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騙光家產後,我在淘寶反傳銷_風聞
真实故事计划-每天一个打动人心的原创真实故事2019-07-02 11:40
“如果你願意跟着我幹,一個月一萬塊工資不成問題。”二十三歲的陝西男子宋明,聲稱自己在河北經營一家汽車美容店,他在QQ上不斷以高薪和美好前景,誘惑着剛剛畢業的打工女孩張歡。
經過幾次欲拒還迎的試探,張歡終於鬆口,説準備辭職,讓宋明前往北京接她去入夥。此時,陳鑫手握張歡的手機,他知道宋明要上鈎了。
2019年5月28日早上,陳鑫趕到北京,直奔天安門廣場,拍下週圍景色,以張歡的名義發給宋明,感慨説:“真漂亮啊!來京工作這麼久都沒有空閒,這回辭職終於能好好玩玩了。”
發送這條消息時,陳鑫有些忐忑,會不會太冒進了?隨即,他補充了一句:“你之前説的汽車美容店,我真的能去嗎?北京消費太高,我快沒錢了。”兩分鐘後,宋明回覆消息,表示當天就可以來接人。兩人約好在天安門廣場見面。
陳鑫立即給一個女人發微信:“人釣出來了,在天安門。”宋明如約出現在天安門廣場,很快被帶走。
一
從2019年5月24日開始,陳鑫和另外幾人在河北廊坊香河縣四處探查,最終確定“獵物”宋明在一個小區內。他們躲進麪包車在門口持續蹲守兩天,明知宋明就在裏面,卻一直沒能發現他的蹤影。
新人被嚴密看護,是意料之中事。陳鑫改變策略,以“打工女孩張歡”的名義添加宋明的QQ,給他下套。陳鑫沒有填寫“驗證信息”,他知道宋明這種人會有很多“陌生好友”,更知道此時掌握手機的並非宋明本人,而是組織的“中層”。
張歡這個虛構角色的定位很有講究,會給“中層”一些假象:獨自一人在北京打拼,生活肯定很不容易,心理防線比較脆弱,有機可趁。這樣,他們才可能差遣宋明去接人。
三個月前,宋明被一個組織宣傳的巨大利潤誘惑,前往香河縣,想入夥,結果被限制了人身自由。“中層”沒收他的手機,這是為了便於管理和邀請其他人進組織,且要隨時掌握他親屬的留言。
受訪者供圖 | 被抓獲的傳銷人員
期間,宋明的姐姐與宋明聊天時發現了異常,隱約意識到他在搞傳銷,但不敢亂説話,怕刺激到他。她找到“反傳鬥士”陳鑫的淘寶店,下單了一個“反傳銷救援”服務。看見“河北廊坊”四個字,陳鑫敲敲手機屏幕,心裏默默嘆息:又一個北派的。
“傳銷分南北派是近些年才有的事,最開始以長江為分界線,隨着兩派打着的旗號和傳銷模式趨異,漸漸有了更詳盡的定義。”陳鑫表示,南派大多打着國家項目的幌子,以洗腦為主,不限制人身自由;北派講的是“網絡銷售”,熱衷使用暴力監禁、沒收手機等控制手段。這次上當的宋明,就曾被施以暴力,捱過兩次打。
陳鑫説,河北廊坊,是北派傳銷最猖獗的聚集地之一,組織成員眾多、行事風格彪悍,深入窩點解救受害者幾乎不可能。最重要的是讓受害者脱離層層監管,陳鑫將這一步稱為“釣魚”。
騙過那些具備多年傳銷經驗、深諳人性的幕後大佬着實不易,哪怕只是説錯一句話都可能被識破。好在,陳鑫以前也是他們中的一員。
