸運二世”酋長。

兩個國家的土皇和我的關係都很好。
尼日利亞的土皇還親自選布料,讓專用裁縫為我製衣服,有時早上六七點醒來就給我打電話。他八十多了,有關節炎,也動過手術,還經常到施工現場和營地視察。
他説中國人很聰明,對我們的工作讚不絕口,對邊境大橋的建設很是期待,希望能很好地完成。

酋長有自己的封地,享有管理權和支配權。
5月4日,我拿到了尼日利亞的封地證書,共10公頃,相當於150畝。喀麥隆因為形勢安全問題,暫時沒有給我封地的意向。
這是我在尼日利亞的封地,是我看了很多地方最終選定的,主要考慮因素就是交通方便。現在封地裏種着木薯、可可豆和香蕉等。將來我可能會換一種方式開發封地。

這是酋長的專屬車牌。外形是尼日利亞國徽,第一排是酋長尊稱,第二排是酋長名字,第三排是酋長所在區域的頭銜。沒有車牌號,就是頭銜牌,可以暢通無阻,過檢查站也不會攔你。
我將來有車的話,也有資格掛一個這樣的車牌,不過作為員工,我目前出行都是乘坐的公司項目車輛。

家人在電視和媒體上看到我當酋長的報道,很為我驕傲。既然當了酋長,我也想盡力做點事,修路、打井等等,這是今年5月參加尼日利亞HIV宣傳活動。
艾滋病是非洲10到19歲人羣死亡的首要原因,撒哈拉以南非洲地區新增艾滋病毒感染人數佔全球2/3,尼日利亞也是重災區。
活動現場,公司專門邀請宣傳團隊做科普,免費做檢測,併發放避孕套,希望能預防。

尼日利亞雨季充沛,但技術條件受限不能有效儲水,到旱季就要走很遠的路,這是村民頂着盆去附近河流打生活用水。
這裏原始落後,基本上沒有工業,缺乏技術和資金,此外蚊蟲肆虐,滋生病菌傳染,農業、工業、醫療、教育……很多都需要發展。
我也時常在想,如果能利用酋長身份做些什麼,改善他們的生活條件就好了。

中國在非洲的聲譽非常好,這是非盟總部大廈,中國免費援建,高100米,曾是亞的斯亞貝巴(埃塞俄比亞首都)最高建築。
去年6月,我從埃塞俄比亞轉機回國休假,因為晚點,就和一位菲律賓阿姨同行來此參觀。我知道,沒有強大的祖國做後盾,沒有中國公司的平台,我是不可能獲得酋長榮譽的。
未來我還會長期駐紮在非洲,但不管我在哪裏,都以是中國人而自豪。我是非洲酋長,也永遠是中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