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塔耶的“反攻”:把資本家扔進大海!_風聞
永远跟党走-2019-07-02 10:34
和馬克思一樣,巴塔耶面對不安的局勢,將賭注押在了無產階級身上,這是一羣被資本主義的生產社會所奴役和排斥的人。在他們身上,巴塔耶看到了革命最激情、最暴力、最無理性、最為耗費的一面,這是生命本身的狂暴力量,這是革命行動的終極源泉,只有他們才能夠阻止法西斯的獨裁與資本主義的奴役。 下面節選出來的文本源於巴塔耶在上世紀30年代組織的一樁集體寫作事件——“反攻”(Contre-Attaque)。布勒東們在此暫時和巴塔耶妥協了,他們試圖以此將超現實主義同馬克思主義結合起來,以便《超現實主義宣言》裏提出的自動書寫式的文學運動能夠成為補充馬克思主義的精神革命。但是,正如巴塔耶全集第一卷中一條關於“反攻”的註釋裏所提到的那樣,這個團體一開始就存在着衝突:一面是巴塔耶,一面是布勒東,這注定了這個持續時間沒有超過一年的團體的分裂命運。這段時間裏,巴塔耶面對着法西斯主義的威脅、戰爭的鄰近、個人的精神危機,他開始接觸馬克思主義,但同時,他也依然帶着從涂爾幹-莫斯那裏(主要是莫斯的學生梅特羅的介紹以及莫斯的講座)學來的法國社會學-人類學傳統。
同一時期,正是在這一視角下,巴塔耶寫下了《法西斯主義的心理學結構》一文,精彩地以一種宗教社會學、異質學的思路,對當時情況做出了直到現在仍然具有啓發意義的分析。隨後,在安布羅西諾這位物理學家的引領下(後來的關於普遍經濟學的構想正是在他的幫助下形成的,巴塔耶的宇宙論除了布魯諾、薩德、尼采以外,此人功不可沒),巴塔耶又十分詭異地引入了原子-分子-團塊這一系列術語,用以分析社會這個複合構成物(包括微觀世界、動物社會、人類社會乃至宇宙)。此外,也是在這個時候,巴塔耶第一次對尼采的學説做出了正名,他以赫拉克利特和尼采的名義指出宇宙乃是一場永恆的戰爭,尼采的思想因而是超越左右之爭的。
西蒙娜·薇依一向對巴塔耶的神秘主義式的革命激情保持着距離,但巴塔耶本人實際上乃是在一個更為實踐的維度上對革命做出了説明:和馬克思一樣,巴塔耶面對不安的局勢,將賭注押在了無產階級身上,這是一羣被資本主義的生產社會所奴役和排斥的人。在他們身上,巴塔耶看到了革命最激情、最暴力、最無理性、最為耗費的一面,這是生命本身的狂暴力量,這是革命行動的終極源泉,只有他們才能夠阻止法西斯的獨裁與資本主義的奴役。人性屬於遊戲,而勞動乃是奴役。
譯者的話

反攻
革命知識分子的鬥爭聯合
解決方法
1、對一切為了民族或祖國的利益而誆騙了革命的傾向抱有激烈敵意,無論其形式如何,我們向一切想盡辦法、且毫無保留地決心打擊資本主義當局及其警察機構的人説出了這些。
2、我們決心成功,而非爭論,我們像某個無能於進入現實的考量,並忘記了毫無出路的政治空話的被驅逐者那樣思考。
3、我們宣佈,當下的政體應當被人們用一種新的策略所攻擊。革命運動的傳統策略只能用於瓦解專制政體。被用於同民主政體鬥爭的革命策略兩次將工人運動帶向了災難。我們的根本的、急迫的任務就是構建由直接經驗而來的學説。在我們所生活於其中的環境裏,無法從經驗中吸取教訓的無能應當被看作犯罪。
4、我們意識到,鬥爭的當下條件將向這些決心控制權力的人要求一種強制的暴力,它不會將權力讓給任何別人,但是,無論我們對社會當局的不同形式如何厭惡,我們都不會在這不可避免的必然性面前退縮,也不會在一切我們所參與的行動之結果所強加給我們的東西面前退縮。
5、我們現在要説的是,人民陣線的計劃——它的領導人在資產階級的機構框架中似乎將會獲得權力——將會崩潰。人民政府的構建,公共援救的建立,都需要一種被武裝的人民的不可協商的獨裁。
6、並不是無形式的起義奪取了權力。如今決定了社會命運的東西乃是對諸方力量的廣闊結合的有機創造,它是富有紀律的、狂熱的,它有朝一日能夠踐行一種冷酷無情的權威。這樣的諸方力量的結合應當把不接受既沒有腦子、也不長眼睛地跑進資本主義社會之深淵(廢墟和戰爭)的人組織起來;它應該向一切沒有感受到事實、被僕人和奴隸牽着走的人【拉羅克、拉瓦爾、温德爾的那些人】説話(他們需要服從人類存在的直接暴力而活着,他們由於集體性而可恥地拒絕讓物質的豐富溜走,還有道德的激昂,沒有這些東西,生命就不會獲得真正的自由)。
一切資本主義的奴隸去死!