人一旦救出,陳鑫就要開始進行“反洗”。宋明被姐姐、姐夫帶到賓館後,陳鑫坐到宋明面前,開門見山地説:“我之前也做傳銷,1040那個項目,投資69800賺一千多萬,知道吧?我做到‘老總’的位置了,結果發現都是騙人的。他們都跟你説什麼三商法、五級三階制,是不是?來,我一個一個講給你聽。”
二
2010年,接到同學阿偉去南方旅遊的電話邀請時,陳鑫剛拿到人生第一份offer。他是村中唯一的名牌大學生,這大公司的offer本應成為陳家的又一份驕傲。
陳鑫抵達湛江,得知阿偉臨時出差到廣西進貨。他不假思索,轉車去往廣西,與阿偉會面。南方的風土人情新鮮感十足,陳鑫跟着阿偉登上“一日遊”大巴時很開心。但他發現氣氛有些怪異,導遊不介紹景點,只顧着講“北部灣的投資前景和發展規劃”。
二人在街上行走,總能遇到阿偉的熟人。人們對陳鑫極度熱情,不斷問他,對當地感覺如何。阿偉舉止怪異,不時當街掏出筆記本電腦,搜索“北部灣的國家發展戰略”。
大巴一日遊之後,阿偉拉着陳鑫四處聽了幾節“1040陽光工程”的課程,只要交上69800元就能入局,通過一些資本運作,最終能分到1040萬元。
陳鑫有些遲疑,世界上真有這麼好的項目嗎?阿偉拉着他到北海一家書店,指着《北部灣集結號》,説這書講的是北部灣的發展潛力。
後來,《北部灣集結號》作者王彬,被證實為“行業內部的知名人士”,他把傳銷的洗腦理論和極具蠱惑性的雞湯文字揉進書中。阿偉帶陳鑫去書店時,這本書風頭正勁。
“連書裏都提到了我們正在做的1040項目,你還怕什麼?”阿偉説。
當時的陳鑫,腦子裏只有“相見恨晚”四個字。他後悔,為什麼要浪費時間上高中、讀大學?若初中畢業就入行,如今已賺到上千萬了。他交上幾千元錢“佔位”,將父親叫到廣西北海,介紹自己未來的“宏偉事業”,希望得到經濟支持。對陳鑫的説辭,父親隻字不信,讓家中兩名男丁把陳鑫架回西安老家。
陳鑫每日躺在牀上玩手機,什麼也不做。他心中有氣:遇上這麼難得的機會居然把我扛回來,不講道理。僵持半個月,父親讓步,同意跟陳鑫再去一趟北海,立下規矩:如果七天之後仍然不能説服我,就乖乖去工作。
前六天,陳鑫用盡一切方法都未能説服父親。第七天上午,一位“老總”出手了,他開着寶馬汽車帶父子倆在市區兜風。幾個小時裏,他從“國家制定的北部灣振興計劃”,講到自己這些年的奮鬥史。
事實上,真正使陳父動搖的,是“老總”的實時轉賬記錄。“老總”展示着轉賬記錄,説:“銀行的轉賬短信,總不能有假吧?每個月幾十萬。”
父親沒説話。很快,他回老家賣掉房子,帶着妻子第三次來到北海,準備和兒子一起幹。兩個月後,陳鑫的姐姐也南下。陳家四人一共交了將近28萬元錢。
“好好幹,有可能賺四千萬。只要發展29個下線,我就能當上‘老總’,每月領六位數的工資,領夠1040萬元就能出局。”
陳家四人曾以為,那是他們最有希望的一天。
三
陳鑫當上“老總”,是2013年的事情。
這意味着,他已經從親朋好友裏發展了29個下線,準備去海南開慶功會。
出發前,陳鑫訂做了一套西服,還在幾位前輩指點下買了金戒指和金手錶。上線們在海南一家五星級酒店點上一桌好酒好菜,風風光光光地迎接陳鑫。
全國各地的傳銷組織,幾乎都對成員們的生活作息有非常嚴格的要求:不喝酒,不抽好煙,不下館子,早睡早起,不談戀愛,每天除了上課就是打電話邀約。
三年間,陳鑫沒吃過如此豐盛的飯菜,更沒沾過酒水。面對上線擺出的排場,陳鑫再一次感受到“有錢人”這三個字,散發出的閃閃金光。
受訪者供圖 | 傳銷人員的日常飯食
十幾杯茅台酒下肚,陳鑫開始幻想,回到廣西就能領到每月六位數的工資,直到領夠1040萬元。也是在這時,夢破滅了,上線告訴他,一切都是假的。三年前“老總”手機裏動輒幾十萬元的轉賬記錄也是假的。
“想退出可以,但你已經騙了那麼多親戚朋友,你告訴他們都是假的,他們不得吃了你?想回本賺錢,只能繼續發展下線,分新人的入會費。”一名上線説,“還有,你現在是‘老總’,豪車名錶都得有,不然下面人怎麼信服?沒錢就貸款。我們都是這麼過來的。”
陳鑫坐在椅子上,渾身顫抖。他無法抑制滿腔怒火,跳起來,接連砸了七隻盤子,邊哭邊罵着。
幾名旁系的“老總”冷眼看着,等陳鑫發泄結束,走過去拍拍他的肩膀。他們以為陳鑫會像自己一樣認命,卻沒想到兩個月後他會帶着全家離開廣西,回到西安。
在回鄉的火車上,父親埋怨陳鑫,突然走了項目怎麼辦。車上魚龍混雜,陳鑫沒法開口。抵達西安,陳家四口人擠進小旅店的標間,陳鑫才把事情和盤托出。父親抽了兩根煙,不顧妻女的哭喊與阻攔,把陳鑫按在地上狠狠揍了一頓。
西安的房子早已被賣掉,親戚也都奔着陳父忠厚老實的名聲,跑到了廣西,四人無處可去。陳鑫躺在地上,腦子裏不斷迴響着:這個家完了。
為迴歸正常生活,陳鑫找了一份工作。幾個月後,他接觸到“反傳銷”,立時義無反顧地參與其中。“當初沒人解救我,我把一切都搭了進去。現在,我想去解救別人。”
陳鑫漸漸瞭解到,“反傳銷”“反洗腦”和一般談判不同,並非有口才和縝密邏輯就能説服對方。深陷泥沼的受害者,時常以“沒幹過就沒有發言權”駁斥家屬和反傳人士。
這難不倒陳鑫。他在傳銷組織裏位居“老總”,最終揭穿騙局……他的“現身説法”不僅極具説服力,還會使受害者產生共情。
每次趕去解救受害者,陳鑫都會帶上一個紅色揹包,裏面裝着他留存下來的傳銷筆記和教材,那是受害者最熟悉的物件,也是陳鑫受騙經歷最真實的憑證。
跟着前輩們幹了不到一年,陳鑫萌生開“反傳銷救援”淘寶店的想法。受害者的家屬通過淘寶下單付定金,人救出來再付尾款。
四年過去,陳鑫累計從傳銷組織中解救出200多人,這些人來自不同省份,有老有少。同時,陳鑫配合警方搗毀了很多傳銷窩點。他沒做什麼宣傳工作,全憑受害者家屬口口相傳,積攢口碑。
不被受害者理解是常有的事。
2014年,陳鑫和三名同事去秦皇島救人,配合當地警方端掉幾個傳銷窩點。四人前往火車站時,被二十多名無家可歸的傳銷分子圍堵。光天化日之下,傳銷分子不敢動手,似乎在等夜幕降臨。
四人誤了車,僵持中只好求助警方。不敢繼續耽擱,警方護送他們登上最近一趟離開秦皇島的火車。火車開出河北,陳鑫立即招呼同事在下一站下車補票,轉回西安。
四
度過不太平靜的2014年,陳鑫接到一位父親的求助。他女兒可馨當時二十三歲,剛從西安外語學院畢業,在貴陽陷入傳銷。
可馨家在西安周至縣,父母是老實本分的農民。老兩口很開明,重視孩子的教育,從未重男輕女。家裏並不富裕,他們硬撐着供出了三個大學生,可馨是其中之一。