聯合在幾個關鍵點上的立場
7、聯合包括了馬克思主義者和非馬克思主義者。任何被它當作任務來闡述的學説的關鍵點都不會同馬克思主義的根本現實相矛盾,即:
——資本主義朝向毀滅性矛盾的演變;
——生產方式的社會化是當下歷史過程的終點;
——階級鬥爭是歷史因素,是關鍵的道德價值的源頭【我們還要補充説,隨着自稱馬克思主義的政黨出於策略性的考量而暫時採取這樣的態度(即將自己定位於資產階級政治的引領者的位置),我們就激進地同這些政黨的方向決裂了】。
8、從20年前起就開始的社會的歷史發展的特徵在於全新的社會的上層建築的構成。直到最近,社會運動還在瓦解舊有專制系統的意義上獨一無二地產生出來。關於權威形式的科學對於這種瓦解的需求而言並非必須的。我們發現自己面對着的是在政治博弈中一下子就佔據了主要位置的新形式。我們於是就突出了新的社會結構之建構的關鍵詞。我們肯定,對於社會上層建築的研究應當在今天成為一切革命行動的基礎。
9、生產方式是生產者集體的財產這個事實毫無爭議地構成了社會權利的基礎。正是這種法律原則應當被承認為一切非異化社會的構成性原則。
10、我們保證,社會化不會從將資產階級的生活水平降低到工人的生活水平開始。這裏不僅僅涉及到一條關鍵原則,還涉及到一種由經濟環境所決定的方式。非此不可的方式實際上應當是為了挽救危機,而非是為了通過削減消費而增加它來被算計。重工業的主要分支應當被社會化,但生產方式的整體只有在過渡階段過後才能被轉交給集體。
11、我們沒有被任何的苦修者針對資產階級的美好生活的敵意所刺激。我們所意願的,就是把這美好生活分享給一切生產了它的人。首先,革命式的介入應當結束經濟的無力:它帶來了力量、全面的權力,沒有這些,人們就會陷入無序的生產、戰爭和痛苦。
12、我們的事業是工人與農民的事業。我們承認,工人與農民不僅僅構成了一切物質財富的基礎,還構成了一切社會力量的基礎,上述事實乃是一條原則。至於我們知識分子,我們看到了卑劣的社會組織切斷了農業人員和工廠工人的人性之發展的可能性。我們毫不猶豫地肯定了這些輕飄飄地承擔着這一罪行之責任的人的死亡之痛苦的必要性。相反,我們不同意煽動羣眾的傾向,它們只會讓無產階級相信他們的生活是唯一好的,是真正人性的,相信他們所被剝奪的一切都是惡的。我們置身於工人中,我們向他們最高尚、最具有野心的渴望説話——這些渴望在現有的社會框架中無法被滿足:我們向他們那不對任何人低頭的人類直覺説話,向他們的道德自由、他們的暴力説話。是時候讓我們引導一切人變成主人了,是時候從身體上摧毀資本主義的奴隸們了。
13、我們注意到,在其他國家裏,民族主義的反應會利用由工人世界創造的政治武器:該是我們來利用這些由法西斯主義創造的武器了,它曾利用人們的根本渴望來獲得感人的頌揚和狂熱。但我們承認,應當被用來服務於人們的普遍利益的頌揚應當更為重要、更為爆炸性,它的偉大完全不同於奴役於社會保守派和政黨的唯我主義的利益的民族主義者的偉大。
14、革命毫無保留,應當是完全富有侵略性的,它只能是完全富有侵略性的。19世紀、20世紀的歷史表明,革命會由於被壓迫的民族主義那侵略性的要求而偏離;但是,將革命關在一個統治的、殖民主義的國家的民族框架裏的想法只能證明知識分子的缺陷,與這些參與這一進程的人在政治上的膽怯。正是出於其深刻的人性意義,出於其普遍的意義,革命才提升了人類,而不是出於一種對人們的唯我論、對人們的有侷限性的保守主義的膽小讓步。這是一切驗證了我們反對奴隸的意志的東西,是不分膚色地統治、並讓大地上一切人感興趣的東西。