可馨沒有辜負父母的期望,文靜懂事,大學期間勤工儉學,做兼職掙生活費,替父母減輕負擔。老兩口沒想到平日頭腦清醒的女兒會誤入傳銷、跑到貴陽,他們心裏急卻沒有質問、責罵,而是私下想辦法。同村一個工友得知此事,向夫妻倆推薦陳鑫,工友的兒子當初誤入傳銷,後來被陳鑫救出。
瞭解完基本情況,陳鑫擬定方案,假裝成可馨父親一個工友的兒子,想通過可馨找其父去幹建築活兒……順利與可馨搭上線,陳鑫立即前往貴陽。見面前,陳鑫做足準備工作,對她的就學、生活等情況掌握得很清楚。
陳鑫料想,可馨剛畢業,性格單純,沒什麼社會經驗,只是一心想盡快賺錢養家才被閨蜜趁機騙進傳銷組織。因此解救和反洗工作會容易些。見面時,信心滿滿的陳鑫卻有些慌亂——面前這個眼神澄澈的姑娘,長相標緻,安安靜靜,有些拘謹。可馨的氣質,擊中了他的心。
陳鑫趕緊深吸一口氣,從大學經歷開始有一搭沒一搭地閒聊,促使可馨放下戒心。陳鑫時刻觀察着可馨的表情,直到她徹底敞開心扉,順勢切入正題“1040工程”。得知陳鑫也進入過類似的組織,可馨很震驚,想聽聽他的看法。
之後的三個多小時,陳鑫又一次講起自己的故事。可馨漸漸低下頭,沉默掉淚。陳鑫心疼,但也鬆了口氣,他拍拍可馨的肩膀,説:“有想法可以説出來,我作為學長,興許可以給你出謀劃策。”
可馨搖搖頭,説:“我對不起爸媽,一方面對他們撒了謊,另一方面還投了兩萬塊錢。有的錢是爸媽給的,還有我四年來一點一點積攢下來的。而且,我閨蜜還在裏面。”
不知為什麼,陳鑫第一次產生想要保護一個人的渴望。他保證,解救閨蜜的事兒包在自己身上,然後安慰她:“花兩萬買這樣一個教訓很值,錢沒了可以再掙,只要勤奮努力,以後還能孝順爸媽。你要知道,在爸媽眼中,你的平安和健康遠遠要比金錢重要。”
“你還沒有拉下線,也沒有把錢全交上,應該感覺慶幸。你有這樣的經歷,可以預防家人、親戚、朋友重蹈覆轍,像我一樣。這不是很好嗎?”
可馨想開了,回到家裏。
受訪者供圖 | 警察在給傳銷人員進行“反洗”
對陳鑫有更深的瞭解後,可馨變換角色,開始安慰陳鑫,讓他不要繼續懷着內疚生活下去。陳鑫喜歡上可馨,卻猶豫了大半年才表白。
可馨也對陳鑫萌生愛意,可馨的父母很認可陳鑫,沒有在意他的過往。兩人相愛,於2017年年底訂婚,2018年舉辦婚禮。婚後陳鑫繼續做反傳銷,全國各地到處跑。妻子沒有怨言,岳父岳母不反對,只是告訴他,有家庭了,萬事都需要小心。
可馨知道丈夫辛苦,經常餓肚子,身體消瘦。每次丈夫要出差,她會提前做好一些方便攜帶並且能放很久的食物,塞進那個紅色揹包。可馨的理解和愛意,和丈夫曾經犯下的錯誤,隨着紅色揹包,陪伴他繼續前行。
有時丈夫在外地忙於工作,顧不上回信息,可馨會很擔憂,接到報平安的電話才能放下心來。不過,她始終沒有阻止丈夫繼續從事反傳銷。她似乎明白,丈夫只有自己想通,才能開啓人生的新階段。
五
陳鑫開起“反傳銷救援”淘寶店後,回過北海。最近一次是在2018年7月,解救女孩曉慧。
曉慧父母沒什麼文化,母親沒主見,一輩子聽父親的,父親是個好吃懶做的大男子主義者。曉慧逃離了那個令人窒息的三口之家,到外地打工。
兩年間,曉慧謊稱自己在廣州和同學開奶茶店,實際卻身在北海。事情敗露實屬偶然,2018年7月初她發了一條朋友圈,定位是在北海。表哥曹鋭無意中看到了,警惕起來:明明在別的地方,卻謊稱在廣州,莫非是被騙進傳銷組織了?
曹鋭在網上看到陳鑫的聯繫方式,循跡去他店裏下了個訂單。陳鑫對北海的傳銷形式再清楚不過,不管是摸排還是聯繫警方都最有把握。重回故地,又要回憶一次當年的過錯,所以接到去北海救人的單子,他心裏總是五味雜陳,同時也更有決心。
陳鑫沒想到,第一個幺蛾子出現在曉慧的父親身上。曉慧的父親堅信這一趟是無理取鬧,説:“我是她爸爸,她怎麼敢騙我?”
曹鋭和陳鑫對視一眼,順勢往下説:“別多想,這次出遠門只是去廣州看看錶妹。”
飛機最終在廣西落地。陳鑫發現北海變化很大,曾經在街頭肆無忌憚談論傳銷的人少了,四處貼着反傳標語。曾經,他在這裏荒廢三年青春、使整個家族陷入泥沼,如今他已成為一名“反傳鬥士”。
顧不上感慨更多,陳鑫迅速找到曉慧朋友圈定位的地址。一行四人都傻眼了:周邊有三四個小區,每個小區有十多棟樓,上千户人家,找人如同大海撈針。突擊見面的方式行不通。
一行人準備回酒店商量對策。陳鑫突然看見,一個神似曉慧的女孩坐在另一個女孩的電動車後座上,手裏提着兩隻袋子。他趕緊讓曉慧的母親確認:“是不是她?”
“是是是,就是我家曉慧。”
陳鑫示意其他人呆在原地,把包一甩立即跟上去,一直跟蹤到電梯裏。看見兩個女孩按下“10”,他若無其事地按下“11”。
陳鑫瞥見兩個女孩停在1004號住房。他來到房門前,心裏犯嘀咕,如果沒能百分百確認是這個房子,貿然衝進去會打草驚蛇,再找到曉慧就難了。他通知曉慧的母親上樓,用事先準備好的北海手機卡給曉慧打電話,電話接通後他不出聲,把耳朵貼到門上,聽到裏面有人同步發出“喂喂喂”的聲音。
受訪者供圖 | 陳鑫近年來的出差票據
因為不確定裏面的狀況,陳鑫選擇報警。北海當地的派出所、打傳辦與陳鑫相熟,放下電話就派人過來。近幾年廣西打擊傳銷的力度非常大,警方對傳銷持零容忍態度。
一敲門,屋內瞬間鴉雀無聲,若非剛才聽到曉慧的聲音,陳鑫也會覺得自己找錯了地方。警察表示,每週都會有突擊檢查,這些人學精了,聽見動靜就一聲不吭,而警察也不能每次都破門而入。
警方找來開鎖師傅。進入房內,空無一人,其中一間卧室的門緊鎖着。陳鑫和警察同志相互努努嘴,示意曉慧的母親給女兒打個電話。母女倆隔着一扇門。曉慧在房內撒謊,説自己正在廣州的菜市場買菜,母親強忍淚水,聽着女兒的謊言,一句話也説不出口。
開鎖師傅將卧室門打開,母女相見,曉慧衝着母親發脾氣:“你幹嘛來了?你為啥來這裏?我不回家,我就不回家。”
曉慧鬧了半小時,最終被警察強行送上前往機場的車。曉慧一言不發的樣子,就像當年被父親綁回西安的陳鑫,腦子裏仍然只裝着“1040萬”。
陳鑫和後排的曹鋭換座位。他從紅色的揹包裏掏出筆記,對曉慧説了很多,曉慧依舊沉默不語,但敵意逐漸消失。他知道,成功了。
時間來到2019年,陳鑫放緩腳步,將遠途出差委託給同事。只要不接單,他就儘量陪着妻子,因為妻子的預產期快到了。他正準備着,迎接新生。
*文中人名均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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撰文 | 孫晟桓
編輯 | 莫文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