安德烈·布瓦法、安德烈·布勒東、克勞德·柯恩、雅克·夏維、讓·德爾馬、保爾·艾呂雅、莫里斯·埃納、皮埃爾·克羅索夫斯基、本雅明·佩雷。
把參與文件和通信交給《反攻》,I,萊昂-吉約廣場,巴黎,15區。
附《反攻》筆記幾則:
家庭生活(讓·博尼耶和喬治·巴塔耶)
資本主義制度下的社會的道德的基礎乃是由家長強加給孩子們的道德。我們將作為起點的自發的道德(它在孩子們探險與遊戲的過程中被建立起來)同強迫的道德對立起來。只有這種喧鬧的、高興的道德——它同勞動中的夥伴道德一致——才能作為從當下生產體系的痛苦中解放出來的社會關係的原則。
作為馬克思主義學説與《精神現象學》之突出關鍵的黑格爾式主奴辯證法
在黑格爾那裏,由於是哲學知識的起點,所以人類精神並不是獨立於它產生於其中的那個環境的實體。兩種實存模式,主人和奴隸,本質上是相互對立的,而當黑格爾描繪人類生命時,這就是根本的對立,正是它所承載的不同形式被黑格爾所表現出來了。但是,一般來説,並不僅僅是黑格爾哲學,尤其還有作為馬克思學説之源頭的主奴辯證法。黑格爾表現出,是奴隸,而非主人,才最終成為人。【這就是這辯證法的關鍵信息。當下的主奴關係傾向於辨證性地自我顛覆。】他曾在勞動中看到了奴隸解放的原則。黑格爾關於人類生成的概念整體(毫不誇張地説是驚人的)——馬克思曾對此説,它們完全是真實的,即使人們拒絕其原則——依然以最多產的方式同道德與社會革命的創造性毀滅聯繫在一起。
祖國或地球(皮埃爾·康和喬治·巴塔耶)
許許多多的人都熱愛他們的祖國,併為她犧牲和死亡。一個納粹熱愛第三帝國直到瘋狂。我們也會相愛直至狂熱,但是,我們所愛的——儘管我們從出身上來説是法國人——,在任何層面上都不會是法國共同體,而是人類共同體;這絕不會是法國,而是地球。
我們要求普遍意識,它同這些一無所有之人的團結與道德自由有關,就像民族意識同富人的團結與強迫有關一樣。
具體實現的可能性在這意義上應當成為深入陳述的對象,就像它們來自於有序的知識和科學的數據信息一樣。
權威、人羣與領導(喬治·巴塔耶和安德烈·布勒東)
毫無例外,至此為止,整個革命都伴隨着一種權力的個人化。這個事實為革命者們提出了一個關鍵問題,也許甚至是主要問題。我們認為,這樣一個問題應當以最為開放的方式被澄清,而不心存盲目樂觀主義,也不打退堂鼓。一切最現代的集體心理學資源都應該被用來研究一種幸運的解決方式,並避免烏托邦式的簡便。面對權威和限制時的退縮是否會變得比個人化的孤立原則、社會聯繫的基礎、人類共同體的基礎更多?
傅里葉(皮埃爾·克羅索夫斯基)
過時制度的道德訓誡建基於經濟苦難之上,它像扔掉最可怕的危險那樣扔掉了激情的自由遊戲。傅里葉曾設想了一種相反由這激情的自由遊戲帶來的富足經濟。在這富足能為人類所及,並且在它只是由於人們的道德苦難才逃避他們的時刻,難道不能終結殘廢與閹人(他們如今強加了這一苦難),以便敞開一條朝向從社會限制中解放出來的人(一切被歸於他的歡愉的候選人)的道路嗎?一條一個世紀以前由傅里葉所暗示的道路。
尼采(喬治·安布羅西諾和喬治·吉萊)
似乎只有少數人才能宣稱自己是痛苦地背叛了他的人類的尼采。最震撼人心的人類的聲音之一似乎只是徒勞地被人聽見了。激烈的敵基督者,蔑視愛國蠢話的人,為了把一切愛國要求、一切高傲變為自己的,那他還會是腓利士人和羣畜的受害者嗎?還會是普遍平庸的受害者嗎?
我們不相信腓利士人的未來。尼采那高傲且響亮的聲音對於我們來説依然是即將到來的道德革命的宣告者,是那擁有大地之意義的人的聲音……在明日誕生的世界將會是由尼采所宣告的世界,一個瓦解一切奴隸道德的世界。